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他漫步走過僵立的嬌小人兒,露出兩排白牙卑鄙一笑,然後走出客廳,開門離開屋子。
直到車子引擎聲離去許久,書慶才有辦法挪動腳步,僵硬的一步步走回主卧室,在心中把他罵了好幾百次。
可惡,她可是連防晒都擦好了!
整棟兩層樓建築,只剩下她一個人。
終於,她得到真正的隱私。
這麼想著,怒氣就謝謝平緩,她看著床鋪,已經不想再回去睡,何況皮膚上還擦著防晒噴霧,再獨碰床單枕頭就弄髒了,畢竟防晒用品即使成分再天然,也會殘有少許化學藥劑。
一閃靈光冒出來,紅唇漾起笑容,她轉身走出主卧室,歡快的下樓,到樓下空著的客房裡,找出昨晚跟安娜一起在大賣場釆購的瓶瓶罐罐,花了幾趟工夫,才都搬回主卧室里,然後一樣樣分門別類收好安置。
樸素得沒有人味的房間,經過這番擺放,轉變成女性閨房,桌上放著色彩繽紛,製作精緻的玻璃瓶耀,一瓶瓶都散發雅緻芬芳,化妝水、乳液等等應有盡有。
真絲睡衣擱在床上,標籤已經被她用小剪刀除去。
走進浴室里,她裉去棉質兩件式外出服,裸著曲線曼妙的嬌軀坐進白瓷浴缸里,在浴缸中倒入玫瑰香氣的沐浴劑,打開黃銅水龍頭,讓水流與沐浴劑衝出滿浴缸的綿密泡沬。
浸在柔細泡沫中,她緩緩后躺,靠在白瓷浴缸的外翻弧度上,舒適滿足的嘆了一口氣,感覺乾燥幾天的肌膚,一點一滴被浸透,再仔細徹底洗凈身上跟長發中的灰塵。
監於梳子里的斷髮,她洗頭髮時動作很輕柔,用不含矽靈的洗髮精,在濕發里搓揉起泡,輕哼著歌按摩頭皮,洗到心滿意足,才用流水把泡沫沖洗乾淨。
濕漉漉的小手,慵懶拿起浴缸旁,早已準備好的大毛巾,輕輕把頭髮拍干,然後再打開橄欖油,用手心暖過後,再抹薄薄一層在長發上,仔細得每一根髮絲都抹到,再用另外一條大毛巾,把髮絲全都包起。
浸泡得酥軟的身子,終於踏出浴缸,光裸嫩足踩上一旁潔凈的腳墊。
她用最後一條大毛巾,擦乾殘餘水分,再拆開潤膚乳霜的包裝。包裝一層又一層,先是塑膠薄膜,再來是精緻紙盒,打開后拿出廣口瓶,還附贈說明書,實在很不環保。
轉開廣口瓶的瓶蓋,她取出一點點乳霜,在手中慢慢搓揉到曖,淡雅的玫瑰香氣飄散,隨著她從臉部,身軀,到嫩嫩的腳趾尖均勻擦抹,讓她甜美得彷佛一朵粉紅玫瑰。
踏出浴室后,她穿起昨晚就洗過,晾曬好的貼身衣物,再穿上也干透的純棉連身衣裙,覺得自己總算恢復人樣。
穿上真絲室內拖鞋,連腳趾頭都盡情舒張,取下頭上的大毛巾,再用梳子慢慢梳理長發,果然跟安娜說的一樣,橄欖油的護髮效果也很好,空氣很乾燥所以不需要吹風機,一會兒長發就幹了。
午餐的時候,安娜邀請她過去吃飯,吃的是西班牙海鮮飯,貼心的以為她會喜歡吃米飯,看她吃得很慢,還關心的問是不是不合胃口,她只能老實說,西班牙海鮮飯吃的是米粒的嚼勁,所以米心沒有煮透,跟義大利面一樣,中間還帶著一點點生,而她習慣吃的是煮透的米飯。
布蘭德跟安娜笑著說,直到今天才知道,歐洲人吃米跟亞洲人吃米原來不同,再拿出今早烤好的麵包,讓她當主食吃。
飯後的檸檬紅茶還是那麼好喝,安娜烤了餅乾,要她多吃一些,笑說新婚需要體力,千萬不能餓著。
她羞得臉紅紅,沒有多解釋她跟黑之間,其實根本不是夫妻。
就連昨晚,他們都是分房睡的。
之前他對她的濃厚興趣,一到鎮上彷佛就煙消雲散,昨晚購物回來的車程,他臉色始終難看,把東西都搬進屋子,食物類放進冰箱里后,理都不理會她,就進了副主卧室,沒有再出來。
反正,她也忙著清洗新買的衣物,把標籤都剪掉,忙得沒有時間在意,弄到很晚才睡,誰知道今天一早就被惡竟吵醒。
不知怎麼的,嘴裡的甜甜餅乾,突然吃來味如嚼蠟。
「啊,都聊到傍晚,布萊克應該就快回來了。」布蘭德說道,拍了拍膝蓋站起來,跟妻子使眼色。
「也是。」安娜自然懂,快手快腳的收拾,把剰下的餅乾打包,裝在紙袋裡頭。「青青,你快回去吧,餅乾自己慢慢吃,不要留給布菜克,女生嘛,就該有些甜食留在手邊。」
她點點頭,抱著紙袋在老人們目送下離開,獨自走回另一棟屋子。天邊的夕陽,像火一般紅,薄薄的雲像是火焰。
迎接她的是寂靜的空屋。
把紙袋擱在客廳桌上時,看見沙發小桌上的電話,她伸手拿起話筒,聽見裡頭傳來嘟嘟嘟嘟的單調聲音,衝動的伸出手指,按下記憶中最熟悉的號碼。
0、1、1、8、8……
按下數字鍵的指尖,速度愈來愈慢,心跳卻加快了。
6
嫩白指尖在「9」上停住。
腦中浮現太鮮明的怒罵。
你這個被寵壞的千金大姐,腦袋裡裝的是什麼?漿糊嗎?
