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吃罷了飯,孫氏幫著周氏收拾了桌子,楊氏則是去洗碗。
見沒什麼可忙的,和老兩口說了回屋,孫氏就拉著薛青槐回屋了。
一家三口洗了上炕,她迫不及待地拉著男人問:「槐哥,你說招兒做得那生意真那麼掙錢?」
這事回來薛青槐就當著孫氏說了,只是孫氏沒放在心上,今天見招兒大手筆的買了那麼多東西回來,又給正房那邊端了一碗肉。
孫氏眼裡可有數得很,那一碗肉至少得一斤,一斤肉十幾文,說給他們端來就端了。反正孫氏可捨不得這麼干,所以方才薛老爺子敲打兒子媳婦,她躲在下面沒敢吭氣。
可這也說明招兒是真的賺錢了。
同樣是做生意,薛青槐每日挑著貨挑子四處走街串巷叫賣,看似是薛家最賺錢的生意,其實最辛苦不過。賣得都是些針頭線腦的,東西便宜,賺得也少。好一點,一天賺幾十文,不好的,一天也就十幾文。
招兒既然能帶著姜武做生意,為啥就不能帶四房了。左不過兩家關係這麼親近,狗兒和招兒還要叫他們四叔四嬸呢。
孫氏把事情和薛青槐說了一下,薛青槐道:「咱們買賣做得好好的,你怎麼動了這種念頭?」
「銀子還有嫌扎手的?招兒帶誰做不是做,帶著咱們一起不是更好。」
「那還有姜武呢。再說了,姜武有車,咱家可沒有車。人家現在買賣做得好好的,你再進去插一腳,那叫什麼?我先跟你說,這個口你可不能和招兒開,沒得讓人以為咱們拿著身份硬是想分一杯羹。」
這茬孫氏倒是沒想到,見男人態度堅決,她也沒再說什麼了,就是躺在那裡忍不住就在想這事,想了半夜才睡著。
*
招兒洗了碗回屋,炕上已經被收拾乾淨了。
炕桌被擦得乾乾淨淨,放去了炕腳。鋪蓋也已鋪好了,一床大墊褥鋪在下頭,上面兩個被窩擺放得整整齊齊,左邊一個,右邊一個,跟平常一樣。
招兒心裡有些安慰,明眼可見自打那次病後,小男人變了許多。知道幫她幹活兒,也知道心疼人了。
想著之前他給自己的買的簪子耳墜,他才進學十日,平時還要念書,肯定閑暇的功夫都用來抄書了,而抄書賺的銀錢都買了首飾送她,當即心裡軟了下來。
她不能因為自己心裡有結,就擺臉色給他看。這麼想著,她臉上帶了些笑,聲音也清脆起來:「等會兒不看書了就睡?」
「不看了。」
「也是,你平時日日看也累壞了,回家了咱不看書,讓眼歇一歇。我去燒水,等會咱洗了就歇著。」
「我去燒水。」
以前都是招兒燒了水端來給他洗腳,他也想給她燒一會兒。
「你會燒火?」她揶揄道,眼角帶笑,並沒有鄙夷的意味。
「我當然會燒!」說著,他就悶頭悶腦往外走,招兒拉都沒拉住。
兩人去了灶房,招兒還在說:「瞅瞅你,跟我犟啥,不就是燒個水,還非要爭來搶去的。」
灶膛還是熱的,裡面還有些沒滅的火星子,薛庭儴蹲在灶膛前就往裡頭填柴。
他悶頭悶腦就拿柴往裡填,等招兒想阻止時已經來不及了,一股黑煙從灶膛里冒出來。
火沒見著,煙倒是不少。
他自己被嗆得咳了兩聲,招兒也是捂著鼻子直扇風。
「像你這樣弄可不成,我跟你說,這種要用火鉗子把暗火挑起,先少放些細柴讓火燒著,再往裡放粗柴。」
招兒一面說一面拿起火鉗子把裡頭的柴都掏了出來,就見她丟了些細柴進去,用火鉗子搗了幾下,裡面便有小火苗竄起,很快就變成大火苗,她這才又將方才挑出的柴放進去。
薛庭儴有些尷尬,原來招兒說他不會燒火,都是真的。他是真不會燒火,燒個火都能把人嗆成這樣。
他悶著嗓子道:「我下次就會了。」
招兒眼兒彎彎地點點頭:「你聰明,什麼一學就會了。」
他忍不住側首去看她,灶膛里的火將她的臉照成了紅色,紅撲撲的,像抹了胭脂。吹彈可破,芳香可口。
可招兒實際上是最不喜歡搽脂抹粉的,在那夢裡哪怕有錢了,也從來不弄這一套。她死了以後,他見過的女子似乎沒有人不搽脂抹粉的,白白的脂粉摻雜著紅艷艷的胭脂,像似帶了張面具,面目模糊。
他忍不住往前湊了一些,又湊了一些。其實他也沒想幹什麼,就是下意識往那裡湊去了。
她猛地一下轉頭,差點沒撞上他的鼻子。先是一愣,旋即哈哈的笑了起來。
「你看你鼻子,好像大黑。」
