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卷 崑崙篇 第210回 送神黃海上,亂瑞驚洛陽

第十七卷 崑崙篇 第210回 送神黃海上,亂瑞驚洛陽

從九六年到九八年,是張寶瑞「事業」發展的巔峰,他的影響在全國範圍內迅速擴大。就連風君子的父親風懷遠市長這個從不知「神功」為何物的人,有一次也問回家的風君子:「你知道張寶瑞是誰嗎?」

但於此同時也是張寶瑞處處受挫的開始,他在各地開辦的實業不再象以前那樣一路順風,遇到了種種看不見的阻礙。一開始張寶瑞還以為是樹大招風,後來發現不是這麼回事,就是在現有條件下自己的發展已經到了盡頭。

其實這也是人之常情,就象做生意一樣,一種市場總有要飽和的時候,不是所有人吃飽了飯沒事幹都願意跟著「大師」去胡鬧的。但張寶瑞頭上的光環戴久了,不自覺已經把自己當做了神人,除非成為所有人都崇拜的聖賢,否則他不會感到滿足。就算別人不這樣認為,他也要自己這樣宣揚。

於是在他發送到全國各大機關的宣傳刊物中,調子和語氣漸漸變了。張寶瑞與他的所謂炎黃文化,不僅文起八代之衰、貫通古今中外,更重要的是張本人已經凌駕芸芸眾生之上,而且這種超然地位應當取得整個世俗的承認。可惜他並沒有取得,就算在大街上吐一口痰,帶袖箍的大媽照樣能罰他的款──這只是個比喻。

張寶瑞的如此做為必然引起有關部門地重視與警惕。他的組織發展與對外宣傳開始受到限制。帶領一群強身健體的退休老頭鍛煉可以,超越世俗社會運行的根本則誰也不能容忍。張寶瑞在妄心膨脹的情況下,做了一件瘋狂的事,他向各大機關發出了一封公開信,揚言要號召自己地「追隨者」如何如何…內容就不必說了,總之是痴人妄語。

於是短時間內。他的組織先被限制又被取締,我也接到拿下他的任務。這個任務是古司長特意留給我的,還和我交代了一些其他的事情,時間是九八年末。

黃海之濱,坐觀日出潮起。張寶瑞盤坐於不遠處的礁石上,在妄境中未回。我也不知道他在妄境中都做了什麼?度過了多久?

有了情報,悄然拿下張寶瑞很容易,但我沒有把他交給古司長,而是把他帶走了。在黃海岸邊我告訴了他很多事,而他一直用錯愕的神色看這我這個戴這面具的神秘人。後來我不想多做無謂的解釋。用青冥鏡照月為引,送他入了妄境,一個平凡人自命不凡的妄境。

他終究沒有自己出來,是我用靈引之術將他喚了回來。當他又一次睜開眼睛看見日出地時候,茫然如大夢未醒。良久之後他問的第一句話是:「這些能成為真的嗎?」

「有區別嗎?須問真心何在!…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你我緣盡於此,今後好自為之!」

我送走了張寶瑞,飛天渡海將他送到了關島。他近年來也得到了境外別有用心者的資助,在境外也設立了分支機構,就讓他去那裡吧。在那裡如果他還想繼續這種行為。就去做一枚毫無意義地棋子,卻一樣永遠實現不了妄心。

我也並非毫無收穫,在黃海邊初步領悟了化身境界──否則我怎麼能帶著一個普通人飛天渡海?

化身是什麼?不是另一個我。也不能說就是我,其實說起來,每個人都是有化身的。比如說現代人上網發言,註冊不同的馬甲說不同的話,現實中彬彬有禮的人也會滿嘴污言穢語,你甚至分不清他是什麼人?其實他自己心裡知道,所有地馬甲都是他,所有的話都是他說的,看似矛盾卻完完全全都是他自己。不說上網。就說現實中地每一個人──

在下屬面前是頤指氣使的領導,在上級面前是點頭哈腰的孫子,在家中是慈祥的父母,出門又是無良的流氓…張寶瑞就是*招搖撞騙起家,後來成了氣候又自立為人間聖賢,這看穿了並不矛盾……化身五五的「神通」誰都有,你不能說哪一個就是他,其實都是他!

