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慘敗
這都幾月天了,按講不該冷了,可眾人身上一陣陣發涼。彪子領人把整個後院圍了個嚴嚴實實,莫說是人,練只蒼蠅都飛不進來。
沒幾個人,二叔、六叔、七叔、十七叔、程賬房,剩下的就是娘跟姐。姐打登州專門被娘給叫回來,除開這些再沒旁人,端茶倒水都是姐自個忙活的。
有財扎紮實實睡足了兩天,安置好猛子、柱子海船南去后馬不停蹄連夜趕回王村,一回來便扎進後院再沒出來。知道為啥燕青專門打發有財回來,這事兒太多太雜,單是書信壓根說不明白!這不,有財自個說便足足說了倆時辰,眾人又是你一言我一語的問話,瞅著這日頭快落山了都!
程賬房不愧是爹跟前參軍,扳著手指給眾人理理頭緒:「如此說來,旁支末葉的不論,專論大事兒!」
「正月里金兵攻破遼國中京,遼國天祚帝逃進夾山不知所終。金兵乘勝先敗遼軍大同援兵,后取下了遼國西京,至此,金國已是連下遼國上京、中京、西京三處重地,遼國已算是失卻了大半江山!」
「遼國天祚帝不知所終,遼國群臣另立天錫帝為主,以張琳為丞相,卻以耶律大石統軍。依照燕青傳回來的消息,這耶律大石卻是個一等一厲害的角色。」
「金兵取下遼國西京,三月里卻來使約我朝夾擊遼國,我朝遣童貫太尉為帥、蔡攸為副將統兵十五萬伐遼。遼國天錫帝遣使許下免除歲幣之諾,願與我朝修兵議和。童太尉不允和議,遼國遣耶律大石統兵對陣。」
「我朝名將都統制种師道種老將軍力薦童太尉議和,卻被童太尉斥退,命种師道老將軍節制東路兵馬,命辛興宗節制西路兵馬,兩路夾擊遼國。小理」
「四月,我朝前軍統制楊可世慘敗於白溝,幸得种師道老將軍援手方才免了全軍盡墨的結局。左路兵馬都統制辛興宗大敗於范村,損兵折將不計其數。」
「現今我朝兵馬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种師道老大人有意退守雄州,上奏朝廷要與遼國議和;遼國天錫帝病重,也遣使前來我朝議和;童太尉現今兩下為難舉棋不定。後事如何,燕青正遣人打探。」
有財連連點頭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程賬房眯了眼,喃喃道:「不論後事如何,現下遼軍遇著金兵便如同耗子見了老貓一般,可一旦若是對陣上我朝便如狼似虎。金兵強過遼兵、遼兵勝過我朝禁軍卻是早被少爺料准了,嘿嘿,今日這大敗早幾年也叫少爺料准了!」
有氣無力道:「這個哪裡叫做大敗啊,不過是潤潤喉嚨罷了,正席還沒開始呢!先前充其量是折損些兵馬罷了,若照舊這般下去只怕折損的是江山!」
恨恨地猛一拍桌案,低聲喝道:「現如今上策乃是整兵備戰、固守邊關,三五年只做守城的打算,十年內也只取了守勢。暗地裡扶持遼國莫叫金國給滅嘍,須知唇亡齒寒的道理!若是再能聯絡夏國兵馬、聯絡北邊游牧部落掣肘金兵,二十年後方能圖謀滅遼、滅金。」
「這中策是各人自掃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自個守緊了門戶,諒來十年、二十年還守得住!可今兒平兒便敢說下,與遼國議和朝廷是斷斷不許的,十有**照舊跟了金國屁股後頭伐遼,寸土未得不說必定是個喪師辱國的下場!」
「金國許下老大小的燕雲十六州,好處是不小,可這好處也得看自家吞得下吞不下。吞得下便是一塊肥肉,若吞不下便是一碗毒藥,到時候只怕想吐出來都晚了!貪心么是人都有,可有能耐貪心那是好事兒,沒這個能耐偏又貪心便是誤國之舉,自個尋死怨不得旁人!」
六叔一邊怒道:「十五萬大軍卻被幾個蠢材統領,便是十五萬頭豬捆了腿腳也夠遼兵砍上三天三夜的不是?都上過戰陣,砍過十幾個的刀槍還殺得人殺不得人?莫非當真是天亡大宋不成?天做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二叔皺眉道:「裡頭蠢材倒有可也不儘是,想那种師道何等的名聲、何等的手段,卻也只取了個勉強守住的守勢,想必這耶律大石乃是行伍里的奇才!」
搖頭道:「奇才?奇才幾百年方才出來一個,哪來那許多的奇才?种師道又咋樣,叫個名將便真當是名將了?不過是矬子裡頭拔將軍罷了!若說耶律大石英武還不若說我朝無大將更好些!」
程賬房勸道:「少爺莫要小看了种師道老將軍,當年老爺心下對這種老將軍都是極為推崇,堪稱我朝名將!」
搖搖頭,啥名將啊,我咋不知道,我不知道的還能是名將?便是耶律大石只怕也算不得啥名將吧,若當真是名將,上輩子咋沒人給改成小說、電影呢!