就見薛庭儴白凈的臉上,就鼻子尖兒上黑了一塊兒。這時一個熱乎乎的東西擠了過來,伸出一隻狗頭,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在好奇說它什麼了。狗眼睛濕漉漉的,鼻尖兒也是一點黑,招兒笑得更大聲了。
薛庭儴下意識伸手要去摸,卻被招兒一把拉住手。
「快別摸,我給你擦了,讓你一抹該真成小狗兒了。」
她的手又軟又暖,笑得眉眼彎彎,他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她的手伸過來又收回去了,他下意識又去摸了摸鼻子。
「擦乾淨了?」
招兒點頭:「擦乾淨了,真該讓你照鏡子看看,哈哈哈。」
薛庭儴有些窘,低聲嚷:「有什麼好笑的。」
「好好好,我不笑了。」
打岔的功夫,鍋里的水也熱了。
薛庭儴主動去把腳盆子拿來,招兒用大瓢往裡頭舀水。這時周氏端著東西進來,問:「這麼早就歇啊?」
「也忙了一天,早點歇著。」
趁著招兒和周氏說話的功夫,薛庭儴端著裝了水的腳盆子走了。
周氏笑著和招兒道:「狗兒現在越來越像樣了,也知道幫你幹活。」
招兒哈哈一笑:「總要長大的。對了,鍋里剩下的水不用了,三嬸你用吧。」
「好。」
*
薛庭儴把水盆端回屋。
別看這麼短一段路,但這木盆又大又結實,還真是有些沉。
他摸了摸有些酸痛的胳膊,打算從明日起就把鍛煉身體提上日程,也不怪招兒總拿他當弟弟,實在是他太不中用。
正想著,招兒跟著進來了。
「累著了吧,這盆兒沉。」
他忙站了起來,佯裝一副無事的模樣:「還行,不太沉。」
「快洗吧,別讓水涼了。」
薛庭儴坐在炕上,褪了鞋襪,把腳放進盆子里。
水溫剛好,雖微微有些燙,但燙得舒服。
這時,面前突然多了個人,卻是招兒搬了張小杌子坐在他對面,也把鞋襪脫了,把腳泡在盆子里。
為了不費兩茬功夫,兩人打小就是一處洗腳,只有哪天沐浴了不洗腳的時候例外。
招兒的腳和她手一樣,腳底掌有著薄薄的繭子。若比起腳嫩手嫩,她還不如薛庭儴。
他的腳在下面,她的腳在上面。
「我幫你搓搓。」
她笑眯眯地說道,就拿腳在他腳上搓了起來,搓了兩下不得勁兒,她彎下腰用手洗。先給自己洗了,又去洗他的。
薛庭儴像似被燙了一樣,蜷縮而起:「不搓了,洗乾淨了。」
「洗乾淨了?」
他匆忙點了下頭,就拿起旁邊的布巾把腳擦了擦,放在炕上。
招兒覺得他有些怪,也不知打啥時候開始,小男人就不讓她給他洗腳了,明明小時候都是她給他洗腳的。
薛庭儴擦完了,招兒擦。
最後招兒趿拉著鞋,出去把盆子里的水倒了。回來瞅了眼見大黑的水盆里還有水,她把門栓上,又把燈吹了,便抹黑上了炕。
屋裡有些黑,今天沒有月亮。
薛庭儴已經躺下了,靜悄悄的。
招兒抹黑脫了衣裳,掀開被子往被窩裡鑽,卻不小心撞到個人。
原來她摸錯被窩了。
她旋即又想摸另一個被窩,卻被人拉住了。
黑暗中,薛庭儴的嗓子有些發緊:「被窩裡冷,你給我捂捂。」
這事兒以前招兒經常乾的,薛庭儴小時候體弱,一個人睡總是捂不熱。自打招兒來到二房,他就是跟招兒睡的。後來再大點兒,兩人分了被窩,逢著有些冷但又用不著燒炕的時候,都是招兒給他捂熱了被窩,才讓他睡的。
「你都多大了,還讓姐給你捂被窩。」
他沒有說話,不過拉著她的手鬆開了。
薛庭儴也有些窘自己竟然說出這樣的話。正懊惱著,突然有一雙手伸進來,在他手上和腿上摸了摸:「改明的帶你去找個大夫看看,像你這麼大的年紀正是火力旺的時候,怎麼總是手涼腳涼的。」
她嘴裡說著,人就披著被子湊了過來。
兩人緊緊挨著,卻是隔了兩層被子。她的手又鑽進他被窩裡,拉著他的手搓著,搓了幾下,隔著被子抱在懷裡。
不光如此,她的腿也鑽進了他被窩裡。
被子里,她用腳挨了挨他的腳,被冰得就是一瑟縮。不過她並沒有退卻,用腳在他腳上搓了兩下,就給他捂腳。
捂了一會兒,也沒捂熱,她用腳盤著他的腳往上拉了拉,將他的腳夾在自己兩條小腿兒之間。
「招兒,那耳墜子等咱倆成親的時候,你穿了耳洞戴好嗎?」寂靜中,薛庭儴突然道。
可並沒有聲音回答他,只有她輕微的鼾聲。
他笑了一下,將腳又往她腿里鑽了鑽,也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