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內操新軍

第十三章內操新軍

潘承林潘百戶已經多年未曾出過遠門,不,應該說潘百戶還從未因公出過京城,至於因私事應酬走出城門倒是不少,但最遠也就止於通州,這一趟走下來,當然要慢得多,何況這一路上還帶著不少「依仗」。

要說潘百戶也是可憐人,這動身前預備的騾馬,還是想法子向老丈人家「借」來的。真論起來,潘百戶這麼些年還沒有徐維宗撈到的好處多,徐維宗至少還能「借」出去辦差,可潘百戶是個世襲百戶,誰又敢「借」呢?至於錦衣衛如今的掌鎮撫司劉僑那邊,潘百戶甚至連想都沒敢想,別說要動用錦衣衛的馬匹,就是想見一面,也心知必是自找沒趣。

一路辛苦走了五日,潘百戶才算趕到白水鋪子。

遠遠看到兩名身穿錦衣衛飛魚服的陌生大漢迎上來,潘百戶這心裡立時便湧出一股熱意......身後幾名僅有的下屬早已累的說不出話來。

待進入胡老二的客棧,陳瑞瑜、徐維宗將潘百戶迎入上房,本待讓其歇息幾個時辰,那潘百戶卻叫住二人。

「說說吧,」潘百戶更多的將目光落在眼前這個少年身上。「有結果沒有?」

「有了。」徐維宗笑道:「這幾日可都審得眼都花了,倒沒白費功夫,都問清楚了。」

說罷,便遞給潘百戶足有三寸厚的一疊紙。

潘百戶如獲至寶,接過去翻了翻,卻又放在桌上,道:「你先說說,一會兒我在細看。」

「通敵的是這家張記。」徐維宗正色道:「其餘四家,雖沒與建奴勾結,但將違禁商貨賣與韃子,也算是通敵之罪。」

「哦?有五家?」潘百戶興奮了。

徐維宗道:「是五家。不過與京城附近捕獲的姦細直接干係的,唯有張記。」

「張記?」潘百戶道:「有什麼來頭?問了么?」

「張家族裡倒無人出仕,這做生意依仗的,說是山西一位同知,由大同至山海關,這一路上都走的是此人的關係。」

「僅是個同知?」潘百戶想了想,問:「也不算多大的關係,經商也就罷了,可這張家就這麼膽大?敢通敵?」

「也有個緣故,那張家長房裡有人在瀋陽被俘,放了幾個家人回去,讓通消息保命。張家以往也是走慣了遼東這條道的,帶些消息過去自是不難。對了,那建奴還遣了個人在此掌總,這回可逮了個正著。」

「哦?是建奴?」

「也是漢人,早投了建奴的。這人在此專管消息遞送,前幾日小兄弟帶人封了鎮子,那人便沒跑掉。」

「那便是人證、物證都全了?」潘百戶有些得意,這事兒辦的當真是利落,就是背後牽扯到什麼,有了這個建奴派來的人在手裡,可就不怕翻了天去。

「正是。」徐維宗拍了拍陳瑞瑜,道:「他可是立了功的。」

潘百戶正對陳瑞瑜,看了會兒,才道:「好,此事報上去,少不了你的。」

陳瑞瑜一笑,道:「不知百戶大人要如何辦這件事?」

「嗯?」潘百戶有些不快,這小子什麼身份,敢這樣說話?

徐維宗也是始料未及,這幾日光顧著審人,也沒多與陳瑞瑜交談,還真不知陳瑞瑜鬧的是那一出。在潘百戶與徐維宗眼裡,那銀子雖然肯定是要的,但最終還是這姦細一事最為重要。只要將這案子辦妥,這功勞自然落在潘百戶頭上,從而將這刺探軍情的差使重新辦起來,隨後嘛,還愁沒銀子么?

陳瑞瑜似乎並不在意潘百戶的不快,沖外面喊了聲:「抬進來。」

鐵鎚、鐵杵二人一人扛著一個箱子進來,放在潘百戶面前隨即退去。

陳瑞瑜伸手掀開箱子,卻是兩箱整整四千兩白銀。

「這是四千兩,」陳瑞瑜說著,又遞給潘百戶一疊紙,道:「此為查封五家商號的清單,全由百戶大人處置。」

潘百戶伸手接過一瞧,頓時睜大了雙眼,那徐維宗也湊過頭去,旋即便再沒離開。

那清單自然是經過陳瑞瑜的一番精心整理,各項商貨不僅分門別類,且還特意註明了大致價錢,可最後總計一欄,卻是大大的幾個字:「兩萬三千六百餘兩」。

那現銀陳瑞瑜是瞞下了一半,這清單上的價錢自然略有誇張,但兩萬兩還是有的。

那潘百戶、徐維宗對有銀子進項自然是有心理準備,但對於這等上萬的款項,卻都沒有預料。這會兒聯想起陳瑞瑜前面問的那句,潘百戶可就沒什麼不快了。這如何辦事,潘百戶當然事先沒想過這價值上萬的商貨如何處置。

