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欠債總是要還的
拿了帕子一邊擦汗一邊朝外走,叫童貫童太尉這一慘敗鬧得心煩,冷不丁想起來上輩子電影裡頭看過的土造大炮的極致,老大小個炸藥包汽油桶里裝好,二踢腳一般射出去震天響。想當初解放戰爭期間,這個就是沒西洋大炮的攻堅利刃,準頭雖說差點射程也不夠遠,可殺傷力委實驚人,不靠彈片傷人靠的是巨大的衝擊波。
先前劉灌打造的「轟天雷」,說穿了就是個大個的炸藥包使喚床子弩拋射出去,比這家什差著不是一點半點的!還那啥,當初土八路使喚過的土炮、松炮,老粗的松木掏空了內芯填滿鐵砂、火藥,外頭使喚鐵圈箍好,用著使喚的當口大致一瞄準點上火,老大一片全招呼得過來!
屬於大面積殺傷武器,地毯式火力覆蓋一般的效果,就是殺傷效果差些,傷人不少當真致命的不多。有這兩樣家裡便算是有了面殺傷兵器,應對遼兵、金兵集團衝鋒該是大有裨益。都不是啥難擺弄的玩意兒,就是個標準化的事兒,得趕緊找劉灌、十七叔商量商量去!
呀,不對,那正屋廳堂跟前咋跪著好幾個人呢,遠遠看著還都挺熟,不對呀,家裡輕易不罰人跪啊!
緊走幾步細細一看,這事兒怪,得財、方崇珂、李戩、趙光毅四個直戳戳地跪著!
得財是家裡出去的算是家裡人用得上家法,方崇珂乃是蘭兒姐的相公,算得上半個王家人勉強也掛的上。可李戩是家裡請過來的先生,雖說王家一向沒啥虧欠可畢竟不算是王家主事,也一向不領王家主事份例銀錢,這跪得哪門子勁兒啊?還那誰趙光毅,也是家裡請回來的冶金學院裡頭的首席專家,雖說份例銀子家裡沒少給,可這身份那邊擱著呢,滿家上下甭管老的小的任誰見了全恭恭敬敬敬著,這咋,也跪了這邊幹啥?欺男霸女了不成?
就這幾位,趙光毅機械廠里、學院里算得上是德高望重、人人景仰的主兒,李戩、方崇珂一個主事陂塘溝渠一個料理田間農務,村裡莊戶人家心中威望極高。再說了,趙光毅痴迷機械廠諸般事物、李戩好酒、方崇珂懼內,沒聽說這幾個還有旁的毛病啊!
「這咋,欺男霸女了不成?」拿腳踹踹跪在最邊上的李戩,問道。
沒等李戩言語,屋裡頭傳出來娘冷得凍人的聲音:「正預備傳你過來,倒自個撞上來了!一邊陪著跪了!」
啥,陪著跪?娘知道啊,一向不情願跪,受不了這個!
李戩連連拿手比劃著,看明白了,娘這回脾氣發大發了!
沒敢言語,磨磨蹭蹭李戩邊上跪好,低聲問道:「啥事兒啊,咋把娘給惹出這大的火氣?」
李戩眼神瞟瞟趙光毅,壓低了嗓門道:「也沒鬧明白呢,趙光毅趙兄的事兒。跟方兄旁的事兒進來,見趙兄挨老夫人罵,得財邊上求情,替趙兄說幾句好話,誰成想老夫人火氣更大,便給喝令著都跪下來。」
皺眉道:「得財跪也就跪了,方兄、李兄卻是為啥也跪,於理不合么!」
方崇珂一邊低聲道:「夫人先是喝令得財跪了,也不知小弟哪點惹煩了夫人,說蘭兒是王家閨女小弟便是王家姑爺,便也得一邊陪著跪了!李兄見勢頭不對想偷偷溜走,卻叫夫人給罵了回來,都不講理了,楞說李兄這些年多喝了家裡不少燒酒,也得一邊跪了!興許老夫人自家也覺得牽強,復又說道李兄夫人與蘭兒情同姐妹,便也算得上王家半個閨女,李兄便是王家半個姑爺,也得一邊陪著跪了!如此說來倒是小弟牽累了李兄。」
呵呵,鬧半天跟我一樣,也是來陪跪的!
