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無言以對
怒喝道:「損人不利己,咋這樣啊!不是說求財么,只若是求財便都依你成不?真是的,說,咋看出來的?」
林絲頭一歪媚笑道:「承認了?呵呵,早說不就完了,沒見著把整船的人全趕了岸上呆著?還抵賴這半天作甚!卻不知道王家少爺想叫小女子正著說還是反著講?」
「管你正著反著的,說明白就成!」
林絲清清嗓子,說書人一般拉開話匣子:「去年年底、今年年初,這日本國日向國、大嵎國東南交界的南鄉、串間出了件稀罕事兒。海上悍匪井上三郎糾集千多的亡命海匪,一夜間血洗南鄉、火燒串間,南鄉可算得上是雞犬不留,串間好些卻也是十不餘一。日向國水軍雖說及時救援,跑了匪首井上三郎,可終歸截殺海匪近千人也算是血債血償了。井上三郎終歸也沒落個善終,兩月前終叫幾路人馬圍殺於琉球國,這事兒也算是有個結局了。」
「本來呢這事兒跟林家也沒什麼干係,可林家終歸是吃海上飯的,海上鬧些動靜林家哪裡有不上心的道理?看來看去卻叫林絲看出了破綻:井上三郎為甚麼要跟南鄉死磕啊,於理不合啊!說是海匪兇悍,那看是對誰,王家少爺自然知道,海匪也有海匪的規矩,官軍是能不招惹便不招惹,海匪也是求財不求氣不是?莫說是官軍,便是林家海匪也不來招惹,林家是海匪的衣食父母啊,早花費銀錢買了平安!可既然如此,這井上三郎卻為甚麼不畏生死、不依不饒?想必是叫金山銀海給燒糊塗了吧!」
「起了這個疑心便隨手查下去,早知道你家南登州那邊置辦房子置辦田地,原本不過千數人的摸樣,還以為給南邊啥事兒打個前站呢。小理誰成想這南鄉事兒一出,你家南登州數千人湧出來,沒一月便把南鄉給填了個滿滿當當的,便好似這幾千人南鄉過了幾百年一般。莫非王家少爺能掐會算,早早算準了該當出事兒,早早預備好人手單單等著出事兒?若說是事前沒預備誰信?」
林絲狡黠地笑笑,不知道勾起啥心事兒,嘆口氣又道:「也不怕你笑話,林家好大的產業,便是小女子名下的產業便不在少數,這暗地裡的勾當沒少見過!這事兒初起的時候看起來雲里霧裡的瞞天過海,事兒正熱鬧的時候看起來錯綜複雜的,可等到回過頭來再端詳便一清二楚。說穿了也沒啥,先前跟你說過,世間之事道理上全跟買賣一樣,這最後落了最大好處之人,十有**便是這某事之人!看看日本國這邊,最後落了好處的是哪家?」
不服氣,分辯道:「那還有十之一二呢?」
林絲笑道:「煮熟的鴨子煮不熟的嘴!常言道河蚌相爭、漁翁得利,還有句話叫做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剩下這十之一二便是那漁翁與黃雀,莫非小女子小瞧了王家少爺,王家少爺是這漁翁?要麼便是黃雀?」
給噎得一句話說不出來,林絲一邊輕笑一邊慢條斯理道:「看明白了這個,小女子順了路數朝下查,放心,不是沖了你家!林家每年大把的銀錢給海匪送著,為的便是求個路途平安!冷不丁的東海上海匪大亂,林家不下些工夫如何能成?除開你王家不算,井上三郎興許也是個大贏家,只是幾個月後這井上三郎總歸在琉球國叫幾路海匪給圍堵住,一番血戰終於授首,井上三郎便算是個頂缸的替罪羊了,這事兒也算是圓滿了。可細細分辨下來這裡頭破綻卻是不少,其一,海匪血洗南鄉之時是哪個招來的官家水軍?掐了時候算該當是井上三郎使壞,可井上三郎授首之時林家也有人在,到死都沒認下這罪狀!旁人不信,可是我信!不為別的,若說是早有預謀的話,憑井上三郎縱橫海上這些年,要找個別人尋不著的去處不難,哪裡會幾個月便被人砍了腦袋去?四下打探過,擱琉球國井上三郎壓根便沒提前經營!」
「如此說來井上三郎算不得罪魁禍首,充其量是個替死鬼罷了!可井上三郎卻又為何盯住了南鄉、串間不放,這裡頭道理沒人不知曉,就為了劫擄幾個精壯賣錢,一個精壯幾百兩的白銀,好大的手筆!可為甚麼只買這兩處的精壯,這卻是什麼道理?若說始作俑者只怕便是王家少爺,王家少爺盯著的便是南鄉、串間這兩塊地界,這怕這便是高明的釜底抽薪之計吧!」
嘴唇動動,終歸是壓下了沒言語。這都啥啊,咋成了幾百兩紋銀,就一百兩么,還那啥,咋不收別處精壯啊,擔心旁人盯著這兩處,便是旁處的也收,不過是銀錢上少了罷了。可不能說啊,這冤屈得忍著,要不豈不是越描越黑了?