「不是瞧不起種老將軍,是瞧不起我朝,我朝沒大將之才怨不得種老將軍。啥叫名將,這名將是打出來的不是喊出來的,啥叫百戰百勝,啥叫百戰雄兵,再怎麼是個名將胚子也得身經百戰方能修成正果不是?這個跟打鐵一般的道理,百鍊才能成鋼么!我大宋數百年來重文輕武,文官統軍不在少數吧,便是統軍,僥倖打幾仗勝了,便又給挪到旁處做官,哪裡來的身經百戰?沒千八百個身經百戰的將軍咋出得來個名將?再說我朝禁軍,走馬燈一般地換過來換過去的,兵不知將將不知兵的,哪裡來的百戰雄兵?既無百戰名將又無百戰雄兵,說穿了就是一群糟蹋糧食的烏合之眾,一個种師道便是渾身是鐵打得多少釘兒?」
眾人沉默不語,七叔卻是拍案而起:「正是如此!」
七叔臉漲得通紅,連胸脯都是一起一伏的:「不管旁人咋想,老七是認這個理兒!想當年多少兵馬,老太爺也只撿得出來七百精兵,就這七百精兵又咋樣,兩萬西夏兵還不是給殺得屁滾尿流的?多了不說,若是老太爺麾下統領七千此等精兵,只怕整個西夏國都叫咱大宋朝給翻過一遍!」
娘一擺手,道:「說那些個沒用的作甚?不管這個,都說說這後頭的局勢該是個甚麼勢頭?」
還甚麼勢頭?說啥的都有,一人還好幾個說頭,這局面太亂誰知道人趙官家、童太尉咋選擇啊,猜謎語么!
眾說紛紜地亂扯一陣,也就程賬房心思靈動些,畢竟是做過參軍的讀書人,剩下這幾位叔叔伯伯的,掄刀子殺人眼都不眨一下,可坐一起盤算這些個事兒可算得上驢唇不對馬嘴。
自個身邊缺得還是能謀事兒的讀書人啊,多了不要有一個倆的就成。自個又不想當個大白臉曹操,要那許多謀士幹啥!
見話題慢慢越扯越遠,擺手止住趕緊給拉回來:「人家咋辦那是人家的事兒,咱家犯不著操這份閑心!早幾年定好的事兒便是最壞的結局,最壞的結局都預備下對策了還管他咋變!燕師傅、有財忙活這些不過是聽個消息,畢竟家大業大的也不是十天半月便搬得走的。莫要急,便是金兵一城一地打過來只怕也得是兩年往後的事兒,更何況現下當間還隔著個遼國,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剩下的這半個遼國也夠金兵折騰兩年的。南登州那邊四叔早歸置妥當了,給這邊留下來的荒地萬把人還養活的下來,當下就一個事兒要緊,海船!沒海船抱著木頭游過去不成?」
「那啥,二叔,鯤鵬海船不能耽擱,成也罷不成也罷,好歹得今年給個說道。若人手不夠,村裡再派些過去,白天黑夜的輪班干,若老是這樣佔了多大小的船場,耽擱打造多少「鯊魚」海船?就這一樁事兒,旁的聽天由命,咱家管不著,想管人家也不稀罕你管!」
場子里瘋了一般地發泄,彪子領了四個護院全副武裝還小心翼翼。今兒這槍、刀耍得順手,如魚得水一般,透著心中的恨意、狠勁兒,招數上全看了個一清二楚,都這裡頭的好手沒哪個願意這當口失手,一個招呼不住便是傷筋動骨的硬傷。
叫六叔幾棍子給砸醒,喘著粗氣定睛看看,六叔指了鼻子跳著腳地罵:「發啥瘋?也不帶副護甲,彪子這些哪敢還手?還長能耐了,拿兵刃,今兒六叔好生伺候伺候你!」
頭稍稍低點,汗珠子順了鼻尖、下巴朝下滴,都快連成條線了。苦笑道:「六叔,心下憋屈,不是為自個為咱家。咱家沒啥,該預備的全預備下了。為的是咱大宋,多大小的疆土、多少兵馬、多少文臣武將,咋就叫個彈丸之地的蠻夷給欺辱成這等摸樣了?看明白了的下場,卻無力解救,還真不如從頭便糊裡糊塗好些!」
六叔低聲道:「看得明白看不明白都沒啥,戰陣上統兵主將講究個泰山壓頂神色不變,眾人跟前你若露出怯意,不等旁人來打自家兵馬先弱了氣勢。這百姓家當家人只怕也是如此吧!」
自嘲地笑笑,看起來自個的修鍊還不夠么!邊上有財湊過來低聲回道:「少爺,燕師傅打探得消息,說种師道老將軍奏摺裡頭還曾提到「聯遼抗金」之策,跟少爺所言倒是相合,想必這種老將軍是個大有見識的智謀之士!」
啥,聯遼抗金?正跟遼國開兵見仗呢,啥人有這等見識、啥人有這等膽量?難不成這世上又多了個知音不成?興沖沖地低聲吩咐道:「多盯著點种師道,若是大宋當真那啥,能給弄到王家來咱王家也算有了個將才不是?」
都稀罕收名人做小弟,咱也試試?
沒等開始做夢呢,六叔一句話給潑醒:「小廟容不下真佛啊,便是種老將軍落魄也斷不會投我王家苟安,更何況種家也是老大的一家呢!」
夢沒開始便破滅了,嘻嘻一笑,又不想幹啥,收人大將幹啥使喚啊!再說了,就算是大宋亡國了不是還有南宋么,要投人种師道也是投靠南宋朝廷不是?這登州是叫金國佔了去的地界,若是登州擱了江南,指不定折騰不折騰這些爛事兒呢。人世不過百年,百年後的事兒跟咱沒幹系,愛咋地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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