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大結局(下)【精】
隨後阿昱聞聲也趕到了。
他對十七說,他們這一路都十分謹慎,根本未曾遇見什麼埋伏。派兵前去將軍府請求支援的事,也是子虛烏有。十萬大軍都在營里侯著呢,一個不少。
十七那最後一點希望破滅了,心跳有半刻的停滯。一股撲面而來的恐懼感幾乎將他吞噬。他強迫自己冷靜,不去想他最害怕的那一種可能,可是他做不到。
額間青筋一鼓一鼓地突起,再抬起眼,他雙目赤紅,忽然的嘶聲怒吼,將周圍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
什麼籌劃,什麼部署,什麼討伐北疆。
這些統統被他拋去腦後。
十七憤怒得難以抑制,漆黑的眸子里似是燃著火。
他鐵青著一張臉,不顧任何人的阻攔,抿唇不發地躍上馬背,只帶了不足百人的精銳小隊,勒緊韁繩便策馬離開了營地。
她被抓走了,他就算是付出一切,也必須要將她安全帶回來。與這件事相比,其他的什麼根本一文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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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顏醒來的時候,鼻息間隱隱聞到一股發霉的潮濕味。
她被關進了一個陰暗的柴房,手臂反綁在身後。雙腳也被纏上麻繩,竟是如牲口那般直接箍在身側有些腐爛掉了的木樁上。
趙清顏微微蹙眉,來不及思量自己的處境,她抬眸不經意間一瞥,身形一震,錯愕卻似乎又在意料之中地望見一個面容熟悉的女人。
那日的畫像,她並未認錯。上面畫著的就是皇宮裡,失蹤了將近九年的公主,趙雅容。
幾年不見,雅容公主的容貌事實上並未有太大的改變,五官依舊嬌美秀氣。
只不過由於塞外風沙大日照足,往日細膩白皙的肌膚同北疆這裡見著的所有女人一般,晒成了淡淡的蜜色,也變得有些粗糙起來。
在這種情況下見面,趙清顏不可能不感到驚訝。
更讓人意外的是,趙清顏注意到,這趙雅容不但身著北疆這邊常見的服飾,她把一頭烏髮盤起,低低挽了一個婦人髻。
她竟已經成婚了?
想她當年失蹤的時候,還是個待字閨中,未有婚配的丫頭呢。
「清顏姐姐,好久不見……」
這道輕柔的嗓音也極是熟悉,可似乎總有什麼變得有些不一樣了。究竟是哪裡不一樣,趙清顏她說不出來。
但當她看清了立在陰影下身形魁梧的另一名男子,她似乎又什麼都懂了。
趙清顏的心漸漸涼了下來,她的目光緩緩移回趙雅容的臉上,望著趙雅容唇角那抹陌生又熟悉的笑容。她深吸了一口氣,沉默了半晌兒,啟唇淡聲問:
「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
雅容公主這一失蹤就是九年。
在被帶來這裡之前,看見那副畫像的時候,趙清顏甚至想過,趙雅容同她一樣,也是被抓的人質。雖然未同其他不幸慘死的皇子皇女一般,她還活著,但大概這幾年也受了不少的苦。
可是以現下的情況看來,趙清顏卻明白了,事實並非如此。
面前這個女人,顯然不是人質,恐怕在這裡受到的待遇還是極好的。
她雖穿著北疆婦女的服飾,但卻與普通婦女略有不同。裙衫是絲綢製成,這種綢緞在長安一代十分常見,但於北疆卻算是稀少。而她身上其他的金銀首飾,雕琢精細,瞧著也是不菲。