那麼修行人的修行又是怎麼回事?其實一開始就是要將這些所謂的「化身」都收起。比如我所學的丹道,金丹大成可稱真人,那麼金湯境界為何會被稱為「大成」?因為此時地境界是內外身心合一不二,真如常在了無分別,而且此時也渡過了妄心天劫。這樣的境界,就象澤仁曾經在正一三山對百合說的那句話:「心口相對,知行合一,應為便是願為。」

那麼再往上呢?到了陽神境界,精神得到了超脫,甚至能夠擺脫肉體與形骸的束縛,那是一種純粹的存在自由,這是千古以來所有哲人的追求。這時的化身境界又是另一種含義。

要理解修行中化身境界,首先要能用一種超脫的眼界去看人生,自己與他人的人生存在,因為我們在做自己同時也在做他人。一個人從孩提時代起,形成思想學會語言、化為行動、養成習慣、確立性格、然後命運也就從此決定。回頭看這就是抽象的人生,當你能夠去審視這一切時,你看見的是自己,那麼這一雙超然的眼睛又來自何處?理解了陽神境界身外之身的含義了嗎?它是真的存在的,而且是超然存在!

有這種感悟與求證之後,那一雙超然的眼睛能看見多少個自己?與上述一人千面的的情況又有不同,你看見的是在多少種視角下都能如一的自己?觀音菩薩可以是街邊賣棗的關大嫂,但關大嫂還是觀音菩薩,儘管她在街邊賣棗,區別只在他人眼中。

我在張寶瑞眼中是神秘人。我告訴了他前因後果,但我還是那個如上帝一樣神秘人。這就是我地化身,不是他人所認知的我,但又的確是真正的我。境界到此其實無法言傳,我只能講出感悟它的思路。有了感悟還需實修,才能分出真正的陽神化身。而此時地我剛剛窺入一絲門徑。但足夠帶著張寶瑞飛天──以剛剛得到的化身之力。

我讓他閉上眼睛,等他再睜開的時候,我們已經到了地方。將他留在一處市郊,我又飛天而回。

「古司長,對不起!我沒有完成任務…張寶瑞已經逃走了。」這是在淝水基地里,我在向古司長彙報,兩人都心照不宣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

古司長板著臉:「情報應該很準確,你為什麼沒有抓到人?」

「我執行的任務,情報從來就沒準確過,從第一次開始。」

古司長:「你這麼說。似乎對組織很不滿?」

「沒有不滿或者滿意,我只是在說事實。任務失敗,領導打算怎麼處分我?」

古司長:「不會處分你,相反,組織會給你一筆錢。既是遣散費也是保密費。你以後的行為與我們這個組織毫無關係,但是你的行為仍會受到監控。你不能和任何人提起在組織中的經歷,也不能以你的特殊能力做違法的事情,否則會受到嚴厲地處罰。」

「聽你的意思,不用特殊能力難道就可以違法嗎?想亂來有沒有異能都一樣。」

古司長:「不要和我油嘴滑舌!」

「我被開除了是嗎?請問為什麼?」

古司長嘆了一口氣:「不是開除你。而是上面決定解散你所在的編外特勤部門,所有不適合內部消化的隊員都遣散。你的遣散費是兩萬元,感謝長期以來你做出地貢獻。」

「我下崗了?」

古司長笑了笑:「你不是正式在編的人員。從來沒有上過崗,談什麼下崗?」

「明白了,我知道該怎麼做,不會讓你操心的,希望你以後也不要讓我操心。」

我所在的編外特勤部門被秘密解散,其實古司長在私下裡已經告訴了我。我很高興,這是一個脫身的好機會,要求古司長無論如何要把我給遣散了!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可以說與張寶瑞之流地出現有一定的關係,更主要原因的恐怕還是上層態度地轉變。

我其實是一位優秀的特工。明白很多事情應該怎樣無聲的解決。張寶瑞的組織消失了,並沒有引起太大的震動,甚至大多數人很快就意識不到他曾經存在過,該幹什麼又去幹什麼了。張寶瑞一走,他手下所謂的學員骨幹,很快就樹倒猢猻散。這是一個開始,輿論風向轉變和官方態度的重視顯現出來,一個又一個江湖騙子在未成大氣候前紛紛栽了跟頭。社會環境和人們的認識終於轉折了,而且這種轉折是自上而下不可阻擋的。

