第170章 我是姐姐啊?
楚晨驚愕的望著顏青雯,幾乎是目眥欲裂。他延後一個月過生辰的事,府里除了他的奶娘和姐姐,便再無人知曉了。
府里少有人關心他,他生辰之日,父親倒是會給些賞銀,並且讓廚房那邊置辦幾桌吃食送到他的院子里去。
所以旁人知曉他的生辰,便正是那一日。
可每年的那一日,他都並不高興。想到早逝的娘,他反而覺得無比孤獨。父親有那麼多的孩子要關心,還有繼室,自然沒多少工夫關心他。
「你不要再胡說了,你怎麼會是姐姐。」楚晨搖著頭。姐姐都已經去世多年了,就埋葬在這裡,怎麼會還在世。
雖然他也無數次期待著姐姐還活著。他甚至會想,也許哪一日他忽然睜開眼,姐姐便會出現在他的面前。
可他其實也很清楚,那些都不過他幻想的罷了。
南宮翊根本就不喜歡姐姐,早就恨不得等楚家敗落了之後好廢黜了姐姐。楚家謀逆敗落,姐姐哪裡會不受到牽連,南宮翊是不會放過姐姐的。
曾經姐姐毒死了麗妃,南宮翊便和姐姐撕破了臉。
「阿晨,我也沒想到我還會活著。」顏青雯苦笑起來。還能再活一次,真的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世事無常,真的這樣奇詭的事都會發生。
楚晨一揮劍,顏青雯臉上的面紗落了下來。楚晨瞪著顏青雯的臉,彷彿要在她臉上燃燒出一個洞來。
「你到底是誰?那些事又是如何知曉的?」楚晨的劍架在顏青雯的頸項上,微微用力,便滑下殷紅血線來。
「你還記得我入宮那一日,送了你什麼嗎?是一把匕首,我希望你能成長為一個男子漢,能在沒有我的時候保護好自己。」顏青雯又上前一步。
楚晨手裡的劍掉落在地上,他滿是不可置信的望著顏青雯。
「我也不明白為何自己死了一次,卻活成了別人,反倒是面對故人,縱使相逢應不識。阿晨,你真的不信我嗎?」顏青雯靜靜望著楚晨的眼睛,要望進他靈魂深處一般。
「不,不,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事。」楚晨搖著頭。只覺得心裡亂的很,一面想要相信這樣荒誕的事,一面又告訴自己,世上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事。
這世上哪裡來的起死回生?若真是起死回生,也不該變成了別人。
這種事,誰聽了都會覺得無比荒誕的。可若眼前的人不是姐姐,又為何會知曉那麼多私密的事?
他只覺得頭痛欲裂,不知道到底該不該相信。
「阿晨,你若不相信,我也沒有法子了。」顏青雯嘆息一聲,向著前面走去。
墓碑上沒有姓氏,是書著「雲嵐之墓」,簡單的很。楚雲嵐三個字,已經成了某種禁忌了,自然是不該出現的。
她伸手撫摸著墓碑,時隔多年,這墓里怕是只剩下她的骨頭了。
「阿晨你知道嗎?我讓人送你到海外去,就是希望你此生都不要踏足燕國,可你為何還要回來?」顏青雯無奈的說著。她倒是寧可此生都不要再見到阿晨了。
見面便意味著他可能會有危險,若是他在海外,即便有人發現了充軍的楚晨是假的,反正也沒人能找到他。
可是他偏偏還要回到這裡來。
楚晨眸色再變,他真的忍不住要相信眼前的女子就是姐姐了。若說不是姐姐,又為何知曉那麼多的事?
可他又覺得不能相信,或許只是從哪裡得知了這些事,故意來騙他的呢?
「在海外不好嗎?你知不知道你所做的的那些事,若是被人抓住,連最後這一點楚家的血脈都保不住了。驚叫和江南刺殺南宮翊的人都是你吧?「顏青雯定定的望著楚晨。
「你怎麼知道的?」楚晨也在墓碑旁坐了下來。雖說心裡還有所戒備,可不得不說,他還是慢慢卸下來很多猜疑。
南宮翊被兩次刺殺的事,的確是傳的沸沸揚揚,不過沒人會想到是他楚晨做的這樣的事。
她竟然連這個事都知曉?
