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它的對錯3
自媽媽去世以後,原本歡樂的家本來就變得如同冰窖,現在家裡的那個人還不是自己的爸爸,那她呆在那個家裡還有什麼意思?
她要去找親生爸爸!
這個念頭從她腦海里突然冒了出來,震得她心口突突直跳,並且馬上變得堅定無比。
可是爸爸在哪裡呢?
悲從心起,她舉目望著天空,讓淚水盈滿眼眶。天上的媽媽,這時候您在看著我嗎?可以告訴我爸爸在哪嗎?
天,不會回答她,她想,或許世上知道親生父親在哪的人,只有陸正宇了……
她稍作考慮,找到一個公用電話亭,給家裡打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那端傳來陸正宇低沉而渾厚的聲音,「喂,哪位?」
突然之間,她的眼淚就噗噗直落。
這段日子裡,她一直怨他,不理他,可是想到從此要離開這個人,心裡卻是如刀割一樣的疼。
這渾厚的聲音曾經是她世界里最堅強的後盾啊!
十幾年他對自己疼愛鼓勵縱容的各種畫面瞬間齊湧上來,終於讓她的堅強崩潰,哭聲泄了出來。
「彎彎?你在哭?」陸正宇很快聽出了她的聲音,焦急地問道。
她只是哭,哭得說不出話來。
「彎彎!你在哪裡?爸爸來接你!」陸正宇急道。
許是「爸爸」這兩個字刺激了她,她突然就對著電話爆發了,哭著大喊,「不!你不是我爸爸!不是!」
陸正宇沒有料到她這樣的回答,一時不知如何解釋,「彎彎,告訴爸爸你在哪!」
「我不!」彎彎泣不成聲,悲切地道,「你告訴我,我爸爸在哪?我親生爸爸在哪?」
「彎彎!有什麼話我們回家在說好嗎?要不我讓辰遠來接你,好不好?」陸正宇不知道彎彎什麼時候知曉了這件事,他和王靜秋從來就沒打算要把這事告訴她的。
彎彎覺得,陸正宇是不會告訴她答案的了,哭泣中把電話給掛斷了,她決定了,陸正宇不說,她就自己去找,一定能找到的!
她狠狠抹了把淚,搭上去火車站的公交車。她想,他們家是從南邊那個城市遷過來的,爸爸一定就在那個城市!她要去南邊找爸爸,找到以後就和親爸爸在一起!
打定主意后,她就再也沒有猶豫,細細盤算了一下,自己身上還帶了點錢,應該夠買去南方的火車票,只是沒帶換洗衣服,幼稚的她想了想,算了,只要到了南邊,找到親爸爸,爸爸一定會給她買新衣服的……
彎彎失蹤了!
這個發現在陸左兩家引起不小的騷動。
到了晚上,彎彎還是沒有任何消息,唯一的線索是她打過的那個電話,陸正宇去查了號碼,查出是公用電話,而且還親自找到那個公用電話所在,並且將周圍進行了地毯式的搜索,也沒有找到她。
夜晚,陸正宇疲憊地回到家裡,左辰遠在門口等他。
他心裡燃起一絲希望,希望左辰遠能帶給他好消息,但是這希望馬上又熄滅下去,如果左辰遠真的找到彎彎的話,還會在門口等門嗎?
果然,他看見左辰遠朝他搖搖頭,充滿沮喪……
他暗暗嘆息,打開門,讓左辰遠進了家門。
「陸伯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會讓彎彎不回家?」要說彎彎近期的心理活動,只有他最清楚,對陸正宇有一股子怨,但這怨不足以使彎彎離家出走,昨晚上還說得好好的,今天來他家做功課的。
陸正宇耳邊便回想起彎彎在電話里的哭泣聲,還有那一聲聲質問,誰是她的親爸爸……
他捏了捏眉心,短暫思考要不要告訴左辰遠真相,畢竟他還是個高中的學生,但是想到現在彎彎可能只願意親近他了,便也不再顧忌,「彎彎……不是我親生的女兒,她今天知道了……」
左辰遠怔了怔,這事自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可是,這究竟有著怎樣的故事?
