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第兩百四十七章==
薛庭儴先是錯愕,再是被氣笑了。
他笑著撲上去撓招兒的痒痒,招兒可最受不住這個,縮著身子躲,兩人鬧成一團。
「那我得多謝薛夫人的打賞了,薛夫人想要小的如何報答,以身相許如何?」
招兒笑得喘不過氣來,推他道:「快別鬧了,待會兒寧寧來看見,像個什麼樣子。」
「不管她……」
他嘴裡含糊著,手下不老實,呼吸漸漸粗重起來。
招兒起先是推,推著推著就不推了,反而環上他的頸子。
這時,從堂間到次間的珠簾一陣響動,緊接著是一陣急促的腳步,人已經出去了。
招兒忙把薛庭儴推開,薛庭儴低咒了一聲,坐直起身。
「誰這麼不長眼!」
招兒瞪他一眼,低聲道:「還不是你不正經!」
說話之間,她已經整理好衣裳,端坐直了,才揚聲叫了進來。
是春蘭。
臉紅紅的,低著頭有些局促,也知道自己闖禍了。可看夫人和老爺佯裝無事的樣子,她也不敢說什麼,只能裝作什麼也沒看見。
「夫人,薛管事來了,找您有事商量。」
春蘭口中的薛管事是薛湖。
當初招兒和薛庭儴去定海,又在定海組建了泰隆商行,薛青槐、高升及姜武等人都被叫了過去,薛湖就管著京城這一攤子。
如今王記花坊、菜行等,都還是他管著。
「我這就去見他,讓他在花廳等我。」
*
一晃十多年過去,如今薛湖已經成長為一個沉穩的男子。依舊有些微胖的他,留著兩撇小鬍子,看起來不像二十七八,倒像是個中年人。
也是年紀太小,出去做生意沒人信服,才刻意如此打扮。
不過見著招兒,還是一如既往的恭敬。
「招兒姐。」
這臭小子依舊沒改口,明明該叫嬸兒,偏偏就是叫招兒姐。不過碰見薛庭儴時,倒是一口一個叔。
薛庭儴還沒蓄鬚。穿著常服時,不像個朝廷大員,反倒像個書生。長相老成的他叫薛庭儴叔,那場面別提多令人發笑。
「坐吧,什麼事?」招兒在首位坐下道。
她今日穿了身桃紅色的夏衫,下著水藍色真絲緞地花瓶馬面裙。顏色鮮艷,明麗照人,原該是似水柔情,偏偏讓她穿出幾分爽朗的氣質。
尤其她大馬金刀往首位上一坐,格外生出一種威嚴感,讓人不敢小覷。
「還不是那石志友的事。」
聞言,招兒眉心微蹙,問:「又怎麼了?」
這石志友不是別人,而是陳堅之妹陳秀蘭的丈夫。
這十多年裡發生的事太多,薛湖等人都陸續成了親,陳秀蘭自然也嫁了人。
陳秀蘭性格內向,為人靦腆,招兒等人出京后,她就一直在王記花坊做事。她手巧心靈,做出來的絹花和各式模擬盆栽,曾在京城引得無數人追捧。
人稱巧手娘子,說得便是她。
但無人知曉把模擬盆栽做得引起無數文人墨客追捧的巧手娘子,其實是個才不過十五六歲的丫頭。陳秀蘭也甚少出門,只是沉浸在研究新式樣中。
彼時王記花坊的生意越做越大,她作為花坊中金字招牌,平時免不了因材料關係,和下面的一些夥計有所接觸。
而這石志友,便是其中的一個夥計,也是當初招兒買下的那群災民之一。
反正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對年輕人就看對眼了,不過陳秀蘭膽子小,有了心上人也不敢和陳堅說,還是薛湖無意間發現,告訴了陳堅。
陳堅本就憂心妹妹的婚事,他倒也曾給妹妹尋思著找個人家。可陳秀蘭不愛出門,膽子又小,再加上早先年受了罪,至今已經是個大姑娘了,還是瘦小乾癟。容貌別說中等了,頂多只能稱之為清秀之姿。
而他結交的大多都是官員、翰林,再不濟也是個進士。這些人們,怎麼可能看中陳秀蘭。
陳堅再三詢問妹妹,又見過石志友,才勉強同意二人的婚事。
也是見妹妹一門心思就想著石志友,而這石志友雖是出身低了些,但相貌堂堂,踏實肯干,也算是個出類拔萃的後生。
陳堅想得並不多,也從沒指望拿妹妹去聯姻什麼的,只圖找個能對妹妹好,能照顧她的人就行。
反正妹妹有手藝,石志友也有手有腳。招兒看中陳秀蘭,當初以陳秀蘭的手藝為入股,從自己的四成中,分出一成給了陳秀蘭。有這一成乾股,足夠小兩口安身立命了,陳堅倒也放心。
就這樣,陳秀蘭嫁給了石志友,而石志友也搖身一變,從夥計變成了花坊股東之一。
兩人成親后,生了一兒一女,倒也幸福美滿,讓陳堅百感交集當初決定是正確的。
可人心總是善變,陳秀蘭也就罷,她嫁人後相夫教子之餘,也沒丟下手藝。這些年她研究出的新花樣,可是為王記花坊賺了不少銀子,那些遠銷海外的花就有她的一分功勞。