這個時候趙清顏心裡便明鏡一般,趙雅容非但不是人質,幾乎可以篤定她與她身後的人甚至是一夥的。
趙清顏平靜地望著她,繼續道:「什麼時候開始的?本宮不明白,你在宮時,無論是父皇,或是本宮自己都不曾虧待於你。你可知你現下在做什麼,這是欺君辱國的行徑。」
趙清顏的猜測其實並沒有錯。
這個當年在宮中排行第五的小公主,她背叛了趙國。早在護國將軍當年鎮壓淮南之前,她便早與那淮南王暗中勾結。聯合邪教叛黨裡應外合,幾年前的那一場刺殺,那一支來自藏寶閣,刻了盤龍花紋的箭羽似乎都有了解釋。
不過等趙清顏知曉這些,也已是后話了。
然而正當趙清顏的嗓音剛剛落下,柴房陰暗的角落,忽然傳來一陣渾厚的笑,隨後便是幾下徐緩清脆的掌聲,走出一個一身黑袍的男人。
那男人約莫四十上下,皮膚黝黑,身材魁梧。從左半邊額角到下顎,橫了一道扭曲不平的疤痕。笑著的時候,眼角泛起明顯的褶皺,露出一口森白的牙,在昏暗的光線下,讓人看了不禁心頭髮怵。
但趙清顏神色卻未有什麼改變,她面上毫無懼色,抿著唇,鎮定地看著那男人緩緩朝她走近。
「好!好!平陽公主果真如傳聞里的那般冰雪聰明。原本想著讓你這皇妹妹從你嘴裡套些話出來,真想不到這麼快就被你看穿了。」男人哈哈大笑,口裡這樣說著,臉上卻不見什麼遺憾。
「既然公主這樣聰明,不如再考考你,公主覺得,我又是誰?」
男人在離趙清顏半步之遙的地方站定,他目光帶著興緻,居高臨下地望著捆綁在地上,那個被迫以一種顯然不會舒服的姿勢跪坐在地的女人。
這個高高在上的公主呵,
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了,竟還能冷著那一張玉砌般的臉。
置身在最臟污陰暗的焦慮,依舊維持著優雅高貴的姿態,不卑不亢地看著他。
趙清顏仰面盯著男人如鷹一般銳利的眼睛,她朱唇微啟,幾乎是不假思索地直接吐出了三個字。
「淮南王。」
男人一怔,有些錯愕地望著趙清顏。半晌兒,愈發暢快的笑聲自他嘴中傳了出來。「聰明!實在是太聰明了!」
趙清顏仍舊抿唇不語,沉默看著眼前的淮南王。
其實猜出這個男人的身份,並非什麼難事。
先帝遭人陷害,意外駕崩之後。趙清顏也一直暗中調查此事。她知曉先帝之死與當年淮南王叛變之事,絕對脫不開干係。
先帝確實是死於劉婕妤的那一株文殊蘭,但劉婕妤到底只是一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憑她一己之力,並成不了大事。
後來趙清顏便直接想到了淮南王。
她對這個淮南王有了一些了解,再者根據玉文先生打探到的消息,淮南王當年落敗,不止是軍力受損,自己也身受重傷。諸葛睿與他交手之時,曾給了他當頭一劍,故而趙清顏方才看清男人臉上的疤痕之後,便斷定此人是淮南王無疑了。
「不過公主,你雖然猜的中我便是淮南王,卻一定不知曉我的另一個身份……」
淮南王說到此處,略微停頓。滿意地看見地上的女子微微蹙起了娥眉,面上浮出了一絲不解。
他唇際的笑意更濃了,帶著幾分得意,又有一些故弄玄虛道:「你猜不中的,我便告訴你吧。除了淮南王,我還掌管著整個『弒殺盟』。沒錯,就是你們口中的邪教,你們兜兜轉轉那麼許久,誰也不會知道教主竟然就是我哈哈哈……」
趙清顏聽了這個,稍稍睜大了眼,眸色微變,但很快又鎮定了下來。
「可是本宮還是不明白。」
出乎淮南王意料地,他道出了這麼樣的驚天秘密,平陽公主並沒有他想象之中的震驚。只是一瞬的功夫,她將視線從他身上離開,再度落向一側另一人身上。
