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零八、打賞

兩百零八、打賞

李修請來的賓客半數是朝廷官員,這些人學的是孔孟之道,對怪力亂神一說敬謝不敏。

由於眾人心態相似,遞給聖女的書信十分有限,書寫者多半抱著遊戲的心態。即便寫了煩惱,也不過是家長理短,兒女情長。

眼瞅著書信見底,伺候聖女的白衣人邀請眾人玩一個遊戲。他們若是不信聖女有通天之能,可以站出來寫一個數字在紙上,聖女也寫一個數字在紙上,看兩人寫的是否相同。

最愛湊熱鬧的肖國公第一個站出來,他背對聖女,面對眾人,寫了一個四。並大聲道:「聖女,該你了,看看我們是否心有靈犀。」

聖女端坐舞台,依舊用那波瀾不驚的聲音,道:「我與閣下永遠不會心有靈犀。」說罷伸出四個指頭問眾人,「紙上寫的可是這個數字。」

肖國公扭頭瞧了一眼,驚嘆,「厲害啊,還說我們不是心有靈犀?」

就在這時,有個顧姓官員道:「在下也寫了個數字,還請聖女寫一個。」眾人朝他看去,為了防止被白衣人看見,他用筷子蘸酒寫在桌上,又用酒盅蓋住了那個數字。

聖女笑笑,低頭在紙上寫了個數字交給站在的白衣人,那人拿著紙走到顧姓官員身邊,「可以揭開了嗎?」

顧姓官員揭開酒盅,只見他在桌上用酒水寫了兩橫。白衣人同一時間打開紙張,上面也是兩橫。

白衣人道:「數字二,和聖女寫的一樣,還有人要繼續嗎?」

很多先前沒寫煩惱的賓客被撩撥得躍躍欲試,擺在他們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麼相信舞家班確實請來了一個神乎其神的聖女;要麼破解聖女這兩出遊戲的奧秘。

就在眾人心思浮動想著要寫個什麼數字時,肖國公忽然道:「不好玩,不好玩,神神秘秘的一點兒意思都沒有。我要聽戲,今兒不是有新人登台嗎?」

在場眾人就肖國公品級最高,他一開口,舞家班的人識趣退下。

緊接著,絲竹聲起,等在舞台後方的崔凌霜在汪弟鼓勵的目光下走上了舞台。

只見她甩著水袖張口唱道:蘭花指捻紅塵似水,三尺紅台萬事如歌吹,唱別久別不成悲,十分紅處竟成灰,願誰記得誰,最好的年歲……風雪依稀秋白髮尾,燈會葳蕤,揉皺你眼眉……

曲是新曲,調子平平,她唱的倒也像模像樣。起碼素愛聽戲的肖國公沒有攆人,甚至贊了句,「身段不錯。」

王妍依舊沉浸在聖女帶來的震撼之中,聽到肖國公的話,她瞧了眼台上那人,隨口道:「聽聞這是汪弟新收的學生,整個京城都在傳裴相落得那般下場同汪弟有關。你這徒弟膽子挺大,人人避之不及的,他卻想著花錢去請。」

裴仁玉與汪弟那點事兒,李修十分清楚。不愛聽曲的人難得朝舞台上多瞧了幾眼,一瞧就瞧出了問題。只聽「砰」一聲,他竟失態的打翻了酒杯。

「怎麼了?」王妍驚呼。他掏出帕子擦拭著衣裳上的酒水,隨意地朝肖國公那兒瞧去。桌上幾人順著他的目光也瞧了過去,就見肖國公正摟著個美婢上下其手……

王妍不好意思的移開視線。

其他幾人意會的笑笑,覺得李修先前肯定看到了比這還要過分的舉止,這才會在席間失態。在這些人眼中,李修品行不錯,甚少出現在風月場所,他不習慣肖國公這等舉止實屬正常。

崔凌霜唱的是一女子跟在主人身邊,關係亦仆亦情人,喜怒哀樂全都繫於主子。他們的關係並不被家族接受,當夜深人靜,她跟自己的主子表白,願與情人同生赴死……

濃墨重彩的打扮遮住了面容,唯有身段在戲服的包裹俠窈窕纖細。

李修用一招禍水東引轉移了眾人對他的關注,若不是無比熟悉崔凌霜,他抓破腦袋都想不透這女子居然敢登台獻唱!

還好沒人發現這事兒,若被人看出世家大族的嫡女居然同下九流的戲子般登台獻唱,崔凌霜的名聲全完了。

緊張之餘,他聽得十分認真,自以為的想著崔凌霜登台獻藝肯定是為了給他一個驚喜。由於不懂戲曲,很多唱詞聽不懂,還會出口問問其他人。期間無論和他人交談什麼,他的眼神都不曾離開過崔凌霜的身影。

他是主,其他人是賓,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其他人的觀察之中。待崔凌霜唱完下場,幾乎所有人都說要打賞唱曲的女子。

打賞是戲園子里的風俗,幾乎每家戲院的台柱子都靠打賞掙錢。

他聽到這規矩又著急了,先前隔得遠,崔凌霜又化了濃妝,眾人一時看不出身份。打賞可是往近處看,若被別人看破那該如何?

天不算熱,一向鎮定的人居然急出一頭毛毛汗。惹得王妍起了疑心,問:「你很熱?」

他借口道:「不勝酒力,今日喝的有些急,我去去就來。」說罷,迫不及待地站起來就朝後台行去,無論如何不能讓崔凌霜跑出來領賞。

俗話說得好,關心則亂,他替崔凌霜著急的時候卻忘了這人的身份。崔凌霜是西涼候夫人,她既然敢登台唱曲,自然做好了應對所有意外的準備。

李修剛走了沒幾步,素秋穿著戲服前來領賞。見狀,他鬆了口氣,微微朝素秋頷首,腳步不停地走向後台。

汪弟早已等了半天,見他就道:「大人,請跟我來……」七拐八繞之後,兩人來到長春堂后廚。汪弟識趣的走了,他推門而入,就見崔凌霜早已換下戲服,正站在灶前煮東西。

「來了?長壽麵一會兒就好,吃完在走。」崔凌霜面上的彩妝還未擦凈,大紅色的口脂與被粉黛勾勒出的眉眼讓她看起來妖艷嫵媚。她說著就從熱鍋里挑出湯麵,又將煎好的雞蛋放在面上……

此情此景像極了妻子等待晚歸的丈夫,沸騰的湯鍋,煮好的長壽麵,如此具有煙火氣息的景象讓李修不禁入了戲。

他無視麵條,握住崔凌霜的手輕聲道:「你本是崔氏嫡女,何須如此委屈自己?」

崔凌霜不明白此話何意,在她來看,煮麵或是唱戲,與委屈無關,僅僅只是她高興這樣做。

元寶說得對,這些年來她從未真正活過,所作所為都為了報仇或者報恩。先前站台上,她彷彿變成了另一個女子,用一曲唱詞勾勒出山盟海誓,悲歡離合,情情愛愛。

那一刻,她忘了上輩子欠下的種種,心頭只覺無比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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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雙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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