「你的意思......」

「百戶大人,」陳瑞瑜帶笑說道:「徐大哥都跟我說了,我倒是有些主意,不知百戶大人可願聽聽?」

「說來聽聽。」

「有兩個主意,」陳瑞瑜道:「一個先顧著眼前,一個卻是往遠處看。」

潘百戶緊盯著陳瑞瑜,心想這小子還當真不一般,道:「先說那顧著眼前的。」

「眼前嘛.....這破了建奴消息通路,自然是大功一件,如今鐵證如山,百戶大人只管報上去。至於這些商貨,我適才說了,全憑百戶大人處置。」

這意思自然是說全歸了潘百戶,這按理其實也就該這麼辦,大不了分點給出力的人。這案子也就辦到這裡便妥了,置於追究不追究的,那是報上去之後的事兒了。但潘百戶瞧著陳瑞瑜的神情,分明是有些什麼沒說出來。

「你接著說。」潘百戶道。

「只怕這事兒報上去......」陳瑞瑜有些賣弄了,道:「此事卻是要報給何人?」

徐維宗插言道:「自然是報給千戶、指揮,嗯,就是鎮撫司指揮使劉僑那裡。」

這是正常程序,即便潘百戶是唯一掌著刺探軍情這被人遺忘了很久的名義,也得這麼走下去。

「聽說,潘百戶曾見過魏公公?」陳瑞瑜像是轉了話題。

「是見過,怎麼?」

「那百戶大人可知道汪文言一案?」

汪文言一案,也才過去沒幾日,京城裡鬧得紛紛揚揚,潘百戶幾乎是閑居在家,雖這朝堂上的事兒與他無干,可平日里飲茶喝酒的,總能聽個**不離十的。

陳瑞瑜忽然心裡一動,倒恍惚想起那位七小姐,此時該已徹底如了願吧?旋即,這份心思便就隱去。

「知道一些。」潘百戶耐著性子,他似乎覺得自己有些老了,跟不上面前這位年輕得過分的小子的心思。

「那百戶大人可知魏公公的心思?」陳瑞瑜這句似乎問得怪異。

「我怎知......」潘百戶說了一半,便就想起平日聽到的閑言。

「你小子都胡說些什麼,這哪兒跟哪兒?都聯得上么?」徐維宗嚷嚷著,但卻被潘百戶瞪了一眼。

潘百戶認真地想了想,抬眼看著陳瑞瑜的目光便有了不同。

「那汪文言......你是說,魏公公不滿意?」

「看來百戶大人也是深知朝事的,」陳瑞瑜誇了一句,道:「汪文言這回算是走運,有人護著他。」

潘百戶低下頭,努力回憶那些原本以為於己無關的瑣事,其實朝堂上所謂東林黨什麼的,他根本無所謂,也沒往心裡去,當然,就是他想挨邊,也輪不上他。

「汪文言一案,說是已經結了的。」潘百戶道:「魏公公若不滿意......」

陳瑞瑜不得不提醒一句:「能讓魏公公不滿意的,自然是與魏公公對著乾的人。」

「對著干?」徐維宗反問一句,根本不明白什麼意思。

「對著干,便是你想做的,我便不做。」

「可這與我們何干?」徐維宗一頭霧水,他聽到的遠沒有潘百戶的多。

「怎麼無干?百戶大人不是見過魏公公么?」

「見過怎地?」徐維宗道。

潘百戶卻是明白了,道:「你是說,那劉僑或許會攔著?」

陳瑞瑜正色道:「不是或許,是肯定會。」

徐維宗也聽出點味道,卻又不信陳瑞瑜說得這般肯定,道:「為何?」

陳瑞瑜看了看潘百戶,見其也望著自己,便道:「魏公公可是提督東廠?」

「沒錯。」

「錦衣衛可是受東廠轄制?」

「也可以這麼說。」

「那魏公公不滿意的事兒......那劉僑為何要做?換了你們,會不會如此?」

東廠的設立,本身就是為了制衡錦衣衛,潘百戶、徐維宗自然心裡明白,整個錦衣衛實際上人人都清楚,儘管不高興,可這是皇上的意思,誰也沒法子改變。按陳瑞瑜這麼一說,那劉僑便是一心要與魏公公對著幹了?

