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5斗破蒼穹3
我總算完成了自己的任務,並執拾了素貞的屍首,再安然拿著盂缽回去:只是當神接過孟缽之後,我開始發覺,神原來井沒有把盂缽放回雷峰塔下的意思。
已是無敵的他,居然還想把盂缽一一據為己有!貧僧當下大急,慌惶進諫:
『這怎麼可以?盂缽只應天上有,它本來並不屬於我們搜神宮,我們好應在用后把它放回原來的雷峰塔底,否則如你所言不出一月,西湖必將水干,整個神州大地恐怕有大半地方會被殃及,生靈勢必遭受塗炭……』
神卻道:『這與我何干?神州若真的天翻地覆,更有助我統治它,而且得到盂缽,我更是如虎添翼!』他瘋了!我早該想到,連親生女兒也可殺的人,怎會顧慮蒼不得生安危?我無法可以說服神,椎有趕回金山寺,向全寺逾千僧侶說明始未,並乞求他們急赴搜神宮;終於,金山寺所有僧侶為救蒼生,與我一起守在搜神宮大殿之上,向神誦經,希望能感動他放棄盂缽。
然而神不啻是一個鐵石心腸的神,我們不眠不食吟了三天,他依舊無動於衷,我們別無他法,惟有堅持與他對峙下去。
惟貧僧身懷絕世武功尚可久持,其他僧眾武藝平凡,在不眠不休不食地吟了十日十夜之後,眾僧終於同時吐出一口鮮血,一同氣盡而亡!千名僧侶,千口鮮血,霎時流通搜神宮偌大的殿堂,似要化為兩個「慈悲」的血字。
這下子,神看著千僧為救世人所豁出的生命和血,似乎有些微感動。其實他即使沒有盂缽,也有移天神訣與滅世魔身,根本已可蓋世無敵,他終於答應讓已氣息衰竭的我把盂缽放回雷峰塔下,並立下重誓,絕不會再向盂缽沾手。
只是,神有一個條件……
他說,既然他得不到的超級武器,他也不能讓任何人得到,他命我設計一個必殺機關,以防任何人等闖進雷峰塔下奪取盂缽,並要我在機關大成之日,與機關一起殉葬,以泄他因我違逆他旨意之恨!為澤蒼生,其時我己不及細思,連連頭唯唯稱是,於是立提盂缽趕回雷峰塔,把它放回原處,跟著便開始設計機關。
這道機關,終在一年之後完成,而我的生命,亦應如言在此結束……
貧僧遂央求神讓我把白素貞的遺體也移葬於雷峰塔下,只因我一直對她有一種莫名的歉疚之情,即使貧僧死後生生世世不能成佛,也要永遠守護她的遺骸,以作補償……
神答應了,我遂在臨別之前,向其他搜神宮門眾留下一句說佰:
「西湖水干,江潮不起,雷峰塔倒,白蛇出世。」
這句話說其實是一句忠告,貧僧之意是忠告他們千萬別要貪圖雷峰塔下的盂缽,若他們真的要闖雷峰塔而又成功的話,那,當雷峰塔內的機關全向下倒之時候,當他們發現白蛇的屍首之時,當盂缽將成為他們囊中之物之時,西湖亦勢必水干,而且再沒江潮,神州即將大難臨頭……
我不知道他們會台聽我的忠告,我只是盡了自己的本分去制止一場浩難。接著貧僧便前來此雷峰塔下最底之處,把素貞的屍骨安放任先備好的石棺內,這個石棺之內,有一條通向盂缽所在的惟一通道,然後我便坐下反覆思索,這次思索……
是貧僧一生最後的一次,也是最悔恨的爪!我很后,只因我的一生,比平凡人的一生幹了更多錯事……