「井上三郎是沖著銀錢去的,可井上三郎劫擄了日本國精壯也是轉手倒賣給他人,這事兒雖說知曉的人不多,可也不算少數!井上三郎的親信沒人不知曉轉賣給的是個中原客商,這中原客商東海上是個生面孔,就這兩年天上掉下來的一般,網路了的手下也都不是什麼善良之輩,自打井上三郎血洗南鄉之後,又跟鑽了地漏一般再不見蹤影。莫非此人早教王家少爺給斬草除根了不成?」
咋看俺那,這幾個月家裡也沒少找石秀,可這石秀當真跟湮滅了一般再不見蹤影,為這個還專門拜訪過廟裡的武大師,就換回來一句話,這兄弟心有七竅。估摸著見風頭不對自個找個地場先貓起來了。也是,幾萬兩的身家,隨便找個人找不著的地場當個富家翁不比整日價刀頭舔血好些?
「這事兒便成了件無頭公案,這中原客商的海船常停靠了浙東海上,可細細一查浙東碼頭卻從未見過這許多日本國土著,想必是井上三郎那邊收了日本國土著轉手便在海上倒換成銀兩吧,這茫茫的大海便是找著中原客商又到哪裡查去?手腳再利落些,直接便把中原客商……」隨手比畫了個手勢,又道:「這事兒便算是功德圓滿了吧!」
林絲拍拍身後的椅背,笑道:「說著笑著便把這事兒給抖摟明白了,能擱這位子上坐穩,幾條人命算甚麼!便是不去算計別人總還得防備著別人算計你吧,只是王家少爺這手筆委實不小,小女子自愧不如啊!」
朝我跟前湊湊,又道:「方才是倒著說,現下正著說一遍請王家少爺指點指點對是不對!」
「起先林家不成器個子弟叫做林道元的意外來趟登州,不管從哪邊講這林道元只怕都入不得王家少爺法眼吧。可王家少爺又是軟鋼、又是盛情款待的,圖謀的只怕是林道元背後的林家吧!圖林家的甚麼?是海圖、匠人還是海船?只怕是多多益善吧!」
「想必是王家看好日本國南登州這塊地界吧!要不卻為何,幾年間不動聲色幾千人遷過去?再後來么,又圖謀南鄉、串間,要不便是打起頭便圖謀這兩個地界,又不肯從人家手裡大明大亮搶過來,便重金買通井上三郎這替死鬼替你家打打殺殺的,便是中原客商想必爺是你家早預備下的個棋子吧!再後邊,眼下全看得明白了!如何,小女子說得對與不對,王家少爺可有甚麼指教?」
長長嘆口氣,道:「雖不中亦不遠矣!七公子不愧女中豪傑,本以為天衣無縫的事兒卻不成想叫七公子抽絲剝繭一般,幾句話便給分辨的一清二楚,小弟佩服!」
沉吟半天又道:「卻不知如七公子這般心思的還有幾人?」
林絲抿口茶,調笑道:「哦,問明白了預備全斬草除根不成?」
真誠地看著林絲,要麼便是裝出來最真誠的摸樣看著林絲,道:「沒這心思!既然是七公子看破了在下心思,在下卻也不瞞七公子,只是若這般心思的多了,在下須得好生合計合計如何應對!」
「日本國這事兒王家多少銀錢花費進去,七公子是經商之大家,大致數目總還算得出吧!不是有錢沒處花去,小弟著實是有小弟的苦處,要不,個窮山僻壤的誰肯拿銀子朝那邊砸去?不為田地、不為銀錢,小弟確實是不得不為啊!」說著說著倒真是真誠了!
林絲輕聲道:「卻不知王家少爺有甚麼苦處,若是林絲幫得上忙……」
除了綸巾,揪了頭髮一把一把捋著,手指間捋下來頭髮一根一根的,揪得頭皮一點一點地疼。上輩子便這習慣,到這輩子來還是改不了。難受半天索性除了靴子坐了地上,反正林絲屋子鋪了老厚的波斯地毯呢!
煩半天,抬起頭惱怒地沖林絲道:「能說出來的還叫苦處啊!真是的,壓根便不想做,可又是不做不成,你怨我啊!當我願意啊,就憑王家眼下這產業,成天吃喝嫖賭幾輩子都敗治不完,我不知道逍遙自在啊!」
亂髮半天脾氣,躺了地毯上無力道:「天意,你幫不上,我也幫不上!」
這大宋朝亡國的話頭都幾年沒人提過了,人林絲個富商又不是官家,跟林絲說了又有啥用?再說了,人林家的根基在泉州,便是大宋亡國了,南宋還有幾百年呢,跟人林家不相干么!
林絲卻不識趣,湊了腦袋邊上也地毯上坐好,道:「莫非是天機不可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