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六、留下
李修的書房極亂,崔凌霜踮著腳尖小心地躲避著書籍,好容易才走到椅子跟前。
見狀,他笑道,「都是不要緊的東西,你儘管踩著進來就是。」
崔凌霜搖搖頭,「我可分不出什麼重要,什麼不重要,還是小心些好。」
聞言,他不經意地想到了王妍。若換那人來此,相信隨便掃一眼就曉得這屋裡真的沒有緊要書籍。
他道:「我叩請留京的摺子並未發還,估計王相近期內會找我商談。禮部和翰林院皆有出缺,你覺得我該去何處?」
崔凌霜並不想李修留在京城,一旦其離開轉運司,百家漕運肯定又有一番鬥爭。
成立漕運之初,她只想幫扶青木一把,給那些在洪災中失去所有的災民找條生路。
隨著顧老太爺,梁意,及衛柏的加入,百家漕運隱隱有了壟斷燕京漕運的趨勢。不僅每年分成是個惹人眼紅的數字,癩六,周九,陳然也被船工稱為祖師爺,並自發地為他們立了生祠。
現如今的百家漕運,除了顧老太爺留下的那些股份未曾被稀釋。梁意,衛柏,包括李修,他們早已為了各種目的將股份出售或轉贈給了其他人。
顧老太爺出海尋人,一走兩年,至今杳無音信。他留在百家漕運那些人隱隱有了異心,瞧在李修的面兒上,才將每年分紅如數吐出。
可是梁意說了,縣官不如現管。一旦李修離開,那些人肯定小動作不斷……對於這個,他也沒有辦法。
謝霽要用漕運走私,衛柏要用漕運股份拉攏官員,李修要有政績,顧老太爺的人要求財。幾股勢力既有鬥爭,也有平衡,若梁意貿然插手顧老太爺這邊,難說其他幾方會趁機吞掉謝霽那份。
再說李修,這人看似找她拿主意,其實心中早有想法。不過以此為借口,試探她的口風而已。
只見她糾結的咬著下唇,那副欲語還休的模樣看的李修心焦。最終沉不住氣問:「霜霜,你可是不希望我留在京城?生怕引起侯府生疑,惹得侯爺不快?」
崔凌霜依舊搖頭,沉吟半晌才說有事兒告知,卻要李修發誓不外傳。
李修舉手發誓,其內容不僅包括今日談話。而是兩人所有對談,他只存於心,絕不外傳。
「凌雪有孕,衛柏之故。」
「什麼!」
李修盡量讓自己鎮定,依舊忍不住發出了驚呼。衛柏與王卉尚處於新婚,崔凌雪卻有了身孕……
作為凌雪的表哥,這等醜事如何能忍?之前只覺衛柏手段卑鄙,心思狡黠,尚且能交。如今卻覺此人無恥下流,決不能與之深交。
「四叔可知曉此事?你擔心我會去禮部任職,並因此和四叔產生間隙?」
崔凌霜話鋒一轉,問:「王姑娘希望你外放還是留京。」
這話問得突兀,李修不經思考就答,「她希望我繼續留在轉運司,並說有機會成為封疆大吏。」說完意識到會讓崔凌霜誤會,急忙補充,「我與她並非你想象那樣,她長期坐鎮鳳梧居替相國招攬人才。」
崔凌霜道:「我也希望你留在轉運司。」
李修沉默了,好半天才幽幽的問:「此去少則三年,多則數年,你捨得?」
崔凌霜這輩子最怕的就是選擇。她想要李修繼續外放幫忙處理百家漕運的問題,也想其留在京城,提供朝廷最新動態。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選什麼呢?
她問:「王妍為何覺得你該外放?」
李修道:「月前,聖上忽然昏倒在朝堂,太醫說是疲勞過度,並無大礙。可是最近的朝會越來越短,聖上只聽不議,大部分事物都交到了相國手中,一度偃旗息鼓的立儲之事又被提了出來。」
「王相不希望我過早捲入奪嫡之爭,考慮到我與崔氏的關係,遠離京城這個是非之地或許會更好……」
崔凌霜努力回憶著上輩子在這個時間段發生過什麼,想了又想,腦子裡一片空茫。那時候整日待在侯府,偶爾出門也把心思花在聽曲看戲上,完全不關心朝堂上發生了什麼。
算算時間,聖上確實沒幾年好活了。過不了多久王澄就會推行改革,受到威脅的外戚讓奪嫡日趨白熱化,最有希望的幾個皇子紛紛敗落,七皇子僥倖勝出……
如今七皇子得了「天花」,生死全在衛柏掌控之中。倘若這人改弦更張跑去支持別的皇子,一切變得與上輩子不同,她該如何報仇?
一方面不能拖謝霽下水,要竭力保護這人。另一方面還要阻止衛柏成長,讓歸寧侯府的成為歷史。在這種情況下,李修留在京城似乎更好一些。
她道:「表哥,你可知七皇子得了天花,生死全憑衛柏掌控。這人看似靠上季家,私下卻藏著那麼多手段,你若留在京城勢必會與他產生衝突,我擔心你。」
李修不知道七皇子生病,包括崔凌月也只曉得七皇子出疹,疑似天花。
崔凌霜的消息讓李修十分驚訝,不禁道:「聖上暈倒之後,朝臣根本不敢打聽宮闈之事,你怎會對七皇子的消息如此清楚?」
「你知道衛桐去大理寺狀告衛柏的事情嗎?」見李修點頭,她又道:「這樁案子有個證人是元培,這些事兒,包括七皇子的事兒,我都是聽凌月說的。」
崔珊之故,李修與凌月並不親近。加之凌月十分低調,選秀后默默地生活在賢妃庇護下,悄無聲息的感覺十分容易被忽略。
新得來的消息讓李修琢磨了好一會兒,有些不解地問:「霜霜,你說四叔得到這個消息會作何反應?」
崔凌霜斬釘截鐵道:「衛柏一定能說服四叔。」
李修對此表示懷疑。衛柏娶王卉可是娶的正妻,按律:妻在,以妾為妻者,杖九十。若有妻更娶者,亦杖九十。也就是說,崔凌雪要嫁衛柏只能為妾。
崔鵠與王澄同為六部尚書,王澄雖已高升,崔鵠對朝堂的影響也不小,他能容許自己唯一的嫡女為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