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房鳳娘
明朝中期其實商業已經很發達了,特別是靠著大運河的揚州地區,更是富庶無比。陸家是靠田產吃飯的,因此在揚州其實只能算是中等偏上,富裕程度還是及不上那些大商戶的。
陸家老爺名喚陸鳴山,表字開正,承襲的是家裡祖上的一點基業。別看他表面為人中規中矩,其實也沒什麼大本事,唯一的一點成就可能就是娶了一個賢惠的妻子吳氏,就是現在正生著病的陸夫人,還有就是佔了四房如花似玉的小妾。
這第四房便是陸甄的親娘柳氏,所以陸甄其實是陸老爺最小的女兒。
陸老爺膝下共有三子四女。長子系正室所出,取名陸長風,今年已經二十三,長的一表人才不說,還精於理財之道,將家裡原本在老頭子手裡已經漸漸有些落敗的基業搞得風生水起,因此頗受陸老爺重視。
第二個兒子陸長平排行老三,是二房張氏所出,這個兒子說不上什麼好壞,二十一的人了,至今還遊手好閒的很,碌碌無為,只是仗著陸老爺寵自己的娘,在家坐吃老本。
第三個兒子陸長洛排行老五,是三房楊氏所出,這個楊氏是陸老爺的遠房表妹,也算是青梅竹馬,因此也頗受陸老爺的寵愛。說起來,目前陸家最有本事的該算這個陸長洛才是,他未及弱冠就已經中了舉人,今年剛被舉薦做了貢生,去了京城的國子監讀書,將來出來必會為官稱臣,對陸家來說,可是件光耀門楣的大事。
陸家其他四個女兒,前頭兩個都是吳氏所出,分別排行老二和老四,六女兒是三姨娘所出,七女兒自不必說,就是陸甄了。二女兒和四女兒早已嫁做人婦,也不經常回來。六女兒陸雙今年十七,家裡已經急得不行,要給她尋戶好人家。
置於陸甄,就像牆角里的野草,沒人注意,縱然已經過了及笄,也沒人關心她是不是嫁的出去。原先吳氏倒是提過一回,但後來她就病了,這件事也就被大家給淡忘了。
陸甄一直都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只是今日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而已。因為她得罪了陸老爺最寵愛的二姨娘。
陸宅前院的廳堂里,陸老爺背對著大門,眼睛盯著牆上的中堂,雙手握得死緊。
他背後的地面上跪著一個一身紅衣的女子,年紀三十六七的模樣,長相妖冶嫵媚,此時正在嚶嚶哭泣,邊哭邊道:「老爺,您可要為妾身做主啊,七丫頭這次會這麼說妾身,下次還不知道會怎麼說呢?這要是傳出去,不是丟咱們陸家人的臉么?老爺您說是不是?」
她一邊說著,一邊抽出懷中的碎花小手絹抹了抹眼淚,左臉頰上被劉海擋著的一顆嫣紅的小痣隨著這個動作露了出來,越發襯得她妖艷非常。
陸老爺沒有作聲,許久才嘆息一聲,轉過身來將女子拉起來好言寬慰,「鳳娘莫哭,今日老爺我定會為你討回公道的。」
這個紅衣女子正是陸老爺的第二房妾室,小名喚作鳳娘,武進人士,原先家裡也有些田產,後來落敗奔了揚州的遠房親戚,之後才被說了媒,進了陸府做了陸老爺的二房。
鳳娘原先家中殷實,性子被寵的很是驕縱,進了府又一直深受陸老爺的寵愛,自然是越發的驕傲。因此一旦有人給她不順心,她定是要連本帶利的討回來才算了事。
此時陸老爺說完這話之後,鳳娘當即便不樂意的在他懷中扭了扭身子,撅著嘴不依不饒的撒嬌,「那她到現在都沒來,這也要一併算在內!」
陸老爺平時就寵她,此時又見她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早就三魂丟了七魄,哪裡會說不,只一個勁兒的點頭。另一方面,他也的確是被這個七女兒給氣到了,哪有老子召見,女兒躲起來的道理。所以就算鳳娘不說這話,他也是要罰陸甄的。