他細細端詳著她的容顏,眼睛猛然一眯,「我想起來了,兩次南宮翊遭受刺殺,都是你在身邊。」
他終於想起來了,難怪覺得這臉熟悉呢!他每次刺殺南宮翊,南宮翊的身邊都有個女子,甚至還為南宮翊擋下了一刀。
看她肯為了南宮翊做到那個地步,很可能是南宮翊的女人。只是她既然是南宮翊的女人,能知曉他來這裡,也知曉刺客是他,為何不直接讓人來抓他?
還單獨來見他,這也太奇怪了。
難道她就不怕,他會殺了她嗎?
「是,我是陪在他的身邊。」
「你既然都知道,為何不告訴他?還是說山下已經埋伏好了人馬?就等著我上鉤?」楚晨細細摩挲著長劍。上面還有點點血跡。
「若真有人馬,我根本不會上山。」顏青雯笑起來,「你還真以為我傻啊?」
要是她真不懷好意,直接讓人把他亂箭射殺就是了,親自上山根本就是在找死。
「還是你以為,我自以為有那麼大的本事打得過你?」
楚晨看著顏青雯的笑意,眼裡更是迷茫。她說的對,除非她是個傻子,不然她為何要這樣做?
真要殺他,簡單的很,直接告訴南宮翊就行了。可是她沒有,竟然還親自來了,那就不是要殺他。
「你不是南宮翊的女人嗎?為什麼不想殺死我?」楚晨滿臉疑惑的望著她。
「哪有姐姐會想要殺死自己的弟弟呢?」顏青雯伸手撫摸著楚晨的臉,動作十分輕柔,帶著某種憐愛。楚晨望著她的眼睛失神起來。
她眼裡的情緒並不像是作假,那樣的真實,他又想起了姐姐曾望著他的樣子,也是這個樣子,滿滿的情意。
她真的是姐姐嗎?若不是的話,實在無法解釋她的種種所為。可她若是姐姐,為何還會出現在南宮翊的身邊,到底想要做什麼?
難道她不忘記了,是南宮翊斬殺了楚家那麼多的人嗎?
南宮翊是他們楚家的仇人,永遠的仇人。她怎麼可以還到宮裡去?
「你……」楚晨遲疑著,不知道是否該相信才好。
「我知道你不肯信我,可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好好的。阿晨,離開京城吧!不要再滿心仇恨了,這樣對你沒任何好處。」顏青雯認真的說著。
楚晨猛然往後退了一步,「你莫非是為南宮翊來做說客的?」
顏青雯險些笑出來,「阿晨,你以為南宮翊會讓人來勸說你離開燕國嗎?他若是知曉你就是刺客,並且會出現在此處,他會直接殺了你。」
她並不覺得南宮翊真的會仁慈到放過阿晨。當年阿晨之所以沒被處死,是因為尚且年少,南宮翊也算是網開一面。
可如今,阿晨幾次三番想要南宮翊的命,還差一點就成了。南宮翊無論如何都是不會放過阿晨的。
所以她只希望阿晨能在南宮翊知曉刺客是他之前離開京城,離開燕國。
楚晨搖頭,南宮翊怎麼肯放過他?
