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薛庭儴話音落下,滿場寂靜。
似乎都被他所言驚到了,不光是那些士子們,還有陪著薛庭儴同來的一些當地官員,更有風聞動靜前來看戲的老百姓。
人群里,有人贊道:「這個好,平時看堂會看大戲也看厭了,咱們也來看一看這辯會。最近因為這新政的事,各地流言四起,咱們普通老百姓,也不懂到底好不好,既然欽差大人願意在天下人面前論一論,咱們就聽聽到底是真好,還是假好。」
「咱還沒見過這種場面,想必到時候很熱鬧。」
一時間,圍觀的百姓們俱是議論紛紛。
那些官員和士子們的面色極為難看,尤其是那些席地而坐的士子們,他們自詡斯文,卻毫無禮節,見官不拜就不說,老人家上了年紀,人家站著,他們坐著,最後還得老漢陪著往地上坐。
其實大家都懂得他們為何不起來,不過是形成一種威逼之勢。說白了,就是耍不要臉,頗有一種你們不答應,我們就不起來的架勢。
本來平頭百姓們還是挺同情他們的,輿論也是站在他們這一邊,可經過這一出,見欽差光大正明,見那些河南來的百姓也不像是作假,自然不免心中偏向,就拿言語擠兌起來。
不過他們這種看熱鬧的行徑,就是所謂的看熱鬧不嫌事大。
蘇州城當地百姓,大多都是商、工,也不指著種地養家,自然無法和那些被動利益的人感同身受了。
這些士子們怎麼可能沒察覺到自己的尷尬處境,可開弓沒有回頭箭,他們已經騎虎難下了,只能硬撐著。
*
既然薛庭儴下了命令,事情很快就布置下去了。
卜彥禮本是想攬下,也被他拒了,而是吩咐給了錦衣衛。明擺著不信當地官員,讓一眾當地官更是尷尬。
按理說薛庭儴也該離開了,只等下一批別地百姓到來,可他卻沒有選擇走,而是讓人就地起了帳篷,打算陪這些人堅守。
幸虧蘇州貢院門前的場地寬大,再來兩千人也能容納,一座座帳篷臨著四周搭起,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幹什麼。
薛庭儴不顧官威,來到那些農人們身邊坐下。
也是席地而坐,農人們誠惶誠恐,卻被他硬按下,只道是嘮嘮家常。
於是,大昌難得一見的奇景出現了。
就見原該是威嚴神聖的貢院門前,被劃分了好幾處地方,四周是一座座帳篷,場地中央則坐著兩群人。
一群俱是穿生員衫的士子們,個個蓬頭垢面,面容憔悴。
另一邊則是坐了些鄉下人,中間還坐了個穿蟒袍的高官。他們談笑風生,歡聲笑語,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多年的同鄉沒見過了。
紅日西沉,一隊衙役出現在此地。
他們手裡提著一個個大木桶和竹筐子,看模樣似乎有些尷尬。
一個吏目打扮模樣的人,走到薛庭儴身邊,乾笑著說知府大人請薛大人去用飯,可惜卻被薛庭儴給拒了。
吏目滿臉為難,卻礙於旁邊虎視眈眈的錦衣衛,不敢多糾纏,只能灰溜溜地離開了。
這些衙役是為士子們送飯的,自打出了罷考事件,當地官員勸不回這些人,又怕出事鬧出亂子,便每日三餐供飯供水,準點都會送來。