第二年夏天,紫英在梅花聖境煉成六枚九轉紫金丹,這期間我一直親自給她護法。成丹之後立刻送一枚到忘情宮,小辣椒在等著呢。剩下地五枚紫英與阿秀自然一人一枚,柳依依現在不可服,但將來說不定有大用,也給她留下一枚。還有兩枚,紫英當然要給我一枚,我沒有接受。

這麼珍貴的丹藥,對我的修行確實也有幫助,但對有些人來說用處更大。比如移轉爐鼎,對我意義不大,我已經有金龍鎖玉柱之身。可紫英還是對我說:「萬事有備無患,以你接近化身境界的修為,九轉紫金丹可以助你度劫歷劫,誰能保證不會有意外呢?我還是給你留著吧。」

我笑著問她:「你這些年來辛苦煉製了兩爐九枚靈丹,卻只給自己一枚。雖說這九轉紫金丹得一枚就是奇遇,但也沒有說只可服下一枚,等你將來修為更進或者歷意外之劫時,你還可以自己用。為什麼總想著送人呢?」

紫英:「有多餘的我當然想給我們留著,可這九轉紫金丹實在太少。需要它地人又太多。別人不說,轉世進了忘情宮的玄星子,將來重回的綠雪…你兒子言成長大了也學道法的話…將來,我說的是將來,將來我們有了孩子,不應該給孩子也留一枚嗎?」

「九轉紫金丹是世間莫大的福緣。不是街上隨便買賣地糖豆,服用者無不是因為機緣到此,它不是無故能輕易消受之物…再說了,這一爐丹藥你用了六年,將來還有機會的話,求得藥引可以再煉,可能要困難一些,但也不是不可能。」

紫英:「有些藥材這裡就有,但恐怕要再等二十年才能再成熟。不說這些了,有件事想和你商量。我想賜一枚九轉紫金丹給容成,你看行不行?」

「給她,為什麼?」

「容成的修行已經快突破『梅花七笈』的第三笈『出影呈枝』境界,如果能早日突破第四笈『映雪有容』那就相當于丹道中的金丹大成了。她的修為在三夢宗弟子中雖然最高,但還需更進一步。否則你這個宗師這麼厲害。可弟子們都不行也不好看。」

「修為精進在於機緣悟性與用功勤勉,我的弟子們修行時日尚短成就有限也正常。九轉紫金丹這種福緣,豈能是因為在乎三夢宗的面子?這不是什麼好理由。」

紫英臉色有些發紅:「還有一個原因,是一點莫名的偏心。當初是我出面提議『自毀容顏、十年不見』約定的。百合已是容成,人也變了容顏也變了。但我知道她在等澤仁。澤仁也在等她。我有一個想法,不必再讓百合回來了,她永遠就是容成好了。只要澤仁心裡明白就行…既然她是容成,那麼身心內外都煥然一新豈不更美…」

「你不用說了,我明白你地意思了。九轉紫金丹是你的,你願意給她就給吧。她與澤仁是修行界的美事,也是我三夢宗與正一門的好事。不過十年之約一定要守的,還有五年了。隨便你什麼時候賜她九轉紫金丹,只要在她與澤仁成親之前就可以。」

紫英地臉色更紅了,低聲道:「小野,你還記得我第一次委身於你嗎?」

「記得。那怎麼能忘呢?…那是我從青冥鏡中得救的夜裡,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你求我要你,言容很是凄絕…事後你才告訴我真相,又求我一定要娶菲兒。」

紫英:「我了解你的性情,你是能做決斷的人,也是能受不悔的人其實當你知道真相之後,菲兒地事並不需要我求你…我是害怕,害怕一旦錯過,我會失去你。所以我有相逼的意思,你不會怪我吧?」

「你太聰明了,就是有時候想的太多。現在所有地事情都已經發生,你要我說什麼?我怎麼會怪你,只有感激和歉意。其實我要是真的不想要你,你怎麼逼我也沒用的。」

紫英:「我卻有些後悔了。」

「為什麼?」

「也不能說是後悔,只是回想起來,當時本是歡愛,可心境卻很凄然。女人對第一次都是很看重的!…幸虧這世上還有九轉紫金丹,讓我有一個全新的開始,我將成為真正的女人。」

話說到這個份上,我將她溫柔的身軀攬進懷中輕輕放坐在腿上,柔聲道:「你在我眼中永遠是全新又熟悉的。我從未介意過你是妖還是人,你就是紫英。九轉紫金丹儘快服下吧,中秋就是三夢開宗大典了。難為你了,大夢方長,我等著你。」

我開宗立派為什麼要取名三夢宗?