當年雖沒有對楚家斬盡殺絕,那是因為南宮翊覺得剩下的這些人也翻不起大浪來。
可是他如今要殺南宮翊是事實。
雖然如今朝廷還不知曉刺客就誰他,可南宮翊還是派出了很多人在查找刺客。各地的官府城門處都嚴苛了起來,但凡是行為可疑的人都要仔細的搜查。
尤其是京城,想要出入都有些不容易的。
「你真的是姐姐?」
「你記不記得,我有半塊玉佩,你發現的時候問起怎麼只有半塊。我是怎麼說的?」顏青雯忽然想起當初南宮翊給她的信物。「我說是我入京的時候救了一個小哥哥,是他送給我的信物,讓我以後去找他。這件事是翠蘿都不知曉的。」
楚晨認真的望著顏青雯,彷彿要透過這陌生的面容看到些熟悉的東西。的確,這是姐姐說的話。
那個時候姐姐還告訴他,這是他們之間的秘密,不能告訴任何人。
時隔多年,他都還記得那半塊玉佩。當時還覺得有趣,想讓姐姐送給他。不過一向什麼都願意給他的姐姐,卻唯獨不願意把玉佩給他。
姐姐說那是信物,以後要拿著信物去找那個人的。可奇怪的事,姐姐卻始終也沒有拿著信物去找人。
不知道是忘了,還是時日久了,姐姐覺得沒必要了。
「可姐姐始終沒拿著信物去找誰。」楚晨愣愣的說著。
「是,因為那個人死了,再也不用找了。」顏青雯苦笑起來。如今,南宮翊總算在她的心裡死去了。
自此之後,她也不會在對這個人耿耿於懷。他只是燕國的帝王,對她而言,僅此而已。
「你真的是姐姐?可世上怎麼會有這般奇詭的事?」楚晨還是覺得不可思議的很。死去后變成另外一個人活過來,想著都覺得頭暈的很。
當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雖然姐姐活著自然很好,可這個樣子,總是讓他覺得很怪。
「我也不知曉為何會有這樣奇詭之事。其實熙寧才知曉的時候,也很詫異。若說不覺得詫異的,怕也只是神運算元宋裕了。」顏青雯頗有些感慨。
宋裕是真有些本事的,連這樣詭異的事都能看透。或許她能再活一次,也是冥冥之中早有註定吧!
宋裕既然是自己看出來的,自然也就沒有太過詫異了。
好在這樣詭異的事,熙寧和阿晨都願意相信她。是啊!其實對真正的親人來說,再是詭異的事,都是能相信的。
因為曾經那樣的親近,自然也就彼此都有很多外人不知曉的小秘密。只要有些事是外人不知道的,說說那些事,也由不得人不信。
「熙寧郡主?她也知曉了?」
「是,我回京之後便找了她,這次我能來這裡,也多虧了她幫忙。我本想著,再也不去找你,也不打攪你的日子。可我實在沒想到,你竟然會回來。
「那日你雖蒙著面,我卻覺得是你。何況司徒默也發現在軍中的楚晨是假的。只是他擔憂送你離開的事是熙寧做的,才沒稟報上去。」
「姐姐明知我楚家那麼多的人都死在南宮翊手裡,為何還要護著他?」楚晨瞪大了眼睛。姐姐為何還要護著南宮翊?就因為曾經南宮翊是她的夫君嗎?
可是南宮翊何曾把姐姐當成妻,當成皇后?
若真對姐姐有半點情誼,即便是在處置了楚家之後,也不該害死姐姐。
「因為燕國還需要他,無數的黎民百姓還需要他。阿晨,你要知曉,若是南宮翊死了,朝中必然大亂,到時候吃苦受難的依然還是老百姓。
「我們都只為了私仇,可那些百姓又何其無辜?他們憑什麼要因此受難?」
「不,百姓的死活我管不了,我只能顧得自己,顧得自家。旁人的生意,和我們有什麼干係?旁人自然有自己的家人去護著,不需要我們操心的。」楚晨不贊同的搖著頭。
那百姓也不是他的百姓,他哪裡管得了那些人的死活。他只記得自家死了那麼多的人,他眼睜睜的看著親人們人頭落地,血流成河。
他從未那麼怕過血,大片大片的血紅被雨水沖刷開,漾成了湖海,觸目驚心。
原來一個家族能流淌出那麼多的血來,他第一次覺得血那樣的可怕。
幾年過去了,他始終無法忘記那一幕,午夜夢回,依然膽戰心驚。
他顧不得什麼天下大亂,他只知道,他要報仇,他要南宮翊的命。他滿心都是仇恨,就連自己也救不了自己。
只有南宮翊死去,他的仇恨才能消減。
顏青雯嘆息著,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楚家和南宮翊之間誰對誰錯,真的很說不清。
楚家權傾天下,而南宮翊一邊靠著楚家坐穩皇位,一邊也在提防著楚家。
若是去評價一個帝王,她不得不說南宮翊很英明。站在皇家那邊看,楚家便是不識時務,不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
南宮翊親政后,楚家就該放棄手中的權力了,否則便真的只是在自尋死路。
權力大的能動搖皇權的時候,哪個帝王能容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