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情痴
程牧游和史飛史今沿著穿堂朝門外走去,史今摸著腦袋,「大人,您之所以赴宴就是為了向荊雲來打聽那幾起民女失蹤的案子嗎?」
「我只是試探一下他的反應。」程牧游淡淡的說。
「大人懷疑荊家?」
「畢竟荊家是惜惜最後被人看到的地方,我不得不多留個心眼,不過就荊雲來的反應來看,並未有什麼異常。」
「不過大人,我倒是看出了一點異常。」史飛嘿嘿笑了兩聲,把話接了過來。
程牧游和史今都定神看著他,「什麼?」
「那位荊老爺啊,似乎想將女兒許配給大人您吶,否則怎麼會讓這位千金小姐親自伺候大人吃酒。」
「也是啊,我怎麼沒看出來。」史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你當然看不出來,因為他根本就是在胡言亂語。」程牧游看都沒看史飛一眼,三人在穿廊盡頭轉了個彎,來到了荊府的大門。
守門的是個老頭子,他佝僂著背,一邊啜泣一邊抹著淚,看到程牧游一行人出來,他將本就駝的身子又彎了彎,垂著手立在一旁。
「老人家,可有什麼傷心事?」程牧游見他哭得慘,心下難免不忍,於是停下來詢問。
沒想到那老頭膝蓋一軟跪了下來,「大人,請大人為小的做主,我的女兒冬香失蹤了,到現在都沒找到人。」
「冬香?她可是前幾日被得勝的死嚇瘋的那名女子?」程牧游邊說便攙扶起老頭子。
「不敢瞞大人,我那女兒和得勝兩情相悅,那日他們在糧倉私會,我女兒目睹得勝慘死後就癲了,老爺找了好幾個大夫都看不好她,前晚她的瘋病癒發嚴重了,竟從房裡跑了出去,然後,然後人就不見了。」他說著又流下兩行老淚,「大人,我膝下無子,就這一個姑娘,她就是瘋了,只要能每天看見她我和老伴便也知足了,可是現在連人都不見了,這可讓我怎麼活呢。」
程牧游握住他的手,「荊老爺可知道冬香不見的事情?」
「當然知道,老爺他派了好多人手去找,怎奈到處都尋她不著。」
「老人家,這件事我記下了,」程牧游輕聲說道,「不過你記得,不要讓別人知道你將女兒不見的事情告訴了我,切記。」
那老頭拚命地點了點頭,又朝他們三人行了個大禮,這才抽抽搭搭的重新站到大門旁。
「大人,」史今在程牧游耳邊悄聲說道,「冬香明明不見了,為何那荊雲來剛才卻說自己不清楚近來有沒有人失蹤呢?」
程牧游沖他使了個眼色,三人快步朝前走,一直到遠離了荊府,他才對兩人說道:「有兩種可能,一是他還沒有將冬香的失蹤和前幾起案子聯繫起來,剛才說的話只是無心之失。」
「另一種可能就是有意隱瞞?」
程牧游看向遠方,眉間的紋路越來越深,「沒錯,玉泉鎮的事情是越來越複雜了,你我都要多留點小心,即便有所懷疑也不要讓人看出來。」
「是,大人,那我們現在先去找王秀才問個清楚吧。」史飛說道。
「找他是一定的,但是在這之前要先找到另一個人。」程牧游眯起眼睛,望著前方的岔道輕聲說道。
「你們要找那位姓晏的姑娘?今天找她的人還真是多啊。」店小二一邊領著他們三人朝里走一邊說著。
「怎麼還有人來客棧找她嗎?」程牧游側身問道。
「有,剛進去,鎮子上的情痴嘛。」店小二用手指向一間內院,「她就在北邊的廂房,你們去看看吧。」
「情痴。」程牧游喃喃自語著,他們三人朝著晏娘的房間走去,剛到院內,卻看到北廂房的門被打開了,晏娘和一個書生模樣的人出現在門口,那書生身材瘦削,披著一身舊布衫,他的模樣好似多年睡眠不足一般,瘦長的臉蛋上掛著兩個黑青的眼圈,走路一搖一擺的,感覺隨時都能被一陣大風給颳倒。
「姑娘,你……真的不是寄瑤?」那書生的一雙眼睛像是在晏娘身上扎了根,怎麼都挪不開。
「我瘋了不成?怎麼會連自己的名字都記不住。」晏娘輕輕嘆了口氣。
「可是,」他突然伸手抓住晏娘的袖子,「這張臉,這張臉明明就是寄瑤啊。」
「王秀才,」店小二見晏娘被他糾纏的不耐煩,忍不住上前說道,「這位姑娘明明就和寄瑤長得不像嘛,你天天對著她的畫像,怎麼連她的模樣都記不得了呢。」
那書生被他說得一愣,獃獃的立在原地,過了好久才又繞到晏娘面前仔細的看了看,這才說道,「是了,你確實不是她,她的眉目從來沒有這麼舒展過,哦,不,只有一次,就是在她消失的那個廟會上。」
「王秀才……」程牧游略一沉吟,然後沖店小二問道,「他莫非就是王之瑜?」
「除了他還能有誰,兩年前和他有婚約的那個姑娘在廟會上失蹤了,從此整個人就瘋了、廢了,對了,你知道他找到哪裡去了嗎?大遼邊境,差點被遼軍給逮了,這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回來了,卻還沒想著放手呢,哎,也是作孽,他那七十歲的老娘都給氣病了。今天不知怎麼的,他在街上偶然遇到這位晏姑娘,就非說人家長得和自己未過門的妻子一模一樣,一路從外面追到客棧來,纏著人家不放,你說可笑不可笑。」
「偶然遇到?那可真是太巧了。」程牧游臉上浮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他高聲沖前面那個一身紫衣的人影喊道,「晏姑娘,程某有事要向姑娘請教。」
「程大人?」晏娘朝他迎來,「讓你見笑了,這秀才把我誤認做他未過門的妻子了。」
她話還沒說完,身子就被王之瑜重重的撞了一下,虧得程牧游反應快,一個健步走過去扶住了她的胳膊,這才沒摔在地上。
「你這人,怎麼走路都不長眼睛的?」晏娘面有慍色。
「對,不可能是她,你不可能是她,她應該已經死了,我看到的,我昨晚親眼看到的。」王之瑜沒理會她,他喃喃自語著,神情恍惚的從幾人身邊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