當初,我實在不應誤信神的說話而加入搜神宮,妄想迅速改變人間的帝制;更不應與神一起找出盂缽這個禍端,更不應往殺白素貞……
我撤底的錯了,可惜已無法補救,惟有自殺於此,以彌補我的罪過。
書此壁文,只因百年千年之後,若有能人豪傑能破此機關進至這裡,那盂缽已非其莫屬,只望他能高抬貴手,放棄盂缽,那蒼生與貧僧生生世世亦不勝銘感。
別矣,苦難人間,我佛慈悲……法海絕筆」
阿鐵與沈牧終於默默的把整篇文閱畢,二人又再游目四顧整個地洞,但見洞壁盡被「我很後悔」四字填得密密麻麻,可想而知,百多年前的法海後悔之深。
沈牧此行本為找盂缽,如今已知道世上有一個長生不死的神,也知悉真相,他是否仍一意孤行,讓盂缽這件可怕的武器重現人間?讓一場可怕的浩難降臨?也許、他此時已心中有數……
他猝地向法海的遺骸深深一揖,神色異常恭敬,啼噓的道:
「法海大師,你其實並沒有錯,你當初希望人人能夠平等,只為一顆不忍百姓再受強權欺壓的慈悲之心,只是,你誤信非人吧了……」
「而且,你最後為救蒼生不惜與盂缽同埋塔下,這種精神,晚輩……實在心悅誠服,請再受晚輩一禮。」沈牧說著又再向法海的屍骨深深一揖。
阿鐵一直沒有作聲,倏地,他竟然欲揭開白素貞的靈樞。
沈牧一怔,問:「阿鐵!你……幹什麼?」
阿鐵冷冷的道。
「法海說,盂缽所在的通道就在棺內!」是的,他要找盂體!
沈牧道:
「但……既然孟缽一旦離開雷峰塔下。便會帶來很大的滅難,你何苦還……」
阿鐵未侍他把話說完,一雙冷目籌然向他一瞥,罕有地忿忿反問:
「何苦?你可知道,我背上的是誰?」
沈牧為之一驚,是了!他一直也沒問阿鐵背上的究竟是誰?
阿鐵道:
「我背上的是一個與白素貞命同樣悲哀的女了,她為救我不惜犧牲自己,我卻連一句喜歡她的話也沒說,便眼睜睜讓她半死不生,我怎可棄她不顧?」
「我一定要找出盂缽救她!」
沈牧言不禁一瞥呵鐵背上的臼衣女子,她依舊一動不動,面上還給罩著一條白中、面目成謎,阿鐵因何為她蓋上白巾?難道她的臉有不能難看見的可怕?沈牧雖是這樣的想,但在阿鐵忿然之餘,他也不欲相問,只是一片沉默。
阿鐵道:
「放心!我亦明白孟缽的重要!我決不會把它帶這裡,我就在這裡把她救活過來再走!」
既然阿鐵如此堅決,沈牧也不欲再行阻撓,僅道:
「那……好吧!我如今也決定不會拿盂缽回去給師父了,但願……盂缽真的可以把她救括過來……」
不錯!天下至情男女已是買少見少,能夠救活一個,相信也不會辜負了當初女媧煉成神石的目的!心意既決,沈牧立時助阿鐵把白素貞的石棺一起揭開,當石棺揭開剎那,他們當場驚住了!石棺之內所放著的,是……
石棺之內所放著的,怎算是一具屍骨?但見石棺未端有一個三尺丁方的洞口,這個洞口,相信便是法海所說的,能往盂缽所在的入口。
然而,白素貞的屍骸在哪?白素貞的屍骸,原來在石棺前半端,那個透明的水晶盒子內。
阿鐵與沈牧清楚可見,那就是所謂白素貞的屍骸!但那怎能算是屍骸?枯骨?難怪法海說白素貞的死狀如何恐怖了,因為,眼前的水晶盒子內,只有無數一塊塊寸許大小的枯骨!
