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4斗破蒼穹22

544斗破蒼穹22

此刻,二人就這樣面對面的站著;夢驀然發覺,原來自己在說話之間又不期然與沈牧的目光接觸;她不知何解會如此羞著的眼睛,慌惶又彎下腰,假裝安撫著鴿群,其實是在安撫著自己那顆怦然跳動的心。

輕撫鴿兒,只為讓自己多做點功夫,忙忙碌碌的,不須與他四目交投!沈牧也感到氣氛之尷尬,連忙於咳一聲,袍拳一揖道:「夢姑娘,沈牧已打擾多時,實在也應告辭了。明天我才再來看看小南兄妹的傷勢,希望不會打擾你們,後會有期。」

「那……好吧!沈大哥也要好自休息,後會……有期……」後會有期?這句給世人說了千遍萬遍的話會否正是他倆私下的心聲?夢的聲音竟有點落寞,像是全因為他說要走,而且她還同時徐徐回首一瞥,可惜,她太慢了,沈牧已步出破落的庭園,直向大門走去,她只能目送他修長飄逸的背影。

一隻白鴿速地落到她的指頭上,又在「吱吱喳喳」的說個不停,她似乎聽懂了他們的說話,粉靨當場通紅,低聲對鴿兒說:「什麼?你們也認為……我很襯……他?」聲音之中竟還暗暗帶著點滴驚喜。

「我……怎配得起他?連你們雀鳥們竟然也愛說笑……夢雖在笑罵,惟一顆芳心,想必早已飄到門外,那個「他」的身邊了……惟就在她悵然若失的同時,一個冷硬的老婦聲音突在她身後響起,道:「對了!你怎配得起他?他實在是一個外在內在都很完美的男人……」「完美的東西只可供人欣賞,誰都不配得到他!」「姥姥?夢井沒有訝異於她的神出鬼沒,她只是為自己的話給她聽見而心慌。

「雖然忠言逆耳,但你要好好的記著姥姥這句話了;這個世上最珍貴的,並非高貴情操、偉大愛情、無邊智慧或曠世才華;這些所謂外在美與內在美,到了最後最後,全都不過淪為黃泥下的一灘血污幻影;一切都無法留下,只有一個字才會千古長存,那就是——」「義!」沈牧對夢但言要留在無雙城約十五至三十天,其實也是一句真話。

只因為他對「傾城之戀」依舊渺無頭緒,他還需要時間找出線索。

猶記得,他潛進無雙城的第二個清晨,也即是他遇見小南兄妹之前,曾把一張字條捲成條狀,捆在無雙城市集內其中一棵松樹之上;這本來是他們天下會的探子互通情報的方法;他們把字條捆在市集上不為人注意的地方,便會有人收集情報,也會有人發放情報故沈牧甫離夢的居所,便立即趕往市集,回去那棵他曾捆上字的松樹上,方才發覺,他所寫的字條已被取走;然而,那些探子為何沒有留下字條回復、交待?他很機警,即時已明白是什麼一回事。

探子們沒有給他留字回復,那即是說,他們也許己沒有命回復他了。

也許,他潛進無雙事的事已被獨孤一方獲悉。

不過沈牧並不怕,事實上世上已沒有什麼能令他感到害怕的事情;只是他明白,以後在無雙城內查察須加小心,每次出門皆要非常謹慎,以防有人在後跟蹤。

可惜他縱然萬般小心,更曾暗自回去那座被燒毀了的聖關廟查察,卻依然未能尋出半點蛛絲馬跡;他惟有繼續留下,靜待事態有新的進展。

如是這樣,一日復又一日,他留在無雙城的日子,終於已有十數天了……在這段十數天的期間,沈牧已幾乎走遍無雙城每一大小角落,除了——獨孤一方的「無雙府」!沈牧並沒暗探無雙府,一來是為了這是獨孤一方的大本營,守衛最為森嚴;不過守衛森嚴其實也不是很大的問題,沈牧自信以自己的輕功,即使被發現了猶可來去自如;當然,他沒必要給獨孤一方一個發覺他的機會。