潘百戶大小也是個官兒,比徐維宗可要高出不少,這對著乾的意思,可不是什麼左右逢源,官場上要對立的兩邊,可沒人會給對手機會......而這就意味著,潘百戶這個魏公公最近親自見過的人,鐵定會被劉僑視為魏公公的人,而劉僑若是有心攔著,潘百戶可是沒半點法子。

若是如此,此事報上去,別說什麼立功,怕是連這批商貨也得被人吞了,連點渣兒都不會留下來。

潘百戶、徐維宗想到這點,便有些喪氣。

「那......直接報給魏公公?」徐維宗當然不想這事失去意義。

「對,這也是個法子。」潘百戶也道。

陳瑞瑜卻有意為難,道:「劉僑這麼大的膽子,定是有些依仗的。」

「你是說......魏公公會輸?」潘百戶這會兒腦子靈得很。

陳瑞瑜笑而不答,徐維宗見了便有氣,鼓著眼睛瞪著陳瑞瑜。

屋內靜了片刻,那潘百戶回過神來,雖然他並不知陳瑞瑜由哪兒知道這麼多,但卻想起陳瑞瑜最初說的話,便道:「你那另一個法子......」

徐維宗也意識到陳瑞瑜有些賣關子,氣道:「你倒是都說了吧,這是正事。」

「也好。」陳瑞瑜道:「我便直說了。」

陳瑞瑜走椅子邊坐下,接著說道:「這事還是要報給魏公公知道......」

伸手止住要插話的徐維宗,陳瑞瑜道:「此事不僅要報給魏公公知曉,連這批商貨,最好也全都交給魏公公。當然,也不能讓百戶大人白辛苦這一趟,這後面要做的,便是我說的長遠打算。」

「你說,你說。」潘百戶急道。

「魏公公是不會輸的,至少這幾年不會,」陳瑞瑜道:「此事報上去,兩位定然有些賞賜,但這賞的是什麼,可就難說了,說不定很難如百戶大人的意。」

「你說魏公公不會讓我再出來辦事?」潘百戶道。

「不是魏公公不願,卻怕是一時顧不上......百戶大人也該聽說了些,朝廷上有些人對魏公公可是瞧不上的,說不定眼下便有人對魏公公不利,魏公公哪兒還顧得上這些?」

「你不是說魏公公不會輸?」徐維宗道。

陳瑞瑜心想,那魏公公哪裡是不會輸,過幾年連命都保不住,這面上卻笑道:「說了是暫時顧不上這邊,但......若是百戶大人能在此時幫了魏公公,可就容易得多了。想必大人也聽過這錦上添花與雪裡送炭的不同之處。」

「嗯,說的有理,」潘百戶道:「魏公公我雖見了一次,卻是個大方的人。」

「好了,你就別繞了,直說吧。」徐維宗不耐煩了,他這辛苦了幾日,可不想白費勁。

「我這個主意,既能幫了魏公公,也能如了兩位的願,保不定百戶大人就成了千戶,還有......也能得些銀子。」

「說說。」潘百戶道。

「去年,魏公公曾派了劉朝、胡良輔、紀用等人帶著內庫甲杖等去了山海關,后又遣劉應坤攜帑金十萬去了關門,據說大學士孫承宗很是沒給魏公公面子。這事兒,該是知道的吧?」

「嗯,是有這事,聽說魏公公很是不喜。」

「此事便是說,魏公公在軍中沒有信得過的人,」陳瑞瑜道:「百戶大人若是能讓魏公公找回這個面子,豈不是最好?」

「可怎麼去做?」潘百戶已經不當陳瑞瑜是個「小子」了,當然,那個小子能了解這麼多朝廷上的事兒?不過此時潘百戶還不想考慮什麼陳瑞瑜的來歷。

「那孫承宗督師遼東,又是帝師,魏公公尚且碰了個沒面子,這直接對上定然不行。這抵禦建奴,收復遼土,是朝廷大事,督師孫承宗這幾年可沒見什麼動靜,若是魏公公能在此事上說得起話,這面子不就回來了?」

