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章 靜好

第五百九十章 靜好

幫當一聲,何子岑曲起手指,一記爆栗子不輕不重落在趙五兒額頭上。

「我瞧你是越發皮癢,連主子也敢打趣。」何子岑心情輕鬆,沖趙五兒沒好氣地喝道:「便是沒有你通風報信,難得我不曉得灼華如今在哪裡?」

趙五兒哈哈笑著,只將早便備下的青綢山水墨畫竹骨傘撐開,要替何子岑遮擋如煙似絮的雪片,何子岑卻將他的手一推,輕快地折轉身形,想也不想便踏上通往青蓮宮的舊路。

前世的陶灼華在青蓮宮久居,何子岑早知道那裡承載著兩人太多的回憶,她自是割捨不開。這幾年來何子岑明裡暗裡照著從前的樣式翻修著青蓮宮,營建著青蓮湖,更期待自己即位之後能叫陶灼華重回舊居。

兩人一樣的心思,若陶灼華此時不在太子東宮等他,便一定是在青蓮宮迎他。

何子岑唇角泛著溫柔的微笑,不自覺地踱到青蓮宮前頭的竹橋上,眼望那一泓結著薄冰的碧水,想起前世二人時常在這裡泛舟,再難壓抑滿腔深情,不覺深深駐足。

水面薄冰,卻被人錯落有致地鑿開幾孔,置以濃碧的絲綢。輕靈剔透的雪霧揚起,又緩緩籠上湖間那些碧綢裁成的蓮葉間,一時恍若仙境。

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

何子岑目之所及,好似又瞧見滿湖蓮葉搖曳,佳人芙蓉向日,自滿池碧荷間向自己探出頭來。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那滿池碧荷也因這佳人的明眸失了顏色。

青蓮宮地勢開闊,遠山翠峰遙遙可見。青蔥夏日的滿目碧綠如今卻是因雪白頭,如老舍先生筆下那頂了一髻兒白花的嫵媚。

近處廊下那些闊闊的芭蕉沾了雪水,到越發晶亮欲滴,前方的甬道兩側是叢叢疏落有致的青竹。松竹傲雪,自是蒼翠挺拔。此時枝葉隨風搖曳,泛起一浪高過一浪的綠白相間的澹波。

廊下置著張雕花四方小翹幾,陶灼華正坐在一旁鋪著厚厚錦褥的細藤圈椅上,身披碧綠綿緞的金線繪綉萬杮如意紋狐裘,露出一縷淡若銀白的煙霞色長裙。

茯苓撐著把月白綾水墨荷花的竹柄傘立在陶灼華背後,只怕有頑皮的雪花倏忽繞向自己主子的鬢髮。在陶灼華腳下,是楸楸溫順與憨態可掬的身影。

何子岑特意止了旁人的通傳,黑黑的狗兒當是第一個發現他進來,卻似乎瞧清了何子岑按在唇上的那一指似是暗示自己噤聲,又慵懶地躺了回去。

眉目姣好的女子懷裡抱著只垂玉璫粉紫釉描金暖手爐,一手搭上略顯臃腫的小腹,正與茯苓興緻勃勃說著話,又饒有興緻地將目光投向了遠處。

何子岑循著她的視線望去,從前青蓮宮的總管和子正指使了一班人在遠遠的湖心亭與水榭那畔忙活,依稀是搭建與前世相仿的花塔。

歲月靜好的從容,在這一刻如涓涓細水,緩過流過何子岑的心田。雖是冬日蕭條,這青蓮宮卻留住了滿目的碧綠,是那樣充滿著生命力的色彩。

何子岑緩緩走近,凝望著一襲綠衣婆娑,玉顏冰肌的女子,恍如隔世的感覺格外明晰。到似是時光荏苒,前世與今生不停交錯,他只想記取眼前。

見茯苓要向自己屈膝行禮,何子岑極快地擺了擺手,又向她打個手勢。茯苓會意,悄然向身後的幾位宮婢嬤嬤示意,幾個人悄無聲息地退去。

陶灼華孕中添了豐腴,比何子岑離京中更顯白皙。此刻她雖是望著湖畔,眼波卻略顯迷濛。方才她感到自己腹間好似水面輕波,那麼極緩地動了一動。

這並不是她的頭次胎動,卻依然會叫她深深感懷。這個孩子似乎曉得她與何子岑兩世的企盼,來得比前世更早更快。最初的孕吐並不明顯,幾乎沒叫她感覺難受,現在有著甄三娘替陶灼華調理身子,滋補的湯水源源不斷,她到比從前更添了些由紅似白的嬌艷。

「茯苓,他好似又在踢我了」,陶灼華比方才放緩了聲音,手掌更為溫柔地撫在自己的小腹上,帶些甜蜜又帶些幸福地低語著:「許是個男孩兒吧?才整日這般有力氣。他怎麼這般淘氣,一點兒也不似他的父親。」

等了片刻沒有等到茯苓的回應,陶灼華重新將頭轉過來時,卻對上何子岑深邃又溫情的雙眸。略帶疲憊的男子撩起自己金線蟒紋刺繡的明黃色蟠龍錦袍,將頭輕輕貼在陶灼華微微隆起的腹部,便似是離著自己的麟兒又近了一步。

「你如何曉得他比我小時候淘氣?」何子岑不捨得立起身來,只以臂膊更輕柔地挽住陶灼華臃腫的腰身,有些感慨地說道:「前世里沒有保住他,如今我實在迫不及待想與他見面。灼華,你孕中辛苦,我陪你進去歇歇吧。」

眉峰如黛,淡籠遠山,如胭脂醉軟的臉色一如佳人的芳名,是那樣灼灼其華,卻越發襯的一雙剪水雙瞳更是秋波橫溢。何子岑百瞧不厭,輕輕抬頭吻上期待已久的芳唇,汲取這些日子未見的芬芳。

一抹深醉更染上陶灼華雙頰,就要做母親的人依舊含了抹嬌羞。她想推開這個帶些杜若香氣的懷抱,終歸是捨不得,只沉醉地嘆息了一聲,便就緩緩圈上何子岑的脖頸。

宮人們自是在茯苓的授意下離得遠遠,不敢留意這旁的旖旎春景兒。楸楸卻覺得自己受了冷落,它拿爪子在何子岑腳上拍了兩下,又不甘心地拿小鼻頭去拱何子岑的小腿,口中低低嗚咽了兩聲,顯得極為委屈。

何子岑忍俊不禁,自一旁的掐絲竹籮間取了塊肉脯餵給楸楸,愛惜地拍拍毛孩子的頭,同陶灼華一起坐在藤製圈椅上,笑著同她說道:「幸虧自楸楸身上得了靈感,養下那幾隻軍犬,今次它們可立了大功。」

因為何子岕終於伏誅,再不必擔心藏在身畔的豺狼,陶灼華眉目舒展,臉上也暈了層光暈。她輕偎著心愛男子堅實的胸膛,低低笑道:「願聞其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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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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