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住店一二事
什麼是江湖？
每個人的眼裡都有不同的江湖。
殺人奪寶，搶人秘籍是江湖。
愛恨情仇，刀光劍影是江湖。
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哪裡有熱鬧去哪裡，這同樣也是江湖。
每個人呢，心中都有一個江湖。
而眼下……
就是小和尚，趙子墨初入江湖之景。
「喲，客官慢點慢點，真是一匹好馬，二位是打尖啊，還是住店啊？」店小二將帶滿油漬的灰抹布，熟練的甩在肩膀上，前來招呼客人。
「住店，來一間上房。」簡簡單單兩個字，鏗鏘有力，覺明帶了一頭假髮。
下馬之後，他將已經迷迷糊糊的小師叔扶下馬，走進了充滿江湖氣息的悅來客棧。
作為少林寺剛宣布的小方丈，很多人都見過他，現在自然也不能光著腦袋，否則讓人發現他現在跟失了魂一樣，那絕對讓少林太過難堪。
「好嘞，客觀那你的馬？」
「上好的草料，出了問題，唯你是問。」少林雖然封山，但類似於覺明這種達摩院首座，要是江湖萌新，根本不可能。
任何一個弟子，將要繼任少林上層職位的人，必須要熟悉江湖規矩，更得了解江湖秘聞，乃至一些江湖話。
所以他們必須闖蕩江湖，但少林封山已久，也沒有和尚出寺廟，便只能化妝打扮，這也是覺明裝成一個普通江湖人，卻如此之像的原因。
「聽說了嗎？少林寺的新任方丈，僅是一個十六歲的小和尚！」他們剛進店內，便有一座人談論起來。
最近這段時日，幾乎都在說少林的事情，尤其是那位僅有十六歲的少林方丈。
「聽說了，我小舅子是崆峒派的弟子，他還有機會去了呢，雖然坐的比較遠，但在那一百一十桌上，終究有那一席之地。
他跟我說，那個十六歲的小和尚，已然達到絕頂之境，就是可聞不可及的先天境界，而且六年作畫，畫遍整個少林寺，只為給他方丈師父慶祝壽辰。
可惜啊，可惜。
見了那幾百幅畫，老傢伙竟然一下子升天了……
估計是喜極生悲啊，哈哈！」一個拿著扇子的翩翩公子，衣著華麗，前面說的還很不錯，但後面兩句話，卻有些難聽了。
覺明聽到這句話，頓了頓腳步，但還是強壓下怒火，繼續上二樓，但這一步並未走動。
身邊的小師叔突然睜開眼睛，如同用了千斤墜一樣！
眾人只聽『咔嚓』一聲，就看他雙腳深深扎入木板之中，那一瞬間，不知多少人，如同進了冰窖，寒氣逼人！
「媽的，這什麼破地板，店小二呢？要是碰壞我侄子的腿，拆了你們這個破樓！」後天巔峰的氣勢勃然而出，與此同時……那股先天境界的威壓也緩緩消失，讓人生出一種錯覺。
但不少江湖人還是咽了咽口水，無論是不是錯覺，這個背著鐵棍的大漢，在江湖上肯定一個頂尖高手。
店老闆在櫃檯內，踢了兩腳正在裝死的店小二，看到他疼的一抽一抽，也不肯爬起來，只能深吸兩口氣，顫顫巍巍的走過去：「大，大俠……我們賠錢，賠錢，一兩……」
「嗯？」
「十兩，十兩行嗎，我們這是小本買賣啊，大俠……」這句大俠叫的那是一個曲折，店老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生怕這人獅子大開口，也暗罵這破木板不爭氣，什麼時候壞了不行，偏偏這個時候。
「哼，不用你賠錢，都是江湖上混飯吃的，又不是訛人，你這破地板得修修了，順便送上好酒好菜就夠了！」覺明之所以拖延這麼久的時間，主要還是為了安撫他的小師叔。
直到他說到此時，感覺能搬動子墨小和尚了，才立刻帶他進入客房。
………………
他這一走，整個一樓的江湖人都鬆了一口氣，別管他們帶劍帶刀，又帶著花樣武器。
但終究是一群普通的江湖人，很多人有了點內功，感覺自己厲害了，便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真惹到麻煩，當碰見狠岔子，完全就是老鼠碰見貓，一動不敢動。
「嚇死少爺我了……還以為碰見少林弟子了呢！」那個富貴子弟背靠椅子，仰著頭靠在椅子上，大出一口氣。
「別管是不是，以後別亂說話了，這裡離嵩山這麼近，而少林的小方丈肯定不一般，否則也不能讓其他掌教那麼看重，估計啊，少林離大開山門不遠了！」
幾個人聊了幾句，也沒心思吃下去了，紛紛告辭離去。
………………
「小師叔啊，江湖人呢，說什麼的都有，難聽的，好聽的，誇你的，捧殺你的……
這種人啊，多了去了，殺都殺不完，不對不對，阿彌陀佛，我這又犯戒了。
所以你也沒必要生那個氣，掌門師伯之所以圓寂，還是因為大限已到，他早年有過暗傷，現在能挺那麼久，已經很不易了。
我估計這還是因為有了你，師伯放不下，才能一直堅持，否則……
反正你也看見了，他走的很安詳，很平靜，尤其是那些畫掛在師伯的房間里，別提師伯有多開心了。
而師伯去的是西方極樂世界，見佛祖去了，你也別傷心了。」說到這裡，他才將小和尚的臉擦乾淨，給他鞋子一脫，便扶上床，讓他早早休息。
覺明說了這麼多，子墨小和尚還是沒反應，只是轉過身子，面對著牆壁……這個中年漢子也只能嘆了嘆氣。
「明天咱們繼續向北走，洛陽這種大地方去了也沒意思，我帶你去見見黃河吧，你可不知道，那黃河可寬了，差不多……嗯，有好幾個少林寺那麼寬！」覺明也沒有一個形容詞，比劃了好久，也只能說出這句話。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和尚聽見了，身體微微一動，又沉寂了下去。
「小師叔，我覺明佛法不精通，就是一個純粹的武夫，但我曾聽人說過這麼一句話，我琢磨挺久了，感覺很不錯，便跟你嘮叨嘮叨。
那句話是這麼說的……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人言無二三。
師父走了，你身旁也不是沒人了，有什麼煩心事就跟我說。
憋著總是會憋出毛病，大不了痛哭一場也行，師伯就你這一個徒弟，難道你就忍心讓他在上面，看著你半死不活？」覺明說了很多，肚子里的這點墨水，基本上都被掏空了，看他還是無反應，只能吧嗒吧嗒嘴，熄滅蠟燭睡覺。
畢竟再挖，也就只有省點油水了……
趁著黑夜，他看了看窗外的圓月，似乎想到了什麼，咧著一口白牙笑了笑：「兩天以後，咱們就能見到萬里黃河了，傳聞達摩祖師能一葦渡江，小師叔你不也學過一葦渡江嗎，到時候來個一葦渡黃河，那肯定另有一番風采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