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城下之盟
陳衷紀帶著顏常武去找到了一個重要人物,楊天生!
泉州晉江船主楊天生與便宜父親是深交,兩人志同道合,很談得來,經常在一起做沒本錢的買賣。
顏常武也曾經想去找他,但在他的記憶里,留存著對楊天生的畏懼,是個極不好對付的人物,他與顏思齊有交情,那是打出來的交情,男人之間的生死之交,顏常武一個束髮少年,哪能滲和進去。
……
顏常武和陳衷紀到達楊家,通傳后,打開門,兩個褐衣短打,滿臉橫肉的漢子請他們進屋。
楊天生還沒出來,顏常武打量四周環境,只見環境相對奢華,除了青磚鋪路,中堂有檀香木打造的長條貢桌,貢奉一尊白玉觀音!
這尊觀音高有一個手肘,白如凝脂,清晰自然,質地細膩,純正無瑕,顯現大氣,
兩邊分列著八張紅色雕花太師椅,各有案幾在旁邊,牆上懸挂著字畫,看起來字有筆鋒,畫畫精緻,應是名家所作。
這楊天生看起來有點內涵呢!
……
楊天生出現了,赫然是板寸頭,就象刷子般地挺直,短打武士打扮!
很逆天,古人講究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輕動,男人多留頭髮,極少見楊天生這等頭髮象和尚的。
他身上帶了兩把刀,嘴角凶相畢露,身體健碩有如看場的打手,這是一個真正的狠人,鐵石心腸,如果需要把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三個人統統殺死的話,他決不會有半點猶豫。
顏常武身體微顫,不可抑制地一陣駭怕到身上毛管直豎,這是記憶深處里傳給他的感覺。
他雙膝一軟,跪在了楊天生面前泣道:「叔父救我!」
不算丟臉,那時期禮儀如此。
楊天生靜靜地看著顏常武片刻,向著顏常武虛扶一把道:「坐吧!」
楊天生、顏常武和陳衷紀三人坐下,顏常武屁股沾了半邊,向著楊天生迫不及待地道:「鄭一官那廝狼心狗肺,咄咄逼人,小侄已經走投無路,只求叔父憐憫!」
「還不錯嘛,懂得求援,來找我!」楊天生謔道:「我還以為你準備洗凈脖子等著挨宰了!」
他轉向陳衷紀嚴厲地道:「不是你(主動)帶他來找我吧?」
陳衷紀老神猶在地道:「他來找我,我再帶他來找你!」
「只求叔父救我……侄兒所有,皆歸叔父!」顏常武招呼張守雲亮出帶來的大包財富,擺在楊天生座位旁邊的案几上,馬上屋內被寶石的光芒反射得一片輝煌!
楊天生從包裹裡面抓起了一串珍珠手鏈,來回地摩裟,他的臉色變柔和了。
那串珍珠手鏈粒粒有上拇指般大小,渾圓一體,帶有虹暈色彩,乃上等好珠,雖是難得,但在這堆財富中也是一般,顏常武有點不解楊天生獨重此物。
感覺到他的不解,楊天生笑道:「這串珍珠,還是爾父從我的手裡贏得的!」
「當初我和爾父做(沒本錢)買賣,所得中就有這串珍珠,分配時,我們兩人同時看中,大家就用刀劍說話,結果爾父贏了……」楊天生想起悠悠往事,不禁神傷!
他不是個好人,但壞人也有知己,而今知已遠去,楊天生不禁惆悵!
顏常武歪打正著,帶去的珠寶中有讓楊天生感慨的東西,這事情就成了一半!
他望向顏常武,嘴角掠過一絲微笑道:「要我出手,保你一命,不難!」
「甚至讓你坐到那個位置上,也是不難!」楊天生油然地道:「只是賢侄,你有什麼本事坐得穩這個位置?」
他這是考究我了,換作之前的顏常武,哪有什麼見識,必期期艾艾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但換過一個人的顏常武,處於資訊大爆炸時期,什麼沒看過,哪怕是他眼高手低,叫他做不一定行,打嘴炮的功夫可不含糊!
他不敢怠慢,斟酌一下給出答案道:「就在我們腳下的土地!」
於是兩位做叔父地靜聽他的高論道:「今我等擁眾數千,海船數十艘,佔了台灣,募民墾荒,將來之事,大有可為!」
「有土斯有財!」顏常武亮出《大富翁》里的名言讓兩位叔父聽得耳目一新,聽他繼續講下去道:「佔了台灣,就有了根,我們以此整修船隊,人員上岸休整,家人在此憩息,出發的船隊可控制大明與日本之間的貿易,一本萬利!」
楊天生不動聲色地道:「你待如何經營此地?」
「小侄想引入各處人口,開荒種地,組織海上捕魚和島上捕獵,使移民生活下去,再修建船廠,組織船隊進行貿易。」見楊天生和陳衷紀炯炯目光看著他,顏常武牙一咬道:「將來樹旗招兵,成立軍隊,訓練有素,自成體系,不須仰人鼻息!」
楊天生和陳衷紀相互對視一眼,楊天生問道:「你教他的?」
「不!」陳衷紀搖頭道:「我沒教過他,他比我想得遠,現在人沒多少,就想成立軍隊,自成體系了!」
楊天生知道陳衷紀為人實在,沒實力前不會說出「自成體系」的話,此話應該是顏常武自家想法。
但顏常武敢這麼想,畢竟還是老友的兒子!