士子們早已是又飢又渴,尤其面對這些泥腿子,還得保持自己讀書人的儀範,腰挺背直坐了一個下午。此時見到茶飯來了,有些人顧不得失態,忙湊到近前去。
有個人起來急了,腿軟摔了一跤,有的則是過去搶了饅頭,就啃上了。
一個小娃娃的聲音驀地響起:「爺,他們怎麼吃得這麼急。」
卻是田伯的小孫子驢蛋。
田家就剩了田伯和驢蛋兩個人,田伯要出門,也不放心丟孫子一個人在家,便帶在身邊。
田伯撫了撫孫兒的頭,慈祥道:「他們這是餓了。」
「是不是就像上次鬧飢荒那樣,沒有飯吃,爹娘都出遠門了,就剩驢蛋和爺兩個人?」
「是啊,小蛋子的阿爹阿娘出遠門了,過一陣子就回來看小蛋子了。」
這邊距離那邊並不遠,早在驢蛋說話時,就有人的動作僵住了。
他們十分羞愧,竟是露出寒磣的模樣,讓鄉下人看了笑話。可緊接著這爺孫倆的對話,卻讓幾個人愣住了。
鬧飢荒,出遠門,就剩了這老的老小的小,還能是什麼。
有的人飢餓地啃著那白胖的饅頭,有的人卻小口地吃著,有的卻是突然就吃不下去了。
天已經黑了下來,薛庭儴來請了這些農人入帳篷,卻沒有邀這些士子,事實上他們準備的帳篷,也就只夠這些人住,根本沒有他們的。
只是這些士子們太累了,免不了心中會想,這官既然想平息事情,說不定會故作好人。
可惜註定讓他們失望了。
直到那些農人都去帳篷里歇下了,薛庭儴才來到這群人面前。
「你們都是讀書人,讀得是聖賢書,什麼道理都懂,本官就不多言。你們有的甚至已為人父,自己做下的事,自己承擔,本官很期待辯會早日到來,也能告訴你們,你們究竟錯在哪裡。」
人群里,有人說:「薛大人這是譏諷學生等?道不同不相為謀,學生等只是為天下讀書人請命。」
薛庭儴哂然一笑:「本官並不譏諷你們,不過是真心盼望如此。你們有堅持是好的,但也該抬起頭來看看外面,而不是只沉迷在聖賢書里,書越讀人越迂腐,不知世務,不識民生疾苦。像你們這些的人,即使考中功名,也如同那有些人一般,為人愚弄,為虎作倀,魚肉百姓,還不如不當這個官。」
「言盡於此,好自為之。」
說完,他便轉身離去,背影在火把的光亮中,顯得異常筆挺高大。
黑暗中,有人在低聲議論什麼,也有人在沉默思索著什麼,誰也不知道。
*
黑暗退去,黎明到來。
隨著時間的過去,越來越多的百姓來了。
有別地百姓,也有江南一帶的百姓,這些人聚集在貢院門前,竟像是鄉下的集市,熱鬧而嘈雜。
雖是都不認識,但彼此之間嘮一嘮,聊聊種莊稼,聊聊收成什麼的,再說一說新政,頓時感覺就像多年沒見的老鄉。
與這邊隊伍日益壯大相比,那些士子們的隊伍就有些不夠看了。雖這兩日也陸續有士子前來加入,可明顯聲勢不如人。
這幾天整個大昌都在議論一件事,那就是蘇州貢院論新政辯會之事。
隨著時間過去,越來越多的人知道蘇州貢院的士子們罷考了,也越來越多的人知道欽差為此事在蘇州貢院舉行辯會的事情。
這一切少不了各地泰隆票號的幫忙,還有王記菜行、花坊等。通過這些散布在大昌角角落落的渠道,這個消息宛如一陣龍捲風,從南到北,人盡皆知。
這薛庭儴到底想幹什麼?