我的道法傳自風君子,風君子是忘情宮主而我卻不是忘情宮弟子。忘情宮在三夢峰之上,取尊師之意是其一。

風君子在忘情宮外自創四門十二重樓丹道與世間三夢大法,這是他留在人間地道法傳承。但他不止我一個弟子,人間還有柳依依。柳依依沒學過四門十二重樓,但也學了世間三夢大法,這是本門標誌性的法術。取尊法之意是其二。

我不僅要繼承風君子道法一脈,還要繼承蕪城梅氏與梅花山太素先生已經斷絕的傳承,三家合一而開宗。若說修行,除風君子之外,守正、法澄與我也有師徒之緣。取象數之意是其三。

三夢開宗大典在梅花聖鏡,只有這個地方最合適。菁蕪洞天不夠大而且是宗主禁地,神木林也不適合外人出入,而梅花聖鏡足夠寬闊可以待客,也適合門下眾弟子修行,將來是三夢宗的根本道場。離中秋還有兩天,金陵梅花山上多了不少行色各異、氣宇不凡的遊客,三三兩兩都往山中小道上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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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遊》所剩章節無幾,近日我可能會放慢更新速度暫時閉關。一方面打造結局,另一方面構思新書。諸位請勿催稿,我一定會在2007年中秋節之前全本結局。

有多人留言詢問新書「人」,我還沒動筆,因為《神遊》沒寫完。在神遊結局之前,我會發專門的開新書公告,請求大家前來支持。

在開新書之前,不必再問新書如何,包括書名與內容人物等,問了我也不能回答。

三夢宗開宗大典於仲秋正午時分舉行,我身著盛裝,也就是拜訪西崑崙時的那一身禮服。由容成和紫成在梅花聖鏡內外迎客,容成站在赤脂石壁外接迎,紫成站在山莊大門外向各位來賓見禮,大典所有的事務由紫英統一籌辦。

有人不知道梅花聖鏡的來歷,紛紛感嘆此洞天的玄奇,也有人知道這是梅花山一派的道場,心中疑惑怎會成了石盟主三夢宗開宗典禮所在?這雖然是三夢宗的開宗典禮,但也算是東崑崙修行界自茫碭山破陣之後又一次大聚會。與茫碭山破陣只有高人前輩不同,各派長輩將最器重的弟子都帶來見識見識,梅花聖鏡來了八百多人,一時之間盛況非凡。

儀式沒有在山莊之中進行,再大的廳堂也不能同時容納八百人。紫英率眾弟子在三天前就在山莊外的梅花谷中搭好了祭台,仿正一三山演法大會的格局,繞祭台前半圈放了一排座位。座位是給各派掌門以及高人前輩準備的,其它弟子則站在本派後面位置。而我的弟子們則在台下侍立,紫英、阿秀、柳依依三人與我在台上陪祭。

正午時分登台,典禮並不複雜,分為祭天、祭道、祭祖三步。由護法梅之秀誦祭文,副宗主柳依依持祭器,總管韓紫英呈香燭貢品,宗主梅野石主祭。最後一步祭祖之時,我並未請出祖師排位。而是在祭台上放了三樣東西,左邊是青冥鏡,右邊是毫光羽,正中是一個雪白地葫蘆,葫蘆上還用紅絲繩系著一塊墨色玉玦。

左右都供奉了香燭,我親自焚香跪祭。而正中卻空著香案,我只跪拜而未呈香祭奠。原因很簡單,風君子還活蹦亂跳的,我只能拜他而不能祭他。既然他不能來,那就以雪葫蘆和天型墨玉代替了。台下很多高人見過那個葫蘆,認出是風君子之物,畢竟我用那個葫蘆給大家倒過酒。人們不禁小聲議論,聰明人已經猜到了三分。