「陸伯伯,我可以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也許這對找回彎彎有幫助。」他的一眼一眉,透著和年齡不相符合的成熟。
很久以後,彎彎問他,為什麼他們明明同歲,看起來他卻像比她大六七歲都不止呢?他凝視著她,低低地笑,「我不努力長大,怎麼從跟班的位置翻身?」
此時,他便以一個成年男子的口吻和陸正宇商量,陸正宇雖然有所猶豫,卻終於還是翻出了那些陳年往事,他從未跟人提及過,甚至於,有些事情是王靜秋都不知道的……
「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那會兒的我,還只是部隊連長。那年九月,各大高校職專中專甚至中學都要進行入學軍訓,這個任務交給了我們連。軍訓開始,我代表部隊去幾所學校致開幕詞,最後一站來到女子師範中專。
因為是最後一站,所以並沒有在當天急著離開,和戰友們一起多呆了幾天,看看這些小姑娘軍訓的情況。在這幾天里,卻遇上了一個人……
軍訓第一天,就有一個女生暈倒了。那女生,叫覃婉,生得極瘦弱,臉色蒼白帶黃,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後來我才知道,這女娃兒極不容易,卻是極為堅強。那會兒的中專不要交學費,學校還會發餐票糧票什麼的,這女娃是非常省的,開學這段時間以來,每天都吃得極少,把那些餐票省下來兌換成錢或者糧票準備寄回家裡去,因為家裡人口多,條件極其不好。
當然,當時我不知道這麼多,也沒想過和她有什麼交集,直到第二天下午,聽得學校琴房裡有鋼琴聲傳出來,彈得非常好。
我們在部隊也常常玩些樂器音樂什麼的,我聽了便來了興緻,循著琴聲而去,才發現彈琴的是蒼白瘦小的她。
而她彈著彈著,突然哭了起來,而且越哭越傷心。」
陸正宇尋思著,左辰遠畢竟是孩子,有些過程不必講得太詳細,便略略道,「我用我的方式安慰了她,那孩子似乎是堅強太久了,對我吐露了心裡話,原來她在為她最後一次彈鋼琴而哭。我問她為什麼,她說學鋼琴要很多很多錢,以前在初中的時候,她的音樂老師非常喜歡她,免費教她彈琴,還讓她用學校的琴練習,老師誇她很有天賦,琴藝已經遠遠超過老師了。現在離開了中學來到這裡,再沒有人指點她彈琴,要請一個更好的老師是不可能的,就連這架鋼琴也不是她說彈就能彈的,今天是瞅著門忘了鎖,一時手癢才進來彈的……
這個堅強的女孩說完之後,竟然含著淚笑了,很滿足的樣子,說這樣已經足夠了,像她這樣的孩子,能夠摸上鋼琴就已經是天大的福氣……
我聽了心裡不知道怎麼的,有點難受,看著她含淚的微笑更加難受。
那時的她,才十五歲,而我比她大十幾歲,那會兒,真的沒有過其它別的念頭,不過,女孩那樣的笑容卻印在了我的心裡。
後來,我也不知為什麼,鬼使神差的,把我們部隊文工團的鋼琴老師介紹給她當老師,她每個周末坐幾個小時車來部隊學兩小時鋼琴,再坐幾個小時車回去,再後來,我又送給了她一架鋼琴,平時我們也通信。
那女孩很感激我,我知道,但是她才十五歲,而我又大那麼多,還是她的……教官,雖說不是直接教她們班,但是名義上總是這樣,所以,女孩信里隱隱約約透露的一些東西,我都裝不懂,總是以大哥哥的口吻和她說話,這樣的日子過了三年,到她十八歲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