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欠債總是要還的(二)
「啥?逃婚!」李戩指了趙光毅驚詫道:「當真看不出,你個趙光毅做得出這等事兒!」
趙光毅苦笑道:「那時就是這般,旁的全顧不得!逃出家門時身無分文,幸好在下腰間美玉、手中摺扇均非凡品,胡亂淘換些銀錢一路風餐露宿來到徐州監,另起個趙光毅的名號躲在個偏遠作坊里整日價醉心於此。小理其間也聽著風言風語說道,家父盛怒之下便把在下趕出家門,可當時在下哪裡顧忌得上這個!」
「興許是天道酬勤,興許是在下心無旁鶩的緣故,數年間在下名頭便響透了徐州監,身邊也頗收下幾個弟子,像劉灌這幾個都是。只是在下當時一心沉醉於冶鐵之道,自家的大名自家反倒不知道。」
「常言道物極必反,在下名聲一響,徐州監都監大人便預備著栽培、提拔在下,傳下號令叫在下前去拜見。在下這才如夢方醒,私底下一問,徐州監都監大人竟然是家叔!情急之下在下又是抱頭鼠竄,所幸這幾個弟子仁厚,一路追隨伺候著方沒餓死。柳益便是惶惶如喪家之犬的逃亡路上遇著的,說是專程前往徐州監尋在下拜師的,還是聽柳益說道,東邊登州還有姜魯連十八家冶鐵作坊也算得上個大去處,在下方才流落到登州。後頭的事兒小少爺都知道,在下欽服小少爺才學方才來王家追隨小少爺!」
方崇珂插嘴道:「嗯,這事兒委實不咋地,可這事兒跟柳益何干,莫非說漏了嘴叫柳益聽去了不成?」
沒等趙光毅言語,李戩一旁笑道:「方兄你好不曉事兒,這柳益乃是女兒身,看年歲只怕也只比趙兄小上那麼兩三歲,只怕趙兄丈人爹便是姓柳吧!」
「啥,你說柳益便是趙兄娘子?那豈不是得叫個趙柳氏?」方崇珂失聲道。小理
李戩沒言語,只笑呵呵地看著趙光毅,還用得著說啊,趙光毅臉跟猴子屁股一般!
李戩一個高竄起來,順帶著還把方崇珂給拽起來,高聲道:「老夫人,趙光毅不地道,在下這便尋根棍棒回來痛打他一頓給您出氣!」
說完拖著方崇珂要跑,這個李戩,腦袋轉的就是快!
李戩快,娘更快,沒轉過身去便聽著娘陰森森道:「給我跪好!」
裡屋門一響,娘鐵青著臉出來,身後還跟著蘭兒姐跟李戩娘子,再後頭個清秀的閨女隨著,哈,這柳益換成女兒裝還當真不賴!不好,蘭兒姐跟李戩娘子咋都殺氣騰騰的?
娘冷冷道:「總算是想起來還有這虧心事兒!」
扭頭又沖李戩道:「還沒跟李先生知會一聲,你家娘子現下已是叫老身收做義女,跟蘭兒一般的親閨女,往後王家的內院李先生也進得,可若是也做下甚麼虧心事兒,老身是打得也罵得……」
李戩撲通一聲跪倒,連聲高叫:「打得、罵得,李戩不做虧心事兒老夫人自然責罰不到身上。嘿嘿,其實莫看李戩拿方兄說話,忠實話,擱家裡那啥,李家也是娘子當家,您老的親閨女自然是當家作主的!」
看李戩這嘴甜的,幾句話把娘給說得。李戩邊說邊站起身來娘一邊站了,娘愣是沒說啥。這方崇珂倒好,還一邊上傻愣愣跪著呢。
娘伸手把柳益拖了跟前,愛憐地摸一把頭髮,道:「多好個閨女,看好了,昨兒便收做義女!」
啥,又一個?娘收干閨女上癮咋的,這咋,還一收便是兩個?低頭又一琢磨,娘高啊,不動聲色先是把方崇珂栓了王家身上,這會替著柳益抱不平,借力打力順帶著把李戩、趙光毅全栓了王家身上。李戩還好說些,趙光毅不管是認還是不認這門親事,娘擱柳益那頭全做得了主,天大小的情面不由趙光毅不承。打今兒往後,王家上下支撐起門面的主事,甭管老的小的再沒一個外人。
娘冷笑一陣,低聲道:「你說,對個閨女家,剛一入門等著成親呢,相公跑沒了;苦苦守了三年,公公親自登門潑上老臉退了親事,自家便也離家出走四處尋自家相公;好容易尋著了一塊兒守了幾年卻又無從開口:親事公公已是退下了,自個離家也被娘家趕出了家門,現下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這般的閨女卻叫人敬是不敬、憐是不憐?」
娘的聲音冷得就像數九天的冰凌子:「現下叫老身收做親閨女,還當是娘家沒人不成!撂句話兒,趙先生你是個什麼說道!」
扭頭卻對柳益勸慰道:「王家的閨女由不得旁人欺辱,認便認,不認咱還不稀罕呢!王家的閨女親娘給備下嫁妝,不信還找不著個好人家!便是不情願嫁人,家裡守著親娘也成,坡上起個姑子庵清修也成,犯不著一棵樹上弔死!」
李戩一邊嬉笑道:「娘,您看李戩自幼父母雙亡,您既然是收下娘子當干閨女,叫您聲親娘算是該當吧,往後多喝幾杯親娘家的燒酒您定然不會怪罪吧!您老放心,且回屋安坐,等下李戩伺候趙兄更衣,再過來拜見岳母大人!」
娘都叫李戩好話給灌迷糊了,點點頭,臉色也算是柔和點了,幾個干閨女前簇后擁地照舊回了裡屋。這李戩狡猾啊,光說拜見岳母大人,也沒說是哪個過來拜見哪個的岳母大人!