低聲問道:「得財,趙先生啥事兒惹怒了娘啊,不會勸著點啊。若說李兄欺男霸女的我還能信,可趙先生便是把個天仙塞了他懷裡,只怕看著還沒軟鋼合眼!到底啥事兒?」
得財偷偷看一眼我,又偷偷看一眼趙光毅,為難道:「聽夫人口氣,只怕還真跟這事兒相干!」
「哈,啥事兒啊!」都樂了,說旁的信說這個打死都不信,起身笑道:「娘,只怕是您老誤會趙先生了,平兒拿性命擔保……」
娘冷冰冰地打斷,道:「好生跪著思過!莫非你娘還冤枉了好人不成!」
趕緊換到趙光毅邊上跪下,低聲抱怨道:「好你趙先生,看好了哪家閨女不能好好商量商量,若跟我說,天上的月亮都得給您摘下來不是?背地裡糟蹋誰家閨女了,叫人告上門來了?用強沒?」
趙光毅嘆口氣,道:「少爺又不是不知道,在下一向對這個沒偏好,又不像李兄好酒還能酒後失德,沒有的事兒!可夫人偏偏罵的就是這個,還說王家便是不要這機械廠、不要這冶金學院,都容不下在下這等沒仁義誠信之人!」
偷眼朝屋裡頭看看,啥人都看不著,卻聽見蘭兒姐跟李戩婆娘的動靜,還一個低低的聲音怪熟的。可說話不多,便是說也就仨字倆字地說,一時倒記不起來是誰的動靜。
背身伸手把有福招呼過來,低聲道:「屋裡除開蘭兒姐、李戩家的不算,剩下一個是哪家閨女?啥,不知道,廢話,不知道不會想法子打聽去啊,沒見著少爺我這邊跪著?趕緊!」
沒多大會,有財回來輕輕拽拽衣裳、怪模怪樣道:「有些古怪,說屋子裡的是咱家船場裡頭的柳先生……」
啥,柳益?用心聽聽果真是柳益的動靜,這正屋後頭便是內宅,外人是斷斷進不得家裡內宅,既然這柳益進了內宅,想必柳益這女兒身娘已是知曉,想必娘也沒拿了柳益當外人!
沖趙光毅低聲道:「趙先生,這事兒想必出在柳益身上,這柳益是女兒身先生想必早已知曉吧,莫不是先生跟柳益……」
趙光毅驚道:「柳益是個閨女?柳益如何能是個閨女?」
驚叫完趙光毅臉紅一陣白一陣,額頭上都滲出來白生生的汗毫子。壞了,方才還要拿性命擔保呢,現下看起來只怕趙光毅當真那啥了。
趙光毅一邊長吁短嘆,一邊變色龍一般來迴轉換著臉色。得財、李戩、方崇珂仨人也全看出不妥來,旁人不言語,李戩卻是沒心沒肺,笑道:「哈哈,好你個老趙,整日價一副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嘴臉,還當真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呢,鬧半天還得說是夫人英明啊,都沒言語,就跪上一跪都能叫你原形畢露了,哈哈,有趣!只是可惜在下方才還替你分辨幾句……」
皺眉道:「李兄這點不好,落井下石么!趙先生,到底啥事兒啊!」
趙光毅慘然一笑,道:「少爺,李兄、方兄,卻不知你幾個平生做過虧心事兒沒?」
咋問這話?虧心事兒誰沒做過幾件?可若是叫人親口說出來那不是叫人當眾脫褲子一般么?
沒等回話,趙光毅又道:「問旁人作甚,趙光毅便做過,還不是一般的虧心!」
趙光毅眼有點兒迷離,彷彿透過天空直直看到過去一般,道:「先前便跟少爺說過,在下早年不肖被趕出家門,這先前的名姓不敢再用,自家給取個光毅的名字,只是這姓氏卻不敢改動。在下年幼之時也是數載寒窗、飽讀詩書,十四歲上便進學考取了秀才,一時被先生稱之為神童,被家裡長輩視作光宗耀祖的指望,在下也是一門心思讀書入仕。趙家是何等顯貴的大家,如此下去過上幾年不愁沒個殿試的機會,就連當朝太師都誇讚在下他日必成國之棟樑。」
趙光毅嘆口氣,又道:「可冥冥之中似有天意,十五歲那年家叔遷徐州監為官,適逢在下也想遊離一番,便隨同家叔一同上路。千不該、萬不該,徐州監上見人採辦鐵石、冶鐵、鍛鋼,一門心思便扎了這個上頭,著魔中邪一般不顧自家身份整日價跟匠人苦力攪在一起。其時便覺得,甚麼詩詞歌賦、甚麼琴棋書畫、甚麼進學入仕,哪裡比得上探究這冶鐵、打鐵、打造器物有趣?當真甚麼都不圖謀,就是歡慶這事兒,都能一連幾天不吃不睡,鬧明白個事兒、理兒的歡喜的什麼一樣,打心裡喜好這個!」
「起先家裡沒朝心裡去,總覺得意氣用事,可沒過多久家叔也覺出不對頭來,遣了幾個家人硬生生給押回汴京。家父起先是哭笑不得,怨不得家父,只怕這事兒攤了誰頭上都想不明白吧!後來也不知聽那個說道,這個叫做中邪,用喜事兒沖沖喜便好了!」
「昔年家父曾有一同窗好友,五歲上兩家便定下娃娃親,七歲上家父同窗好友南下為官之時,家父還曾率幾個好友一起送別,為了這個緣故在下還曾見過這家小姐,乖巧、靈慧個人兒!」
李戩低聲笑道:「這話咋說的,還家父好友,直接叫聲岳丈豈不是爽快?」
趙光毅死的心思都有,低聲道:「家父還真信了這話,興許便是沒這事兒。這年歲也差不多的緣故吧,當下家父便命人備下厚禮又修書一封,遣家中老管家親往。家父好友不知在下已是神魂顛倒,還當是當日那神童一般,當下便算好了黃塵吉日遣人把這小姐送來家裡。得了這消息家父倒是喜不自勝,可在下其時哪有這個心思,滿門心思全放了冶鐵、打鐵上頭!瞅著家裡看管不嚴,在下,嗯……便跑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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