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再跟她聊了會,他便直接走了一趟南天宮,得到了皇上首肯,正回頭要跟她說這好消息,一出殿門卻遇見了華透。
「四弟怎麼不幹脆求父皇廢了千華的封號,將她貶為平民?」
華逸冷冷瞅著他,噙笑道:「三哥他日登基後會將親生女兒貶為平民?」
華透揚起濃眉,笑問:「四弟認為父皇會將皇位傳給我?」
「三哥,我不爭的,該是你的就拿去吧。」他遵守著母妃的教誨,只求讓他和千華各自婚嫁,保住千華。
【第六章朝中變天了】
翌年正月過後,華逸頂著漫天風雪,領軍支援霧城。
而住進豫王府的華千華卻是渾身不對勁,只因守妃伶待她太過和善,儼然視她為閨蜜般的親近,話題總是繞著華逸。
她看得出來,守妃伶已經愛上了華逸,每每提及華逸便難掩嬌羞,任誰瞧了都覺得守妃伶天真惹人憐愛,然而,她體內的嫉妒卻不斷地發酵著。
看守妃伶念著華逸寫回的家書,不過就是短短几行字也能教她開心數日,華千華鄙視著……鄙視著厭惡她的自己。
好幾次假借著入宮探視父皇而避開她。
然而,卻也在入宮探視父皇時,發覺他衰老得極快,慢慢的,已卧床不起。
她曾經偷偷替他診了脈,卻暗惱自己診脈真的不行,壓根診不出他這脈象到底意味著什麼,只能大膽臆測恐怕是有人等不及要搶皇位了。
所以,她猜的並沒有錯,霧城壓根不需要華逸支援,不過是刻意調他離京罷了,這一點難道他沒察覺?眼看著時序已經入秋了,皇上恐怕是撐不過這個冬天,她該不該告訴華逸這個消息?
華透迫不及待要坐上龍椅,待他登基之後,他會如何對付華逸?
霧城一再傳回捷報,他是否會因功高震主,招致華透的殺意?
她在千華園裡反覆思索著,卻不管她怎麼想都覺得有種違和感。她的夢境里,她是被王爺給斬首的,可是王朝的王爺只有華逸……難道最終坐上龍椅的會是華逸,而華透被封王了?
可是華逸一旦坐上龍椅,華透又怎會有本事殺她?
忖著,她煩躁地將這事丟到一旁,考慮到底要不要將京城的事告訴華逸,一方面怕他戰前用兵受影響,可不提醒他防備又怕他著了道。
該不該給他寫封家書?
正猶豫著,一片黃澄的銀杏葉飄落掌心,她抬眼望去,銀杏樹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染黃,一陣風吹過,銀杏葉如玉蝶般飛舞著。
她想,寫吧,就當是佛陀的意思。
遠在霧城的華逸站在哨樓上,思索著要如何徹底防堵外族一再入侵,除了運用地形優勢,是否要再建築高牆。
「王爺,京城來的家書。」身為副手的開武揚著笑將家書遞上。
華逸瞧也不瞧一眼。「擱在我房裡吧。」打他來到霧城后,會寫家書來的只有妃伶……一開始以為是千華,教他欣喜若狂,幾回過後,他已經死心了,畢竟千華本就不愛寫家書,就算寫了也不過是短短一行字。
然而,她卻不懂,那短短一行字,哪怕只是一句一切安好,都是支撐他心神最有力的話語。
為何那時他沒有察覺?如果早點察覺,是不是還有轉寰的餘地?
沒有察覺華逸心思走遠,開武摶著兩封家書,便要朝他的房間走去。「王爺一會回房看吧,這次來的可是兩封信呢。」
華逸回頭。「兩封?」
「嗯,兩封。」開武揚了揚手中的信。
華逸瞥見其中一封信上的字跡,隨即搶過,回到房裡拆開信,一目十行地將華千華所寫的信看完,思索了下才在案前坐下。
「連父皇都不放過?」華逸低喃著,沒想到華透竟可以心狠至此。
要他帶軍支援,他眉頭沒皺地接了旨意,甚至承諾了絕不與他爭,這皇位必定是落在他手中,又有什麼好急的?
