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小院

李君昊確實不是很討人喜歡的性格，他好像對什麼都無所謂，事實也確實如此。

算算生活在人世間的時光，足有上百年左右，再加上冰封自己的那段歲月，這個世界變化更快，熟悉的人大多都死了，在乎的東西也會不知不覺消失。

比如東城最高的花滿樓，它建成后六十多年，就因為白蟻侵蝕而拆除，員外一家人在更早時候，被一位巡撫家的公子，逼得低價轉賣了這棟樓。

親眼目睹一個孩子，從出生到死亡的生命輪迴，而自己好像只是睡了一覺而已，久而久之李君昊很難再喜歡上什麼，甚至會因為無聊，慢慢減弱對死亡的恐懼感，在這樣的情況下，確實很難開心、或者喜歡什麼。

人們常常以為，擁有長久的生命後會欣喜若狂，但其實孤獨才是常態，正是因為普通人的生命短暫，所以才會覺得李君昊不在意的某些東西十分美好。

劉海同樣也經歷了一段孤獨的時光，所以見到主人後，這位年紀很大的老貓，在睡覺前悄悄哭了一場，既是感到喜悅，又是在為自己的處境而悲哀，那夜哭得很厲害。

李君昊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因此只能裝作不知道，前些天和哥哥李擎天見面時候，雖然不想承認，但其實心裡也產生了高興這種情緒，畢竟他的存在讓李君昊覺得，自己在這個世界上不是孤身一人......

餘光見到依然坐在房頂上，頭頂禿了一塊的肥老鼠時候，他不由想笑，只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孩子罷了，和其他諸多事物一樣，也是不用在意的。

按道理說，將危險早早扼殺才好，然而李君昊的原則不允許他對一位十多歲的孩子做什麼，儘管對方想殺了自己。

可他覺得這些獵妖人並沒有做錯，曾經見到為非作歹的異常生物，他自己也痛下過殺手。

但也沒傻到任由對方殺上門，孤獨了點沒錯，不過李君昊覺得活著還是很好的，對幾個世紀前的那個時代產生厭煩情緒，可如今卻滿滿都是好奇。

曾經他也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的無憂少年，性格之所以變成現在這樣，都是被無聊歲月給磨出來的。

儘管不是太好，但卻最適合李君昊，不在意某些東西，就不會在失去時候產生太多憂傷情緒，無論是人還是物都一樣。

日子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就那樣活著......

此刻，宋老闆的熱情讓李君昊覺得溫暖，聽見他興奮地誇讚自己手藝，讓自己一起吃點東西，略微思索后沒有拒絕，點點頭答應下來。

唐老頭為人也不錯，他已經吃過飯，出於對李君昊的好奇，提出一起喝點酒的建議，從表情來看老頭今天挺高興，大概是出於對他雕刻手藝的佩服。

木雕這行里，大多隻會懊惱於自己手藝不精，很少會羨慕妒忌什麼，畢竟都是靠真本事說話，沒有那麼多歪門邪道，厲害就是厲害，做不了假。

許久沒有喝酒，再加上陪自己喝酒的人挺不錯，李君昊來了點興緻。

他酒量挺好，不會完全醉掉，想要清醒時候立馬就能醒過來，如果放任自己身體吸收酒精，還是能夠稍微醉一點的，昏昏沉沉的感覺挺美妙。

房頂上禿頭老鼠，從屋檐邊探出頭，賊頭賊腦地往下看，瞧見李君昊跟這兩位聊得開心，差點急瘋掉了！

來回不停地走著......以雙腳站立，爪子背在身後的姿勢，旁人見到老鼠這幅模樣，肯定會驚到眼珠子都瞪出來！

大概是擔心李君昊對這兩人下毒手，小陰陽師不認為殭屍里也有好傢夥，所以正在思考辦法，一聲喵叫突然傳來，這隻被式神附身，變成安琣龍馬化身的老鼠，身體本能一僵。

回頭往後看，瞧見一隻黑貓撲了過來！

等它接近時候，下意識一拳揮過去，然而力氣實在是太小了，整個腦袋都被貓咪咬住，撲騰兩下，認命般地不再動彈……

一道綠光，悄無聲息間轉移到貓咪身上，貓咪動作一頓，隨後眼神就變掉了，吐出嘴裡肥老鼠，滿臉嫌棄用爪子擦擦自己嘴巴，繼續蹲在屋頂上往下看。

李君昊將桌子搬到院子里，唐老頭則去將女兒買來的菜，倒進碗里端出來，先前還有些剩飯，加了點水之後用電飯煲熱一熱，不著急，先喝酒，待會兒才吃它。

小莉去接她哥，說待會兒再回來，拿來小凳子之後，三人坐在院子里，頭頂是璀璨星空，夏天能隱約看見一條銀色光帶，那是無數光年外的星河。

夏夜知了鳴叫，今晚不算特別熱，和其他大城市相比，陽東安靜得多。

世界上以某種手工藝出名的城市不算多，專門製造陶瓷的景鎮算一個，陽東也算一個，大晚上還能聽見切割木料發出的噪音，李君昊打心底喜歡這種小城。

大明朝亡了，皇帝都沒了。

普通人也擁有了權力，沒人會因為缺衣少食餓死，總的來說通過這幾天的見聞，他挺滿意這個有公道、有王法的世道。

相對而言，已經比當年不知道優秀了多少倍，儘管是以國泰民安著稱的大明初年，遇到災害年份也總要餓死不少人，冬天時候，如果只拉出城幾十具凍僵的屍體，已經算是了不得的好年份。

一畝地一千多斤水稻，剛從書本里看見這個數字時候，李君昊表情格外精彩，想著如果當年也有這種技術，那該有多好，災年易子而食的場景，並不是沒發生過。

高興舉起杯子，如果不是能聞見濃濃酒香，李君昊甚至以為裡面裝的是水，因為這種酒實在太乾淨了，比他喝過的任何一種酒都乾淨。

聽見舉杯的唐老頭說了句干，爽快的李君昊真的仰起頭，在宋千和唐老頭的震驚目光下，一口全部喝完！

入口就發現不對勁，李君昊眼睛一亮，放下杯子時候吐出口氣，誇讚說：「好酒啊！」

原本打算陪他喝一喝的宋千，果斷打消了之前找死的念頭，笑著告訴說：「酒量……真不錯，我還要開車，意思一下你別介意。

我老丈人能喝，他陪你喝！」

唐老頭瞬間氣不打一處來，感覺這女婿是在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