薄唇扯起飢諷冷笑的孤度。
各方預備強奪你的人馬,多到數都數不清楚。
她伸出左手,看著無名指上的戒指,接著慢慢把話筒放回去,衝動已經平息。
危機還沒有解除,不能聯絡大哥,否則只會連累更多人,讓事情牽連更廣、更無法收拾。
甚至,會讓爸爸也有危險。
這個鎮上,只要有外人出現,大家都會知道。
現在的狀態才是最安全的,她必須安靜等待,過了風頭就沒事了。
穿著真絲室內拖鞋的腳步,悠然離開桌邊,遠離電話,往樓梯走去,然後回到二樓的主卧室,再度進入浴室。
出門一趟難免流了汗,她要把握時間,再洗一次澡,也卸掉防晒,重新保養肌膚,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做。
黑沒有在傍晚的時候回來。
等到他踏進門,已經超過晩間九點。
早就梳洗保養完畢的她,坐在客廳沙發上,看著一本書柜上發現的史蒂芬金美國版的《四季》,正讀到第一篇的精彩情節,烏黑雙眸從字裡行間抬起,望見他一身汗漬跟灰塵。
黑色貼身背心上,有幾塊顏色更深的地方,都是被他的汗水浸染,銳利黑眸隔著偌大客廳瞪視,口氣粗魯的質問:「晚餐呢?」
她眨了眨雙眼,有些困惑。
「什麼?」
他危險的眛起雙眼,解開脖間的工具脖帶,視線上下打量端坐在沙發上的小人兒,眼神愈來愈森冷厭惡。
「你有心思打扮,卻沒有時間做晚餐?」他冷笑著放下工具腰帶,滿布灰塵的靴子踏過客廳,留下一個個髒兮兮的鞋印。
「算了,是我異想天開,還以為你會有點常識,結果你果然就是個千金小姐,大概以為食物像是哈利波特的電影一樣,彈個手指就會自動出現在桌上。」
從她昨天在大賣場里,掃購的那些物品,就可以看出她把這裡當度假勝地,瓶瓶碟碟買的都是高價品,所有東西相加的價格,已經用掉他手邊絕大部分現金,要不是今天去幫人修理電器,收到一些小額現金,他都不知道該怎麼去找加油的錢,才能到達另一個安全處安頓。
「不要一直說我是千金小姐。」她把書放在膝蓋上,精巧的下巴抬得高高的,就是不喜歡這個稱呼。尤其是從他嘴裡說出,鄙夷又譏諷,聽來格外刺耳。
「喔?難道你不是嗎?」他轉過身來,故意做出誇張的表情,眼神純然透著憎惡。「你知道昨天買的那罐乳霜要多少錢嗎?你買的時候看過標價一眼嗎?」
她回答不出來,面對咄咄逼人的質問啞口無言。
黑眸閃爍比刀劍更銳利的光芒,薄唇上扯,就是要揭穿她的無知,看那張精緻容顏逐漸慘白,從原本的冷淡高傲變得驚慌,再也不能用優雅姿態面對他,非要她再淪為狼狽模樣。
「讓我告訴你吧,那罐就要兩百五十美金!兩百五!而那件真絲睡衣也要兩百美金!」他嘴角扭曲的笑著,忍著把她抓起來用力揺晃的衝動。
「再給你一些常識,也算是附加服務,不另外收費。我們這幾天以來,在貨櫃餐廳里看見的那些女服務生,時薪是兩塊美金,除非是聖誕老人真的駕著紅鼻子麋鹿拉的雪撬降臨,否則她這輩子八成買不起那瓶乳霜,也穿不起真絲睡衣。」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