鳳娘見老爺答應了,一口惡氣已經出了一半,便不再哭鬧,一心一意的等著陸甄前來,心裡暗道,今天一定要把這個小蹄子給整趴下,看她還敢不敢在背後亂說話。
陸老爺和鳳娘都在生著氣,沒有說話,廳堂中一下子便變得安靜無比。
片刻的寂靜之後,廳堂門口有腳步聲傳來了。
陸老爺一抬頭就瞧見自己的七女兒幾乎是被誠叔直接用手臂給夾了進來,接著便被毫不憐惜的被扔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這動作將跟在後面而來的大丫鬟可怡給嚇得半死,趕忙跑上前扶人,還不忘回頭不忿的瞪了誠叔一眼,心裡直擔心七小姐摔得有沒有事。
陸甄雖然被摔了一下,但其實也沒什麼大事,不過一見眼前烏雲滿面的老頭子和幸災樂禍的狐狸精,立刻就決定見縫插針,隨即哀叫一聲,趴在地上裝死,以期逃過責罰。
「跪下!」
嚴肅的聲音讓陸甄嚇了一跳,她小心翼翼的抬起頭,半睜了眼看去,只見老頭子正緊緊的盯著她,小眼睛里滿是精明的光芒。她心裡哀嘆一聲,只好慢吞吞的爬起來,慢吞吞的跪好。
「甄兒,你二姨娘說你污衊她,可有此事?」
陸老爺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怒火,陸甄瞟了一眼站在一邊的鳳娘,見她一臉紅光、春風滿面的看著自己,神情十分的得意,頓時心中冒火,但考慮到自己勢單力薄,大哥又不在家,還是按捺了下來,老老實實的跪著沒動。
「說!」
陸老爺猛的一聲吼,讓陸甄瘦弱的小身板整個都跟著震了一下,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趕緊開口道:「爹爹誤會了,根本沒這回事啊。」
「你還敢狡辯?」陸老爺還沒說話,鳳娘就開了口,她先是眼神憤恨的瞪了她一眼,接著又突然一臉悲戚的轉頭看向陸老爺,「老爺您可要為妾身做主啊,明明就是她說妾身……說妾身跟別人……」
陸甄看著眼前的鳳娘兩手絞著小手絹,一副裝清純的模樣,忍不住心中作嘔,但面上還是故意十分好奇的問道:「咦,二姨娘你跟別人幹嘛了?說啊,我怎麼聽不明白啊。」
鳳娘聞言,俏臉緋紅,狠狠的瞪著她咬牙切齒的道:「你這個小蹄子,是明知故問是不是?明明就是你在下人們面前散播謠言,說我跟別人私……私通……」說到這裡,她眼神飄忽的看了一眼身前的陸老爺,見後者沒什麼異樣,才又盯著七小姐罵道:「怎麼你那時候敢說,現在倒不敢承認了?」
陸甄頓時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是這事啊。」她擺了擺手,笑眯眯的道:「二姨娘你誤會了,其實那天我只是不小心經過二姨娘你的院子,不小心又聽到了有人在念詩,覺得這詩作的可真是好,於是我就把它背了下來,跟李嬸還有二牙他們念了一遍,結果你就說我污衊你跟別人私通,這可真讓我弄不明白了。」
鳳娘聽到她的話,表情已經變了,連忙瞟了幾眼一邊的陸老爺,見後者正氣呼呼的瞪著陸甄,這才放下心來。
「老爺,您看要怎麼教訓她才好?她這可不是第一次了,咱們陸家雖然不是什麼官家大戶,但好歹在地方上也是有頭有臉,您現在再不好好管教她,以後可怎麼得了?」
陸老爺耳根子軟,平時又最相信這個鳳娘的話,因此當即便點頭道:「說的沒錯,是該好好管管。」
陸甄一聽,連忙擺出可憐的表情,「爹爹,你要相信女兒啊,女兒可真是冤枉的啊。」
陸老爺不為所動,對門邊站著的誠叔喊道:「去取家法來!」誠叔得了吩咐,趕緊出門去辦了。
陸甄聞言,心裡咯噔一聲,頓時癱坐在了地上。她身後的可怡也嚇得面無人色。
居然真的要用家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