但石志友卻變了。
可能是覺得王記花坊能有如今聲勢,都指著陳秀蘭,也可能眼紅王記花坊的日進斗金。他先是有意無意在薛湖面前提著陳秀蘭的功勞,又隱晦的說只拿一成乾股,王記花坊虧待了陳秀蘭。
彼時招兒正在定海忙著組建泰隆商行的事,根本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也覺得王記花坊能有今日,確實陳秀蘭居功甚偉,便又從自己的乾股中拿出一成,給了陳秀蘭。
不過招兒手裡剩下的乾股不是兩成,而是六成。
當初這王記花坊是三家合夥,毛八斗和李大田兩家各三成,招兒四成。
之前也就罷,分紅並不多,可隨著王記花坊生意越做越大,一成乾股每年至少能分一萬兩銀子。這錢拿著實在太燙手,再加上當年兩家每家也就出了二十兩,點子和店都是招兒出的,又從不管店裡的事,也沒臉拿這麼多,遂都要把乾股退回來。
一番推拒之下,每家退了兩成,只留下一成。
也是薛庭儴心存照顧兩家,外放的日子不好過,光指著那點俸祿,可過不了日子。
所以招兒根本不在乎這點,給了也就給了,畢竟關係不一般。
可惜慾壑難填。
這一成乾股也就管了三年時間不到,陳秀蘭這邊又出幺蛾子了,正確應該說是石志友。
此時招兒已經有些厭煩了,但顧忌著彼此情面,又拿出一成。也就是說,如今王記花坊招兒佔了五成,毛、李兩家各一成,陳秀蘭佔了三成。
「還不是那石志友,仗著自己是股東,便各處分店指手畫腳。花坊的店也就罷,到底是另在外,可商行的店他也如此。每次從商行里拿了東西都不付銀子,商行拿了條子來花坊結賬,我就從每月分紅里扣掉,他卻罵罵咧咧嘴裡不乾不淨。這次他不知從哪兒灌了些馬尿,還帶了個妓/女去商行里拿東西,那東西太過貴重,商行里不給欠賬,他就把商行給砸了。」
「誰把商行給砸了?」卻是薛庭儴來了。
「庭儴叔。」薛湖當即站起來,畢恭畢敬喚道。
「怎麼回事?」薛庭儴來到招兒身旁的坐下問。
招兒就將來龍去脈說了一遍,關於石志友鬧出來的事,她一直沒跟薛庭儴說過。
一是薛庭儴忙,二也是怕他知道后護短,而陳堅又在那裡杵著,計較不計較都是麻煩。
「這事阿堅知道?」
招兒搖了搖頭,她特意交代薛湖他們,這事不準給陳堅知道。
「罷了,不過是點銀子。」說著,招兒對薛湖道:「你去跟商行那邊說,以後石志友再去商行拿東西,一律付現銀,不準欠賬。」
「這怎麼就是點銀子了?這種玩意,沒得慣著他張狂。」
一些私房話不好當薛湖面說,招兒就讓他離開了。
等人走後,招兒才看著薛庭儴,有些無奈。
「我倒不想慣著他,可秀蘭夾在裡面,還有阿堅。鬧大了,彼此臉上都不好看。你也別上火,幸虧當年我沒做糊塗賬,把花坊、菜行和泰隆商行隔開了,他願意鬧就鬧吧,不用太上心。」
其實也是招兒生意做得太雜,當年她賣菜起家,王記菜行是和姜武、薛青槐他們合夥的生意。轉頭來了京城,又和毛、李兩家做了花坊。後來去定海,當時局勢複雜,生意算是她自己做,姜武他們不過是來幫忙。
之後組建票號和商行,商行里有姜武他們的乾股,票號卻是招兒一個人的。
就是因為這裡面太複雜,所以招兒弄了幾套賬目,各算各的,也免得攙和在一起。
以如今招兒的身家,她還真沒把花坊看在眼裡。
「你這是安慰我,還是安慰自己?自己男人鬧成這樣,別說陳秀蘭不知道!」薛庭儴冷笑道。
招兒無奈地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這恰恰纔是招兒不願將此事鬧大的原因所在,大抵是眼界變了,也可能是如今有錢了,有時可以用銀子來解決的事情,她並不太願意壞了情分。
石志友是小,陳秀蘭也是小,陳堅才是大。
陳堅和薛庭儴多年情義,當初薛庭儴在沿海,朝中全靠他支撐。陳秀蘭因為個男人迷了心,可她畢竟是陳堅的親妹妹。
陳堅若是知道,該如何自處?
處置了石志友,損了兄妹之情,陳堅因當年沒能保護好妹妹,一直對陳秀蘭愧疚,招兒也是知道的。
不處置,他和薛庭儴的情分又該如何自處?
「不行,這事得給阿堅知道,都嫖/妓/女了,自欺欺人成這樣,也真是夠了!」薛庭儴這個護短的,當即起身朝門外走去,明擺著不打算放下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