拜祭已畢我在台上拱手致辭,各派同道紛紛起身還禮。我向山谷中朗聲道:「今日我三夢宗開宗立派,多謝諸位同道前來觀禮。開宗之日。也是正名之時。多年以來諸位稱我石小真人,而我自幼也的確名稱石野。但今日祭天、祭道、祭祖已畢,在此相告天下──我實姓梅,名野石。我父名梅存菁,母名付引慧。在場前輩一定曾有所耳聞。我就是蕪城梅氏的遺孤梅野石。」

台下一陣竊竊私語,不知情者大多露出震驚之色。我過了片刻才接著說道:「惡徒付引輿,是我的親娘舅,我手刃之時心中並不知情。當得知此人身份,心下也曾側然。但自問不悔。梅花山太素先生是我父之師,我不能眼見梅花山一脈從我手中絕傳,蕪城梅氏亦不可絕嗣。今日開宗續蕪城梅氏,也續梅花山傳承。定名三夢,願能如新梅吐枝。」

此話出口,眾人的眼神不由得都看向台上地毫光羽與青冥鏡,現在大多數人也猜到那面鏡子就是青冥鏡了,更多的則看著系著墨玉的雪葫蘆困惑不已。我側身手指台上說道:「這左邊之物,就是梅氏青冥鏡,右邊之物,就是梅花山毫光羽。當中之物。象徵我在世間的師傳當年我少年懵懂之時,夢中遇仙師指點修行,而此仙師卻在市井中相熟。他指點我道法修為,同時也點化我這世間的機緣,最終如夢方醒知我來處…此人姓風,名君子,我相信大家都認識這位前輩。」

這個天大的秘密終於說出了口,我也大大的鬆了一口氣,眾人都露出了恍然的神色,紛紛把目光都看向右手首座的守正真人──原來我不是他徒弟嗎?我笑了笑道:「我師風仙人,尚在人世間,封印神識歷劫未回,故今日只遙拜不祭…我曾得守正真人救助指點,也曾蒙天下高人垂青相助,在此一併拜謝。」說完走下台,先到守正真人座前跪拜,又到正中向著所有眾人跪拜。

盟主當眾下拜,眾人紛紛伏身還禮,守正真人第一個走到場中扶我起身並向我祝賀。各派掌門依次魚貫而入拱手相賀,我率眾弟子在台前還禮。三夢宗就此開山立派,一切順理成章,並沒有遇到半點波折。我承認了我是梅氏之後,也承認了我的法器是青冥鏡,但今日地我已是東崑崙盟主,就算青冥鏡在我手中恐怕也是眾望所歸了,況且真正的高人前輩早已知到。我話一出口大家心照不宣,並沒有多問只是祝賀而已。

各派晚輩弟子還在私下裡詢問當年梅氏之事,早有知趣的長輩提醒他們不要在此妄議。我父母雙亡以身謝罪,我也親手殺了付接,梅氏往事其實也沒什麼好追究的了,說出來也不過是徒添一番感慨。至於我師承風君子,守正、緋焱等人早已知情,其實天下大多數修行晚輩對風君子了解並不多,只知道他是在世仙人,行事不可琢磨修為深不可測。修行人不可能無師,如果我不是守正的弟子,師承風君子也不意外。

典禮已畢,接下來就是宴席了,大宴設在梅花聖境地正廳當中,前院也擺滿了桌子。更多的晚輩弟子是在山谷中幕天席地而坐,容成率眾弟子往來招呼。而紫英則在山莊廳內引導眾人安坐。由於賓客中僧道俗家皆有,宴席安排的一律都是素齋,這倒難不住我,我就是開酒樓的,準備了這麼久擺一次可口的千人素宴還是沒問題地。

特製的老春黃美酒眾前輩在茫碭山破陣之後曾品過一次,事隔兩年再聞此美酒仍是讚不絕口。等宴席結束天已黃昏。有人率弟子告辭,大多數人仍留在梅花聖鏡。今天是中秋節,世外之人相聚在山谷中賞月,而我三夢宗早就備好了果品相待。