原來,白素貞真的為了許仙,被盂缽擊至——粉身!碎身!這亦正是「雷峰塔倒,白蛇出世」的話中含意,白蛇的枯骨終於再次面世了!好可怕的盂缽!好可怕的超級武器!能夠一擊便把白素貞這樣一個超級高手轟至粉身碎骨,力量之巨當真非同小可!阿鐵看著這自己曾神往的傳說主角,最後為情落得粉身碎骨的卜場,冷冷的他亦不由一愕,沈牧更湧起一陣惋惜,為白素貞一生忠於愛情卻又得不到愛情而惋惜……
隔了良久,阿鐵遽然向白素貞的「粉身碎骨」深深一揖,道:
「對不起,前輩,打擾清靈,但我只為救回自己所愛……」
「即使最後像前輩一樣粉身碎骨,我亦義無反顧!」
是的!為了她!他甘願粉身碎骨,他已不顧一切地跳進棺中的洞口!沈牧雖不知道他在這五年內曾遭遇過些什麼,但至少知道,阿鐵曾在這段期間遇上一個為愛他不惜犧牲自己的紅顏,感動之餘,沈牧也不由分說,一起跟他跳了下去!
到底盂缽是一件如何利害的超級武器,它為何又是續命聖物?為何盂缽一旦離開雷峰塔底,便會西湖水干,江潮不起,一切的答案,即將揭曉!一切的秘密,即將顯現在阿鐵與沈牧的眼前!當二人滑過一條約為百丈長的通道后,「唆」的一聲!二人已雙雙落在最底的一個地洞內。
足尖甫一著地,阿鐵與沈牧還未及定住身形,已給眼前的景象懾得站住了!因為眼前正出現一幕令人無法相信的——奇觀!二人赫見洞中深處的地上,蒙朦朧朧有一片火紅的光,紅光雖亮,卻始終不及紅光之上那團燦爛眩目的白光!這團白光,把洞中深處的角落映照得猶如白晝……
二人不由得屏息靜氣定神細看,一看之下,阿鐵臉色陡地一陣鐵青,沈牧雙目的驚愕神色更是無法形容,但聽他不由自主地忘形高呼:
「這就是……女媧的神石?」
「這就是超級武器——盂缽?」
「天!原來盂缽竟然是這樣的!」
就在二人站住剎那,翟地又聽身後傳來一陣恐怖的聲音:
「哈哈,我謝你們領我找到盂缽,孟缽老子是要定了!」
語聲方歇,一條人影已在二人身畔飛快掠過,是一一神將!他竟然已尾隨他們來了!
眼見神將向光芒深處馳去,阿鐵這一驚非同小可,當下閃電展動身形,追!他絕不能給神將搶先得到盂缽,否則雪緣便沒救了,他絕不能再辜負她!而一旁的沈牧亦已地同一時間縱身,因他知道,盂缽落在神將手上將會如何可怖?將會為世間帶來多麼可怖的死亡?三條身影各懷絕世輕功,各懷不同目的,一同擠盡全力向盂缽疾撲,到底——誰的腿最快?誰的手最快?不!一切都不用再猜了,因為彈指之間已有結果!最快的是……
「嗤」的一聲!一雙手已猛地伸進那團強光內要奪盂缽!瞧真一點,這雙手的主人……
竟然是——「他!」
啊!當人間的悠長歲月,一分一刻地如江水充去;這裡的日子,卻彷彿從未動過半分。
只因這裡是——他的殿,神的殿!神殿恍如冰雕玉砌,卻長久飄漾著一片迷幻的寒氣,冷清的地上跪著無數木無表情的人,他們盡向神殿盡頭那道帷帳的方向跪拜,拜的,是帳帳的那條人影!
這裡的每一顆石,寒如一顆冰;這裡跪著的每一個人,靜如互古已跪在這裡的冰雕一般;他們的眼睛全是一片茫然,他們像是已經把自己的靈魂完全給了帷帳后的人影,他們像已沒有了思想,沒有了自己的喜怒哀樂,他們把靈魂交給了神?抑或妖魔?而正穩終於帷帳后的那條人影,也好像很久很久沒有移動過。
據說,自百多年前他的女兒死後,他已沒再步出帷帳半步,他為何要躲在帷帳后?百年歲月,他的面目到底變成怎樣?這個疑問,已成為一個無人能知的謎語!他正是這個搜神宮大殿的主人——神!