見娘進屋,趕緊把趙光毅拖出院門,苦笑道:「趙先生,這事兒你咋說!」
趙光毅低頭道:「還能咋說!」
低聲道:「莫勉強,旁的事兒差起點兒沒啥,可這事兒馬虎不得,情願便情願,不情願也莫勉強自家。若情願好說,等下沐浴更衣進去給娘磕個頭,給人柳益說幾句軟話便過去了;若不情願,小弟這便私下裡備下快馬、盤纏,登州先生只怕是呆不得了!」
趙光毅臉紅紅的瞧不出啥表情,木訥道:「若換作是你,你咋辦?」
想半天,低聲道:「若換做小弟,只怕不是該咋辦的事兒!欠的債總是要還的,柳益這些年可說是啥都不要了,若沒個說辭只怕那啥哈!」
低頭又想想,道:「先前打造「鯤鵬海船」的當口,柳益特意尋我,有些話頭透著古怪,只是當時沒在意罷了。現下想來,只若是「鯤鵬海船」打造出來便算是天大小的功勞,這柳益也算是學識上的大家,自然也配得上趙兄冶金學院裡頭的頭把交椅。沒挑明身份,沒嫌棄趙兄自毀前程,沒抱怨自家千里相隨,趙兄看重的便是柳益看重的,可算得上當世奇女子,也可算得上趙兄紅顏知己!」
李戩低聲道:「趙兄,於情於理都該應下來這門親事,這個自然不假。小弟問你個事兒,趙兄看女裝的柳益自個心下痒痒不?就是想不想那啥事兒?小弟當年就是一見我家娘子便急著天黑,急著那啥,這還得說多虧了少爺、得福成全。就是現下,下黑天一黑小弟還急著那啥呢。沒法子,見了我家娘子便挪不動腿腳,越是飲酒小弟興緻越盛,見了旁的婆娘小弟是壓根沒這個念想!旁的都不論,就這個,若想便趕緊應承下來,若不想,撒開腳丫子趕緊溜啊!」
方崇珂一邊贊道:「實話,就是這說辭!小弟當年也是,莫看蘭兒凶些,可蘭兒越是凶小弟越是那啥!」
皺眉道:「都啥跟啥啊,合著娶個媳婦,除開那啥再沒旁的心思?真是的,都啥人啊,咋全挑唆人尋思那個啊!說正經話成不,都啥時候了!」
方崇珂促狹道:「王兄尚未婚配說這話有情可原,都這當口了這便是正經話,天大的正經話!」
不理會這倆,沖趙光毅道:「好歹給個回話啊,汴京逃了一回、徐州監又逃一回,難不成王村還逃一回?再逃,對得住人家柳益不?」
趙光毅尷尬道:「又不是在下叫她追出來的,這親事也是爹娘定下來的,怨不得在下!」
給氣得,都啥人啊,咋這樣啊!
轉身便走:「成,這便給先生預備盤纏去,馬便使喚小弟的「踏雪追風」,使喚過了隨手一扔自個便跑回來了!」
李戩一把拽住我,盯了趙光毅笑道:「趙兄,再不說可晚了哈,說,到底想是不想?」
趙光毅臉都快成茄子了,憋半天差點沒把自個憋死,總算是牙縫裡擠出來幾個個字:「倒不是一點兒不想!」
早說不得了嘛,給恨得屁股上使勁踹一腳,高聲喝道:「有福,領幾個手腳利索的把趙先生塞了木桶里泡著,就我使喚的那木桶,水弄熱了,不泡上一個時辰莫叫出來。瞧這身上臭的,洗下來的水都能肥田了,哪家閨女能稀罕!趕緊!」
有福剛應一聲,便聽娘高聲吩咐道:「得寶,把邊上小院張燈結綵拾掇好,趕緊殺豬宰羊,學院里有頭有臉的都給請了來,今兒便給這倆冤家完婚!」
啥,這都啥時辰了,天都快大黑了,現下殺豬宰羊,酒席若要吃上只怕得等到下半夜吧,又不是守歲,娘也太心急了吧!
趙光毅分辨一句:「老夫人,太急了吧,好歹總得叫在下預備預備啊!」
卻聽娘厲聲喝道:「趙先生還打算預備上幾年啊?」
話頭不對,沒人敢再放聲。
娘斷然道:「撿日子不如撞日子,就今兒挺好!老身做主,就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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