黃昏之時守正真人提醒我:「今天是中秋,你岳父在知味樓擺了一桌全家相聚,你爹媽連我也請去了。我們一起回去吧。我也想抱抱言成那個胖小子。」

我悄悄跟紫英說了一聲,留下一個化身陪眾位同道賞月,元身與守正真人出了梅花聖鏡飛天趕回蕪城。守正真人當然也留了一個化身在梅花聖鏡,陪著一眾晚輩。如今地我化身境界已然純熟,但運用並不多。畢竟分出陽神化身需要大神通法力,也需要大智慧心念,還不可持久,分出一化身行事不過一日一夜而已。其實今天我還是第一次如此運用,而修為有此境界地高人,沒有十分必要大多很少只留化身行走人間。

以我今日修為。飛天自金陵至蕪城,半個時辰而已。路遇菁蕪洞天上空,守正真人突然一指下方:「你師父在狀元橋祭月,你也下去看看吧,我先到知味樓。」

我從雲端往下一看。可不是嘛!只見風君子跪在狀元橋頭,面前擺著一個碟子,碟子里放著月餅和幾樣水果。他又手合掌在胸前,抬頭望月神色很是恭敬,而口中念念有詞不知在說些什麼。說完了伏身下拜。竟是端端正正的三拜九叩!他在搞什麼鬼?中秋在此對著月亮磕頭?如果是以前的風君子我不意外,他跪拜的應該是天月大師,可現在的風君子為什麼會這樣?難道他地神識已回?

風君子拜完月亮剛剛起身。正在拍褲腳上的泥土,就聽後面有人問:「風君子,你在幹什麼?什麼時候回的蕪城?」

風君子嚇了一跳,急轉身一看是我,拍著胸口道:「這大黑天的,你突然在人背後說話,想嚇死個誰呀?…我今天剛回來,昨天正好在金陵做一個電視節目地嘉賓,做完節目就順道回家了。眼看就是十一長假,過完假再回濱海。」

「趕巧了正好是中秋,你不吃飯跑到狀元橋來幹什麼?」

風君子:「我家晚飯吃的早,已經吃完了。」

「這是什麼?梨、石榴、蘋果、還有月餅?給誰吃的,給月亮吃的嗎?我剛才看你趴在地上磕頭。」

風君子:「這是我從小的習慣了,每年中秋我都要拜月亮。」

「你有這個習慣?我以前還真不知道。從小,從多小開始的?」

風君子撓了撓頭:「應該是從初三那年就開始了吧,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反正中秋賞月地時候,就忍不住想跪拜,於是就拜了…怕別人笑話我,都是偷偷的一個人,今年讓你給撞到了。」

他拜的果然是天月大師,只是封印神識之後已經忘了為什麼,但這個習慣還留了下來。我笑了笑也走到貢品前跪下,恭恭敬敬的三拜九叩。風君子在我身邊好奇的問道:「我這人怪毛病多,你怎麼也學我?…剛才你許願了嗎?」

「許願?這還要許願嗎!」

風君子:「過生日沒吹過蠟燭嗎?拜都拜了不趁機許幾個願那多不合適呀,我每年都要許三個願地。」

「哦?你都許什麼願望了?」

風君子:「還能什麼願望,泡美女發大財唄,反正不能告訴你。」

「靈驗嗎?」

風君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好像不怎麼靈驗,不過也不能算不靈驗吧?許願是一回事,做事又是另一回事。」

「風君子,我問你一個問題。假如有人在你面前跪拜,心中許那些願望,你說會不會靈驗?」

風君子有些不解的看著我,眨了眨眼睛道:「在我面前許願?那要看他許什麼願望,自己能不能做到,又願不願意去做。好像跟我沒什麼關係吧?」

「那你對著月亮許願不也是一樣嗎?…這些供品拜完了之後可以吃嗎?」

風君子:「當然可以吃了,否則浪費了多可惜。不過你嘗嘗。味道是不一樣地,供品這種東西一旦供過,味道就全走了…你懂不懂祭供?有這麼一種講究,如果祭品的味道走了,就說明你真正供上了。」

「還有這種講究嗎?你怎麼會明白這些?」

風君子有些得意地笑了:「你不知道嗎?近年來我一直在研究玄學…給你個梨嘗嘗,看看味道有什麼不一樣。」

我接過梨咬了一口。果然覺得淡而無味,完全沒有梨應有的香甜,在齒間如同嚼蠟一般。不由的手捧水果望向天邊地圓月。一輪玄光剛剛升上樹梢,淡淡地光輝散了過來,柔和而神秘,宛如仙子的目光。風君子看著月光又有些出神,我不想打擾他,對他道:「你在這裡慢慢賞月,我還沒吃飯呢,要回知味樓參加家宴去了。十一你都在蕪城嗎?有空我請你喝酒!」