最重要的一點,反而是沈牧根本便不認為獨孤一方有任何可疑;若「傾城之戀」真的在無雙府內,獨孤一方早便以之來對付天下會了,又何須與雄霸結盟」所以思前想後,「傾城之戀」,應該不會在無雙府內。

那,它到底在哪兒呢?沈牧一直在想。

這段期間,沈牧不單在找、在想,而且每天也會去拜訪夢,一來是想看看小南兄妹的傷勢,二來……二來?還有二來?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再去哪裡?或許,小南兄妹的傷勢只是他的藉口……他只知道,夢給他的感覺十分親切。

她十分神秘。

說她神秘,是因為她那高深莫測的醫術,到底從何學來?還有她的姓,她從來都不向沈牧提及片言半語;甚至乎,沈牧始終不明白何解她要固守在這座看來異常破落和古老的大屋內;以她醫木之精湛,為何不往無雙城外的世界闖一闖?後來沈牧方才明白,她不往無雙城外闖,全因為這裡的低下城民。

每天午膳過後,便不斷有許多低下城民從無雙城的貧窮角落絡繹前來,也是夢一日之中最繁忙的時刻:城民找她,除了因她醫術高明,也因她不收分文。

每一天,她都像為病人而活,或許也自己也非常樂於接受這種生涯;沈牧有時候見她面對如此多的愁苦眾生,亦感到她實在太忙了,於是便想在旁稍作協作,只是他畢竟是門外漢,大都愈幫愈忙。

故而後來小南雙臂的驅骨之位癒合后后,他便決意不再打擾她,反而專心在後園教小南一些基本武學。

這原是小南的心愿。

只是小南雙臂雖已癒合,畢竟不便用力過猛,沈牧只好傳他一些下盤功夫,和當年鬼虎叔叔傳他的那套急轉步法……還有鬼虎叔叔的那套不用花多大氣力也能制敵的「獸穴法」。

小南雖然實質並不如沈牧當年那樣高,然而也是頗為聰明,許多時候沈牧一道出竅門,他便能即時領會,悟性不差。

小貓則是全屋最最懶惰的物體,彷彿只懂得吃;每次沈牧前來時總會買來數串冰糖葫蘆,她總是坐在一旁,一面看著她的大哥習武,一面吸著冰糖葫蘆,從沒有參與的意思;有時候小南叫她與他一起練,她總是耍手搖頭,答:「啐啐啐!我是淑女嘛!淑女怎可練武?淑女將來是要給男人們保護的!否則男人們練武來於啥?」真有慧點!有時候,沈牧也會乘小南在習練之時,獨自往屋內各處閑逛。

他發現,在這問大屋的西廂有一間訃子,房門終日緊閉像是內里有一些不想外人知道的事物;沈牧當然並沒妄自進去,只是私下問小南他們,究竟內里放著些什麼。

答案卻出乎沈牧意料之外,內里放著的原來不是事物,而是一個人——一夢的姥姥!姥姥?沈牧狐疑,為何他從沒見過這個姥姥步出房外?小南卻道:「師父,我和小貓在姐姐這裡住了整整一年,也沒有見過姥姥啊!姐姐更曾叮囑我倆千萬別進走迸房內。她說,姥姥患了一種怪病,連她也治不了……姥姥更不能見光,所以也不便見人,姥姥需要好好靜養。」沈牧問:「你們既然從沒見過姥姥、那卻是說,你們也不敢肯定房內真的住有姥姥?」小貓搶著道。

「那倒不是!許多時候,姐姐都會走進房內察看姥姥的;我們曾偷偷在房外聽,真的有一個老婆婆的聲音與姐姐說話。」沈牧更是奇怪了,既然家有姥姥,夢何以從不向他提及?即使的她的姥姥身有怪病,也不是如此難於啟齒吧?還有,每次踏進這間古舊的大屋,他總是本能地感到,好像一雙冷冷的眼睛,在暗地裡監視著他……他奇怪自己為何會有這種感覺,卻始終並沒對夢懷疑,因他深信,以夢那種樂於幫助貧苦病患的個性,她絕不會是一個壞人,她一定有她的苦衷或難言之隱。