「就是刺探軍情一事?」

「正是。」陳瑞瑜道。

「那正好,」徐維宗插言道:「我這幾日也琢磨了,乾脆沿著那張記傳遞消息的道兒,咱們也潛了去,弄些建奴的消息回來。」

「主意是好,可哪兒來的人手?」潘百戶還是從先輩哪兒聽說過潛入敵區刺探消息的事情,可還真沒親自做過。

「這小子已招來了不少人手了,」徐維宗道:「百戶,乾脆咱們膽子大些,將這些人都收了。」

潘百戶卻沒徐維宗這般急躁了,側頭沉吟不語。雖說來時也有這般打算,但要真做,肯定不是說兩句話便就萬事的。

「刺探軍情,其實只是小事,」陳瑞瑜道:「百戶大人,魏公公操辦內操之事,可是清楚的吧?」

「嗯。怎麼?」

「據說這內操一事,是魏公公的得意之作,但朝廷上卻有不少人非常不滿。」

「是有此事。」

「百戶大人,你說這若是有一支既能刺探軍情,且又能在遼東抵禦建奴的兵......沒準還能突出奇兵擊敗建奴也不一定,這豈不是便將那督師遠遠的比了去?」

「擊敗建奴?豈是容易的?朝廷幾十萬大軍尚且......」

「百戶大人,」陳瑞瑜正色道:「這回我聚攏的人,都是遼人,這家都被建奴毀了的,一心想殺建奴報仇,這別的不敢說,上陣殺敵,保准比督師手下那些兵馬要強上百倍。大功便不說了,小功卻不在話下。百戶大人想必也知道,如今遼東敢上陣的兵,可真沒多少。」

「果真?」潘百戶有些動心了。

「絕無虛言。」

潘百戶認真的想了想,看著陳瑞瑜道:「你的意思,是借著魏公公的內操的名兒,去遼東刺探軍情,再伺機與建奴打一仗?」

「正是。」陳瑞瑜道:「此事請百戶大人多多斟酌,想必魏公公聽了,定會贊同。實話說,魏公公如今正需要人做事的時候,但這軍中的助力,怕是唯有百戶大人可以用上力氣。」

潘百戶認真思索著,久久不發一言。那徐維宗此時似乎是剛認識陳瑞瑜,滿臉的不可思議。

「這事關軍機......內操怎能出兵遼東?」潘百戶低聲道:「兵部怕是不會贊同。」

陳瑞瑜一笑,道:「魏公公要做的事,何必通過兵部?這若是真有一支兵馬,也就是錦衣衛與東廠的事兒,朝廷上誰能插進手去?」

「就怕......」

「百戶大人,其實這事兒不必想得太多。要麼,就說百戶大人這刺探軍情的差使所需的人馬,要麼,便說是錦衣衛將士有志殺敵報國,願往遼東與建奴一戰。想必魏公公那裡,自不會將這支人馬交給督師孫大人轄制。」

「那......有多少人?」

「眼下是三百多人馬,」陳瑞瑜道:「若是在遼東探得時機,有三千勇士,便能痛擊建奴。百戶大人,說不定刺探軍情時,遇到建奴頭目落單的時候,還能捉一個活的回來。」

「這話......」潘百戶顯然被陳瑞瑜的話驚住了,但也顯然有些期盼,這不論是哪一種結果,可都算是自己的屬下,那功勞可也少不了自己的。

「百戶大人,這些兵可都是遼東人,可要比建奴還要熟悉地勢,遼河以東何止千里方圓,那建奴怎能顧的過來?只要有一絲機會,便可一擊得手。」

「好。」潘百戶有些不管不顧了,道:「我回去試試。不過......你要的什麼?」

陳瑞瑜的話自然是雄心百丈,但這等視生死為無物的舉止,潘百戶自然不相信僅僅就是個殺敵報國。

「建功立業!」陳瑞瑜說得極為乾脆,「百戶大人,也不是我誇口,這若是真成了,換個爵位也並非不成。」

「爵位?」潘百戶與徐維宗都張大了口。

大明朝如今能聽到這等話的,怕是唯有面前的這位,震驚之餘,未免聯想到,此子能封爵,那麼自己呢?

許久,潘百戶瞧了瞧徐維宗,低聲道:「你跟我回去?」

徐維宗點了點頭,卻是一想,又問陳瑞瑜:「你說那銀子.....」

陳瑞瑜一笑,道:「百戶大人若拿定了主意,便帶著人犯、商貨回去,這白水鋪子有的是騾馬、大車。還請大人將所帶的腰牌留下,我帶人去抄了那五家商鋪的總號!」

潘百戶、徐維宗又一次吃驚了。

「不等回信?」潘百戶問。

「百戶大人,咱們不是錦衣衛么?」

潘百戶與徐維宗一怔,隨即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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