自有這座大殿開始,便有那道遮掩神真正面目的帷帳;那道帷帳,彷彿才是神真正的伴侶,彷彿直至千年萬年後,彷彿直至這世界滅亡之後:這道帷帳仍會守在神的面前,忠心不二,「地老天荒」
神在帷帳之後很久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了,不過,他今天似乎有點雅興,他平素甚少張開的眼睛菲驀地一睜,帷帳內彷彿會射出兩道白光把殿內所有的人射殺!他有一雙魔幻迷離的眼睛!他的眼睛里躲著「妖魔!」
「時候……到了。」他徐徐發出一聲不像是人的聲音,聲音里也躲著「妖魔。」
甫聞他的聲音,其中一個跪在地上的男人慌忙站了起來,跑到帷帳前,恭敬的道:
「屬下……不才,不明白神所說:的時候……到底是什麼……意思?望……神……
賜教!」
聲音中還帶著萬分囁嚅,原來這個男人和其他跪在地上的人不同,他還有可以害怕的靈魂,瞧真一,這個男人,竟是——「許伯!」
許伯既然在此,那,假徐媽呢?她為何不在?「法智,你是最高執法長老,也是法海第三代傳人,怎麼變得和法海一般嘮叨?」
啊!法智?原來許伯是法海的第三代傳人?這個法智聞言已滿臉通紅,覬腆垂首。
「不過,念在你多年忠心,我,姑且回答你的問題……」神接著道:
「時候到了的意思,就是如今,你已可把步驚雲引回來見我了……」
「神……要我把步驚雲引回來,是否……要開始履行你對他的計劃?」法智問。
不錯,五年來他一直與假徐媽監視步驚雲,都是為了神在步驚雲身上早有一個計劃,一個連他倆也不知道是什麼的計劃!「晤」。神淡然沉應,聲音中散發令人不寒而慄的威儀:
「我窮盡百年心思,終於練成了一股比移天神訣與滅世魔身更為利害逾倍的力量,如今已時機成熟,可以把這股力量傳給步驚雲了……」
此語一出,法智當場為之咋舌,他簡直無法相信!神居然又已或是更強力量?而且他深謀五年的計劃,真的就是把自己所悟的新力量傳給步驚雲那樣簡?不!這一定不是神的真正目的!他每做一件事,一定還有另外一更可怕的目的!「法智,你為何突然如此沉默?你不信我會那樣做?」神在帷帳內徐徐問。
「屬下……不敢不信,只是神要傳給步驚雲的新力量,到底會是甚麼樣的力量?」
帷帳后的神聞言遽然一笑,他今天終於第一次笑了:
「呵呵,好!那我便告訴你吧,反正也是你該知道的時候了。」
「我要傳給步驚雲的那股力量,喚作——」神說到這裡又頓了頓,再一字一字道:
「摩!」「訶!」「無!」「量!」
那是一個十分慘厲的——神魔故事。
傳聞,遠在很久很久以前,「神」、「魔」、「人」本是和平共處。
後來,人的文化愈來愈是進步,人也愈來愈有智慧,生活環境也因智慧激增而漸呈富庶,庶的後果是容易導致某部分人窮奢淫逸,窮奢淫逸的後果,則是必須擴展自己的疆土,以圖爭取更多的物質及快樂。
於是這部分人的貪念不僅禍延人間,也開始侵入地底下的魔境,那屬於魔的地方。
悉數制服,而且為杜絕那些人伉念所賓後患,索性一人不做二不休,反過來入人間,原是一片和諧的世界,一旦起了紛爭,天上本來喜好和平的眾神當然不會坐視不理,他們惟有急赴人間剷除群魔,終於,雙方昔戰百年,群神大勝。
眾神天性仁慈,因然不會殺絕群魔,僅命他們居於更深一層的地底,要他們不見天日便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