而且他也同時發現一件事……自從那天他離去后,當二人再次見面之時,夢似乎開始有點避開他。

縱使有時候他主動在她身旁,幫她為那些病患包紮,她總是在有意無意之間,盡量避免與他說話。

沈牧但願這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及錯覺。

他對自己的眼光極具信心。

他深信自己絕不會——錯看她!這裡,還是那個不知是在無雙城外,還是無雙城內的山洞。

只知道在這個地方,那雙極端妖饒美艷、嚴如蜘蛛精的姊妹猶在洞內盤踞著,二人正在一口一口的吸著一些不明的木製管子,管子內竟不斷冒出裊裊濃煙;她倆在吸食著的,似是一種令人精神陷於如夢如幻境界的麻香。

霎時之間,洞內一片濃煙瀰漫,濃得差點便掩蓋了洞內的所有事物,也再分不表這裡到底是天上人間「亦是地獄」?然而就在二人吞雲吐霧之際,在那片迷朦的依煙之間,她魁梧而狗倭的身影,突然又如鬼魅般出現。

「姥姥?你……回來了?」兩女赫見姥姥乍然回來,急忙把木管子丟到一旁,雙雙恭敬跪下。

姥姥沉應,她的臉猶藏在煙霧中,依然面目模糊。

「四夜,五夜,你們是否活得大無聊了?居然斗膽偷偷抽這些有害的麻香?」四夜?五夜?好怪的名字!她倆與夢究竟是姓什麼的?原來這兩姊妹以夜為名?四夜既在先,定是那個大姊無疑。

四夜乍聞姥姥如此說,一時間並沒回答,反倒是二妹五夜忙:打圓場道:「姥姥,我倆只是閑得有點慌,才好奇試一試的,求姥姥另別要深怪。」姥姥道。

「很好,還是五夜你有點內涵道行,懂得打圓場。姥姥如今就告訴你姊妹倆,你們從今日開始,都不用閑得發慌了。」五夜奇道:「哦?姥姥何出此言?」姥姥道:「因為,你們的三妹夢兒,自從邂逅了那個沈牧后,看來愈來愈不像話了,姥姥叫她與他一起,本來是要她好好的利用他,卻想不到,她竟反過來處處迴避他……」驟聞沈牧名字,那個大姊四夜方才雙目放光,滿目蕩漾著無限春情,喜形於色問:「什麼?姥姥。那個什麼天下第一美男子沈牧,已經來了無雙?」——一想起沈牧那張俊美的臉,四夜差點便要垂涎欲滴,在她眼中,沈牧簡直是一個美麗的、可供玩賞的人間玩偶。

姥姥答:「不錯!『風雲』其中之一的沈牧,已經來了。」「而且今次,姥姥要你們辦一件異常重要的事。」「什麼事?」姥姥詭異一笑,一字一字的說下去:「與我一起……」「生擒——一」「沈牧!」這一日,在距無雙城遙遠的天下會內……雖已時近正午,天上卻反常地陰霆密布;大地,更黑暗如一個無底地獄,吞噬著人間所余無向的些微光明;誓與天上的陰垂狼狽為好。

在這樣黑暗的日子,到底會有什麼發生呢?在這樣黑暗的日子,到底有誰會更為活躍呢?有!有一個人,他的歸宿一直都在黑暗最深的深處;五年前是!五年後仍是!據說,今天,正是他閉關后的第十五天,也是他將要重見天日的一天!然而不知是否天意總愛作弄他,今天一直都非常陰暗,看來並無「天日」給他——「重見」!他始終無法擺脫他真正的歸宿——黑暗!天色已愈來愈黑,已是傍晚時分。

雲閣的門依;日緊閉,嚴如他那顆緊閉的心。

孔慈與斷浪老早便守在「風閣」的一個窗子前,透過窗子,遙遙眺著庭園彼端的「雲閣」。

他們都在等。

等他出關。

只是他為何仍不出關?他將要何時方肯出關?孔慈只感到惴惴不安,不禁對一直陪她一起等的斷浪道:「這麼夜了,何以雲閣內的雲少爺依舊毫無動靜?……斷浪年紀雖然比她略小,可是看上去遠比較冷靜,他胸有成竹的道:「孔慈,別在自操心!這五年來他曾有何經歷,我們大家一概不知。說不定他曾受了一些我們看不見的傷,他需要時間復原……」看不見的傷?除了心中傷口,又有什麼傷是別人看不見的?不錯!所謂「生命」的真相,無從否認,本來是不停地「受傷」。