無數人這麼說著。
甚至京城裡,六部各司,乃至嘉成帝,都在這麼說著。
說著的同時,有人心中高興,有人心中恐慌至極,可惜都阻止不了這一切的發生。
……
越來越多的人彙集蘇州城。
有農人、書生、商人,乃至平民百姓,其中不乏各地文人隱士。
這些人雖是沒有入朝為官,但一直關心著朝廷大事,他們在民間影響極大,其中不乏一些當代大儒。
鑒於此,薛庭儴特意拖延了大會開始的時間,並放出消息,大會將在十日後開始。
這期間,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兩邊。
那些面容憔悴的士子們,一改早先頹廢之態,意氣風發地與后加入的人侃侃而談。而代表著支持新政的這一方,除了越來越多的農人到來,也不乏一些心懷天下、關心民生的有志之士。
只可惜時間越臨近結束,罷考士子那一方的人不增反減,倒是百姓這一方,絲毫不改之前的勢頭。
又是一日太陽升起,新政辯會終於在蘇州貢院門前開啟。
不同於那些講經大會,還布置個場地什麼的,這裡一切從簡。沒有桌椅,沒有那些為了裝面子的儀式,只是在地上鋪了一層紅氈,供這些參加大會的人席地而坐。
隨著薛庭儴一句大家可以暢所欲言,大會就這麼開始了。
沒有人主持,場面雜亂了而無章,都是三五成群互相論證著。
他們不像是開辯會,倒像是彼此坐在一起嘮家常,場地上密密麻麻的人頭,讓圍觀之人簡直嘆為觀止。
而蘇州城裡也是萬人空巷,似乎所有人都聚集到這裡來了。
士子那一方的情況並不好,對方本就人多勢眾,若是碰到讀書人還好,大家同一個層次,彼此講的話也都能說清楚。可若是碰到那些種地的莊稼漢,那就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說不清了。
你與人家之乎者也,他們說聽不懂,讓你說白話點。等你終於白話了,他們才不聽你所謂的為天下讀書人請命,而是跟你嘮著以前的日子咋樣,新政以後的日子如何。
一面跟你嘮,一面抽著旱煙,還有人摳腳丫子的,反正怎麼舒服怎麼來。你慎重以待,人家不拘一格,你躊躇滿志,人家嘻嘻哈哈,根本說不下去,只能望風而逃。
這場大會持續了整整三天兩夜,無數人來圍觀,無數人又散去。
餓了有乾糧供應,渴了有水,似乎不把彼此說服,就不打算結束。無數人被說得羞愧至極掩面而逃,也有許多人被氣得七竅生煙,當場暈了過去。
所以說,論起吵架,有時候讀書人真不如鄉下人。
你若是好好說,那就好好說,你若是口出穢言,他們罵起娘來,簡直風雲變色。再嚴重些,你敢動手嗎?你手無縛雞之力,人家拳頭捏起來缽那麼大,足夠教會你做人了。
這些看似貌不其揚的農人們,他們卑微低賤,任勞任怨,甚至打罵上頭,也能忍下去。只要日子還能過,他們忍耐度超乎想象的高。
可若是動了他們的糧食,他們敢和你拚命,能維持不暴動,不過是因為心中抱著說服這些讀書伢,讓新政推行下去,天下百姓受益的想法。
這些人代表了全天下萬萬個農人,他們才是大昌的基石,只要擁有他們的絕對擁護,誰也翻不起風浪。
所以那些士子們所言的替天下讀書人請命的說辭,在他們面前就是無稽之談。
這場大會打從一開始,就註定是這些士子們輸,之所以會形成現在這種場面,不過是有人在藉此向天下宣告——
民心所向者披靡!你們還是歇歇吧!
……
位於蘇州貢院斜對面一座二樓上,坐著幾位身穿文士衫的儒士。
其中一位老者,道:「其實我們這趟可以不來,這位薛大人真是奇才。自古以來,民心所向者披靡,可真正能這般動用民心者的人卻沒幾個。」
「幸虧此人胸有正義,若是姦邪之輩,萬民堪憂。」他旁邊的一位老者撫著鬍鬚,目光停留在下放人群中那點耀眼的硃紅色。
薛庭儴並未離去,而是作為百姓這一方入了場。
他在下場之時就說了,入場者不論身份,只論隊列,不論輸贏,事後絕不追究。
可惜沒一個人是對手。這兩日但凡有人與之辯論者,無不是被其譏得啞然無聲,掩面而逃。
三日下來,還未碰見敵人,簡直是一具人形大殺器。
「你倆又不入仕,倒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見兩位友人只是含笑不語,這位模樣狂放的文士滿臉詫異道:「難道你們改變主意了?也打算去混個官噹噹,可你們這一把年紀了……」
此人實在不會說話,指著和尚罵禿驢,這不是沒事找茬么。幸虧這二人都是修身養性多年,也是熟知這老友的秉性,都沒與他計較。
「我二人雖是歲月不饒人,但所幸有學生數人,堪得大用。早先年不讓他們入仕,是因著朝中亂象叢生,不願同流合污,又保證不了光風霽月。如今看這薛大人似乎是個有大智慧大慈悲之人,以後前程絕不僅是於此。若是跟隨於他,想必能做得一番大事,惠及百姓,也不枉他們讀書一場。」
聞言,一旁數個中年文士俱是點頭,這狂放文士倒是愣住了。
他看了看兩個老友,再去看他們身邊圍站著的學生,以前只會譏笑兩人沒事找事,多操多少冤枉心,如今竟然有些羨慕。
三人中,唯獨就他生性不羈,閑雲野鶴,從不耐煩收什麼學生。難道為了不讓著兩個老友比下去,他也得去收個學生什麼的?