風君子回頭道:「慢點。有事跟你說,十一你有空嗎?」

「你找我就有空,又是什麼事?」

風君子:「尚雲飛從深圳回來了,幾個同學想聚一聚,周頌請客去三江口。搞什麼農家生態游。你有時間你也去吧,人多熱鬧一點。」

「尚雲飛?可真的好久沒見了,是應該好好聚一聚。幾號?我一定去。」

風君子:「十月二號走,四號回來,在農家住兩夜。嘗一嘗土產風味。」

「那就這麼說定了,去三江口什麼地方?」

風君子:「三江口的小白村,過去那是個窮地方。這兩年搞生態游倒興旺起來了。」

三江口的小白村,就是我曾經與蕭正容一起執行任務殺白中流的地方。當時做亂的是一隻白鰭豚的冤魂,事情已經過去八年了,如果小白轉世為人也應該七歲了,是時候回去看看了。

三江口是青漪江與水揚江匯流之處,此處有蕪城土地最肥沃地金寶圩,也是傳統中最富庶的鄉村,可小白村一帶卻是例外。它恰恰在圩區之外地低矮丘陵地帶,土地貧瘠又常遭水患。要說風景是不錯的。有山有水,卻不適合耕作,是傳統意義上的窮山瘦水。因此小白村一直很窮,俗話說窮僻則愚昧,所以曾經出了個白中流那樣的土皇帝,搞了那麼一出鬧劇。

但情況到了九十年代末卻出了一點變化,這裡有了另外的開發價值。也許是人們在地水泥叢林中待的煩悶了,希望到這樣沒有被過度污染的山水間透一口氣。也許是人工激素飼料養殖的魚蝦吃多了,希望嘗一嘗三江之中野生水產的口味,總之這裡開發了一個新項目──農家生態游。其實這算什麼生態游,我小時候日子就是這麼過地!

請客的人是周頌,他是特意從西安趕回蕪城過中秋節的,回到蕪城后大肆聯繫老同學,一定要掏錢請客。他請地人可真不少,除了實在不願意去的只要願意給面子的都去了,我們班還在蕪城的同學去了二十多人,周頌特意包了一輛豪華大客。

從小揀破爛補貼家用的周頌怎麼突然間花錢這麼大方?我能想到,這不單純是一種炫耀,更多的還是一種自我補償心理。他發財了,在西安發了一筆不小的財,現在不算大款也算中小款吧。他在大學學的是土木建築,畢業后卻沒有到正式的單位,拉了一批人去成包工程,從小包工頭做起一直做到合夥地分包商。這種活不是好乾的,或者說不是好人能幹的,但是周頌干下來了,一步步積累到今天。

大部分同學畢業不過三年,事業上有什麼大成就還談不上。說我們班誰最有錢?周頌能排第三,我能排第二,排第一的誰也想不到──尚雲飛已經成為一個大富豪。尚雲飛是在香港讀的大學,活佛虹化后他就沒有了消息,不久把父母也接到了香港。我不明白一個學生是如何有這種實力的?有可能活佛留給他一財富?有可能他智慧手段過人在香港創業成功?

最近一次得到尚雲飛的消息是在報紙上,他已經是香港一家投資公司的董事會主席,被譽為最年輕有為的鑽石王老五。一個從小修行佛門秘法的人,怎麼會上了香港八卦雜誌的封面?這確實是非常有意思的一件事他在內地出名是因為他收購了深圳的一家很有名的企業集團。他通過一系列複雜的資本運作手段,打通了很多環節關係,以很小的代價就成為了這家資產龐大企業集團的大股東。

周頌這次搞同學聚會,我估計主要是請尚雲飛,但風君子在也一定要請。我了解周頌這個人,從小人風君子關係就好,但從來都是風君子掏錢請客,他表面上不說什麼但心裡那種特有自卑感永遠抹不去。他既看不慣有錢有地位的人,又羨慕有錢有地位的感覺,等他發了家以後,一定要把這種感覺自己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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