垂眼看著信上娟秀的字體,不禁探指輕撫著。千華必定是擔憂極了,才會寫了這封家書要他有所提防,那遣詞用字,就跟天底下所有的妹子對兄長的關心一般,他該慶幸了,至少還能與她兄妹相稱一輩子。
輕柔地將信摺好,正欲放進信封時,卻見裡頭還有一物,倒出一瞧,竟是一片乾燥的黃澄銀杏葉。
看著,眸色暖了,拾起銀杏葉,忖著這是她特地拾起的銀杏葉,上頭是否還有她殘留的餘溫和香氣?
他親吻著銀杏葉,思念著,卻不準自己再貪求,不能再貪求,他已經答允了母妃,況且眼前的局勢豈容他耽於兒女私情?華透必定是從各方搜集消息,才會大膽猜測千華非父皇親生,這事非得小心應對不可。
為保住千華,他可以不計代價。
然而這一刻,請允許他貪婪地嗅聞殘存的余香。
華逸加快了速度,殺紅眼般地將外族一再逼退,甚至是無情地屠殺著。
為了趕在明年初回京,華逸鐵了心,滿身肅殺之氣讓與他親近的幾名副將都為之輕顫。
此外,他不再對京城發出捷報,待確定徹底平定了外族騷擾后,在隔年正月雪虐風饕中,帶著一支勁旅無聲無息地回京。
可惜,他終究是遲了一步,又或者該說霧城裡根本就藏著華透的眼線,泄露了軍機,在他離京尚有百餘里路時,獲知皇上已經駕崩。
待他整軍日夜趕回時,華透早早派人守在城門迎接他。
華逸隨即進宮,一進南天宮,看著身著白袍的華透,他單膝跪下。「臣弟見過皇上。」
一句皇上教華透面露喜色,隨即將他拉起。「四弟在胡說什麼,父皇駕崩,可沒留下由我襲位的遺詔。」
「父皇走得急,這身後事肯定沒備得周全,然而三哥長於臣弟,自然是由三哥即位。」他拿出十足的誠意,就盼華透別再對他趕盡殺絕,別逼得他沒有後路,不得不弒君。
「早朝上要是有四弟這句話,三哥就放心了。」
「沒問題的,三哥儘管放心。」父皇既無留下遺詔,那麼必然是由內閣首輔和禮部尚書、三公從僅存的皇子里推舉,他要是無心爭奪,只要在早朝上支持華透即可。
華透輕點著頭,突地用極輕的音量道:「千華及笄了,但是因為父皇駕崩,她的婚期延後了一年,四弟可開心?」
華逸神色不變地噙著笑。「能讓千華再伴一年,臣弟自然是歡喜,但姑娘家總是要出閣的,與臣弟開不開心又有何關?」
「既然四弟肯幫三哥,那麼三哥又有什麼不能幫四弟的,待朕即位后,朕可以廢了千華的封號,好讓四弟帶她回豫州,與她雙宿雙飛。」
華逸笑意不變,甚至笑嘆了聲。「皇上在說什麼呢?千華是妹子,是咱們的妹子,說什麼雙宿雙飛……皇上想哪去了?」
華透笑眯眼,拍了拍他的肩。「是朕想岔了,瞧你日夜行軍肯定是累了,為了明日早朝,你早點回王府歇著吧。」
「多謝皇上。」
華逸的笑意始終完美地展現在眉眼間,直到踏出皇宮才褪去,在綿密大雪之中,他神色寒鷙如鬼,回頭瞧了南天宮一眼,隨即縱馬回豫王府。
一陣腳步聲傳來,又急又快,正在書房裡發獃的華千華疑惑地走出房外,就見一身軍戎的華逸朝她大步走來。
「王爺。」房外一干奴婢躬身喊著。
華逸笑眯眼,對著為首的青齡道:「下去吧,天候正冷著,到廚房去喝點熱湯。」
「謝過王爺。」青齡喜笑顏開地帶著奴婢們離開。
華逸目送一干奴婢離開,才轉頭笑睇著華千華。「千華。」他啞聲喚著,目光貪婪地在她的臉上流連著。
才多久不見,怎麼已是含苞待放之姿?瞧她傻愣地看著自己,像是不敢置信自己會突然出現在王府里,便自己朝她走近。
「千華。」他笑喚著,心想不能抱她,掐掐她的頰該是無妨,況且眼下並無他人,一丁點放肆該是被允許的吧。
正忖著,便見華千華像是回過神,展開雙臂緊摟著他,教他驀地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