想起當年,老友不過是甲螺(頭目),手下有區區一班兄弟,就想去倒幕府。
幕府,人家的祖宗可是奪過猴子(豐臣秀吉)江山來坐的。
現在他兒子毛都沒長齊,人都沒服他,就想著佔地作主,領地為王了。
果然是老友的兒子,幫襯他一把吧!
楊天生向著顏常武親切地道:「爾父即去,你只得孤身一人,我實憐惜,這樣吧,我家小女鶯兒,現年七歲,許配與你,可好?」
楊鶯兒?顏常武記憶中並無楊鶯兒的訊息,也沒見過,只記得楊天生有多房妻妾,分散各地,楊鶯兒應該是其中一房所生。(對於大海商來說,重要的貿易地買屋置地,每到一地就回家,家人服侍,比起水手是客居旅店買醉來得舒服得多,更有體面,而且有家也方便處理事務)
瞅著楊天生的兇相面容,心忖他的女兒長得有多漂亮?!
他一個激靈,娶個七歲的小女孩,太誇張了吧。但,不娶,也不太好,人家憑什麼冒著殺頭的危險來幫你?
思緒如計算機般高速運轉,別說漂亮不漂亮,就算是母豬,也要娶!
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記憶中有日常的風俗習慣。一般千金小姐的閨名只有娘家人和丈夫知道,大多數兒女都不知道自己母親的閨名。現在楊天生當著顏常武的面說出女兒的閨名,這門婚事已經是不能更改的了。
不答應,立即掃地出門,明天你死是你的事!
他正容道:「小侄正室之位,就是鶯兒妹妹的,小侄願與鶯兒妹妹百年好合,不棄不離!」
不錯,正室之位,就是楊鶯兒的,其她的,跟隨鶯兒妹妹的父親學習就行了!
想到這裡,怕娶到母豬的害怕之心也就平息下來。
顏常武離位,正正衣冠,向著楊天生行過大禮,定下婚約!
陳衷紀與顏家、楊家有通家之誼,作為證婚人,向兩邊慶賀。
「好,兩家既為秦晉之好,待鶯兒及笄之後,再行婚禮。則我這做岳父的,幫助女婿保住家業,在所不辭!」楊天生臉上微現笑容,只不過比起不笑時,更是可怖!
讓顏常武內心是瓦涼瓦涼嘀,別這楊鶯兒不要長得象她父親這麼個樣子哦!
「另外,你年輕不能多跑船,你家貿易的收成,給多二成給岳父吧,我幫你看著你的收益!」楊天生不客氣地道。
如今團體跑船,分配利益如下:顏思齊有四成,楊天生二成,其餘人等共四成。
楊天生一個獅子大張口,要多二成,他一個人將近獨佔一半了!
海上貿易收益巨大,可想而知,楊天生要飛起了!
顏常武心中惱怒,但一想到要是沒楊天生幫他,別說四成,連命都不一定能夠保得住,也就心平氣和了。
「一切但憑岳父安排!」顏常武趕緊道。
「不要說做長輩的欺負你,沒多要你!」楊天生人精一個,即時說道:「一成歸我,那是辛苦費,另一成是鶯兒的嫁妝,將來還你的!」
還不說欺負我,那時期女子嫁妝只歸嫁來女子處置,要是下堂歸娘家,嫁妝帶回去!
你想弄老婆的嫁妝,會被人戮背脊罵死的!
反正就是姓楊的!顏常武無奈地想。
好吧!他突地想起一件事來:「那個……鶯兒不是裹足的嗎?」
饒是楊天生神功卓著,也被此話弄得楞了:「你問這個幹什麼!」
「做大龍頭的妻子,將來得跟上我的步伐,說不定要跟隨我去打仗的,小腳女人,不行!」顏常武斬釘截鐵地道。
開玩笑,偶是新時代男人,怎麼可能要小腳女人當妻子!
他這與明朝風氣背道而馳,明朝男子擇偶第一標準就是看女人的腳是否夠小。
以楊天生這樣的大豪,他們自然知道腳大跑得快,但他們很可能為了下一代嫁得好而給下一代的女孩子纏足,無足為奇。
「我的媳婦我作主,沒錯吧!」顏常武嘿然道。
「行行行!」楊天生不得不投降了,這事還真的是顏常武說了算!
顏常武總算板回一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