與「復原」;若然受傷后不能復元,即使勉強出關,還不是如行屍走肉?能夠說出這樣的一番話,顯見十四歲的斷浪已非常成熟,極有可能,他思想上的成熟,已遠遠超越了孔慈,甚至沈牧……正當二人言談之間,翟寺「隆」的一聲,天上驚雷乍響!雨,就像人們不可預測的夙命般灑下人間。

「啊,下雨了!」孔慈低呼一聲,剛想仲手把窗子半掩,豈料就在此時……赫見有數十條持劍黑影閃電躍進「風閣」及「雲閣」之間的庭園內,不由分說,已盡如疾矢般破門破窗,衝進雲閣之內。

「不得了,是……刺客!孔慈當場被嚇得花容失色,就連冷眼旁觀的斷浪亦為之動容。

好大的膽子!居然有人敢深入天下會行刺雄霸的二弟子步驚雲?驟眼看去,適才的黑影至少三十,他們到底是何方人馬?就在孔慈驚呼、斷浪正想展身撲向雲閣看個究竟的剎那,不可思議地,那數十條黑影竟又同時從雲閣內飛出,悉數在庭園中的泥地上,任憑雨水打在他們身上,他們已盡皆動彈不得!這數十條黑影雖然以布蒙著嘴臉,但斷浪目光如鷹,一眼瞧出他們的眼珠仍能轉動,且盡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他們雖已跌飛地上,卻並未死去,他們只是被人在同一時間黑穴而已!天!世上能有這樣的快的點穴手法嗎?斷浪透過窗子看著這數十條動彈不得的刺客,心頭暗暗發毛。適才這數十人衝進雲閣內時,內里根本沒傳出半點兵刃交擊之聲,顯見這數十人在未出劍前已經同時受制,更被一股霸道無匹的內力齊齊震出屋外!就在斷浪與孔慈於窗旁呆然剎那,斗地,庭園之上赫然又傳來一陣震人心魄的笑聲,一陣儼如龍吟般的笑聲!是的!他是浩瀚江湖中一條卓爾不凡的蛟龍!在滿園笑聲之中,他終於如蛟龍般降臨在庭園之內,更脾脫著躺在地上的數十刺客。

他正是——一雄霸!雨還是不停的下著,不過對於雄霸這個來雄也無甚影響。孔慈與斷浪但見他右手正持著一柄油傘,左手卻拿著一團東西;然而由於雨點大密,他倆一時間也瞧不清這團究竟是什麼東西。

雄霸似乎並不介意孔慈與斷浪在風閣內旁觀,他只是朝著雲閣的門,朗朗而道:

「好!點得好!驚雲,這三十多名殺手,皆位列當今江湖殺手百名之內,資歷非輕,最近才秘密投效我們天下會旗下……」「老夫遣他們前來只為要一試你五年後的功力,想不到他們三十多人未及出手,你卻已在他們出手前盡數點了他們穴道,好!真是點得好!你與三師弟已經不相伯仲!」

原來這三十多名殺手是雄霸遣來的?孔慈與斷浪不禁暗自心驚,也不知是吃驚於雄霸為一試弟子的功力而不擇手段?還是吃驚於步驚雲那份比前更無法可測的功力?惟就在二人吃驚之間,雲閣門內那片無邊的漆黑中,赫然傳出了一個冷得不像是人的聲音,冷得就在像是一柄奪命的劍:「為何試我?」是步驚雲的聲音!然而聲音是如此冷硬而平板,如此的不尊師重道,簡直像在反過來盤問其師雄霸!面對利用價值極高的人,雄霸故作不以為意的道:「因為為師要試一試你是否有資格得到這件東西!」一語未畢,雄霸已手起影落;「蓬」的一聲,左手拿著的那團「不明物體」隨之一揚,登時如一面急速旋動著的巨盾般向雲閣橫掃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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