……
新政辯會在日落之前,終於結束。
其實到了最後,幾乎是一面倒情況,多少人被辯得面容失色,慘敗而歸。
結果自然是百姓一方大獲全勝。
看著最後一隊人羞愧離開,薛庭儴笑了起來,笑得意氣風發,笑得豪情萬丈。
他拱手對場中為數不多的文士們道:「謝謝各位鼎力相助,感激之言多少話都說不盡,總而言之,薛某人替天下蒼生謝謝諸位。」
幾日下來,他嗓子已然沙啞,可滿身氣概全然外放,光耀奪目。
文官講究內斂,一直以來薛庭儴都是收著的,可這一場卻讓他的收了許久的東西,全部釋放出來,格外酣暢淋漓。
「薛大人多禮了,我等前來並不是為了虛名,不過是不忍百姓們受苦。其實這次我等並沒有出多少力,還是這些老伯們厲害。」
這些文士們互視一番,由其中一人說道,他們的目光停留在一旁那些數不盡的喜笑顏開的農人身上,滿是敬服。
活到老,學到老,他們今日也算是開了眼界。原本而來還抱著自己將力挽狂瀾的心思,來到這裡后才發現,滄海一粟,實在不足掛齒。
「既然事已結束,我等就不多留了,就此告辭。」
「若不是本官還有公務在身,定然美酒相陪。」
「以後還有機會的。」
一番短暫的寒暄后,這些來自天南地北的文士們便飄然而去。
薛庭儴這才將目光投注在那些農人身上,對他們道了謝后,又吩咐手下好好安置這些人。
等該吩咐的事都吩咐完,薛庭儴感覺到一陣空虛感。
他抬頭眺望天際,也不知在想什麼,直到胡三來到他的身邊,他才宛如大夢初醒初醒,剛抬起腳步,卻是一陣搖晃。
「大人。」胡三撐住他。
他擺了擺手,笑道:「我無事,就是累了。」
*
薛庭儴整整歇了一日,才緩過勁兒來,之後又投入忙碌之中。
他這趟來本就是為了平息貢院罷考之事,事情既然已經結束,鄉試再考需得提上日程。要知曉有一部分士子罷考,還有一部分等著觀望動靜,這件事可耽誤不得。
另一頭,貢院里的考官早就急得頭髮白了,可朝廷沒下命令,他們也不能離開貢院,直到收到鄉試會在半個月後重考,才鬆了一口氣。
同時,薛庭儴還沒忘記司禮監捅出的簍子。雖然不是他辦的,可加收商稅也在新政之列,還得他來收拾。
他讓人去蘇州府衙提了案卷,又命人多處查訪,才對事情的來龍去脈有了個大致的思路。
唯獨讓他感到棘手的是,那些被抓了的織戶和工人,從律法上來講,這些人罪大惡極,膽敢聚眾暴動,不殺不足以解恨。可從人情上來講,這些人雖有些是為了私利,但確實是李金忠太不是東西。
而這些人代表了整個蘇州一帶所有紡織業的人,真若是處置了這些人,恐怕民怨難平。
薛庭儴思索了一夜,將此事扔在腦後,打算就當自己不知這件事。
反正人也不是他抓的,他就算替司禮監收拾爛攤子,也是收拾加征商稅之事。至於那些被抓的人,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誰抓的誰負責。
因為他這種不負責任的想法,讓暗中等待欽差反應的人,都是心中惴惴不安。哪知什麼也沒等來,倒是讓人吃了一驚,不過這是後事。
借著自己如今在蘇州風頭正盛,薛庭儴重提了商稅之事。
他的法子很簡單,在稅收所的基礎上進行整頓,又在門外貼了告示。
這份告示上所書是他對加征商稅的一個歸類,和施行辦法。說是加征商稅,實則稅額定的並不高,比以前是多了一些,但總歸來說,並不讓那些織戶和商戶們傷筋動骨。
其實之前發生的事,事後回想起來,那些織戶、工人乃至商戶們也怕。一直心惴惴地等著,誰曾想又發生新政之事,耽誤了許多日子。
如今見欽差沒有追究,對這加稅之事也默認了,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見一切都安排停當,薛庭儴就打算回京復旨了。
如今各地鄉試還未罷,革新派在京中沒有得力的人留守,他總怕京里那邊又生了什麼幺蛾子,所以急著趕回京。
他命人收拾打算啟程,誰知卜彥禮來了。
*
自打來到蘇州城后,薛庭儴和地方官員接觸的並不多。
也是有意冷著這些人,不想和他們打交道。
這蘇州知府卜彥禮他不過只見了幾面,交談也極少,對方倒是多次請他上門赴宴,可他都有公務繁忙給推了。
誰曾想今日對方親自上了門來。
「薛大人遠道而來,無論如何都得讓下官以盡地主之誼,不然下官以後在朝中,可沒有顏面再見大人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薛庭儴也不好再推卻。
朝中為官,不宜多樹敵,在敵我還沒弄清楚的情況下,薛庭儴並不願意得罪卜彥禮。
遂與他同去赴宴,美酒佳肴,直至月上樹梢才罷。
因著頭一晚喝多了酒,次日薛庭儴起得有些晚,正打算叫人啟程,哪知蘇松巡撫伍何仁親自上門了。
幾乎和卜彥禮差不多的說辭,既然知府的宴赴了,沒道理巡撫的宴不赴,薛庭儴只能再留一日。
等酒罷宴散,已經是華燈初上時分。薛庭儴忍不住心想,明日總沒人再來邀他赴宴,他總算可以啟程了。
等回到住處,他正打算吩咐下去明日早點走,誰知韋雲傑匆匆而來。
「怎麼了這是?」
「大人,京城那邊可能出事了。」
薛庭儴看向對方。
韋雲傑面露凝重之色,道:「錦衣衛出京辦差,按制每隔三日都需和京中聯繫彙報情況。尤其是陪著欽差出京辦差,更是頻繁到每日一次。」
對此事薛庭儴並不意外,因為韋雲傑每次往京里發密函,就從來沒有瞞過他。
其實也不是沒瞞過,只是廣濟倉那次同舟共濟后,他就再不瞞了,也算是全了兩人彼此一份情誼。而薛庭儴也很識趣的從沒有問過,一來他無事不可對人言,二來他相信若是有什麼事不太適宜嘉成帝知道,韋雲傑肯定會暗示他。
「可這次下官和京中聯繫,已經有多日未接到京中的密信,且派出去的人一直沒有回來。」
薛庭儴當即一個激靈,酒頓時醒了。
「有多少日了?」
「快十日了。京中有時也有不回信的時候,可下官連著往京里派去了三班人馬,一個都不見回來,這就有些蹊蹺了。要麼就是錦衣衛有仇家,被人半路攔截,要麼就是京里出了什麼事,這些人在京中被扣了。」
錦衣衛怎麼可能有仇家,就算有仇家,誰神通廣大到能扣住三班人馬,那麼只有一個解釋,京里出事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緊跟著門就被敲響了。
「千戶大人。」聽聲音是韋雲傑的一個下屬。
韋雲傑去打開門,來報信的錦衣衛面色蒼白。
「大人,李鷂子回來了,說京城九門戒嚴,進不去。他見勢不對打算離開,卻被人狙殺。大人,李鷂子受傷嚴重,您快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