「無論是淮南王也好,『弒殺盟』也罷。他們要刺殺父皇,企圖謀權篡位,這並不稀奇。可是你呢,你的動機又是什麼?本宮不明白,實在不明白。」
這一句,趙清顏沒有指名道姓。但在場的三人卻都知道,她是對著淮南王身邊那趙雅容,可以說是同她一道兒長大,從前在宮中最疼愛的皇妹說的。
而另一側,趙雅容自知事情已經敗露,繼續隱藏下去也是毫無意義了。
她面色沉了下來,那一抹溫順笑容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記略帶嘲弄的冷笑。
「動機?」趙雅容冷哼了一聲,面上掛著的,是令趙清顏感到陌生的譏誚與諷刺。「只要能讓那個皇帝,能讓你不好過,我還需要什麼動機?!」
見那趙雅容一瞬不瞬地俯視著趙清顏,神色陰沉惡毒,從前那個乖巧可人的公主模樣早已是蕩然無存。
趙雅容盯著地上的女人,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地對她說道:
「你口口聲聲說無人虧待於我,你眼睛瞎了嗎?從小到大,又有誰真正好好待過我呢?」
聞聲,趙清顏蹙了下眉,卻並沒有說話。
趙雅容見趙清顏一聲不吭,心下更是厭惡。她不屑地冷笑,繼續恨聲說道:
「父皇?呵,那不是我的父皇,那只是你一個人的父皇!皇宮這麼大,他有多少個皇子皇女,眼裡卻只把你一人當做心尖肉來寵著。是!你的出生好!一生下來,彷彿這天下所有的好東西,所有人的關愛都該是屬於你一個人的!而我呢?我的母妃呢?!我的母妃在後宮中隱忍了一輩子,窩囊了一輩子,最後被人毒害,那個『父皇』他又去看過一眼嗎?他沒有,他的心裡只有他已逝的皇后,只有你!只有你一個平陽公主!」
趙雅容說著說著,愈發激動了起來。
到了最後,她嘶聲怒吼,稱得上嬌美清秀的五官,已經開始有些扭曲了起來。
而那趙清顏,到了這個時候,總算是弄明白了。
她的眸光略微複雜地凝視著面前這個幾近癲狂的女子,對於她這個皇妹,她有寒心,有同情,有無奈,更多的則是惋惜。
趙清顏長了趙雅容兩年,趙清顏是真真正正地拿著她當妹子一般的疼愛。這些年來,沒少為了尋她,三番五次地同玉文先生那邊,打聽消息。
方才趙雅容的一席話,卻是告訴趙清顏,從前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當年那個看上去單純無害的小妮子裝出來的罷了。
思及此,趙清顏怎能不心寒,怎能不惋惜。
她的唇畔不禁溢出嘆息,她輕聲說道:「何必呢,本宮是真心想要待你好的……」
「待我好?」
趙雅容瞬間笑出了聲,就像是聽見了什麼滑稽的天方夜譚。
「你若是待我好,當初我母妃含冤而死的時候,你在哪裡?你若是待我好,你也就不會隨隨便便打算將我許配給一個我根本不認識,也不會喜歡的男人。」
趙清顏愣了下,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趙雅容口中不喜歡的男人,莫非便是諸葛睿麾下的那個副統領,韓軒嗎?
這一點,趙清顏真的也未料到。當初她那麼一提,瞧著趙雅容面紅耳赤的模樣,像是小女人家的羞澀,趙清顏便以為她是喜歡的。
但趙清顏並沒有同趙雅容繼續解釋。她太激動了,即便是繼續說什麼,她又怎會相信呢。
「你就在這裡待著吧!放心,你一時半會死不了。待北疆滅了趙國,我會一點一點折磨你的。」
……
**
這是趙清顏被關在這裡第三天了。
她被限制了進出。
就連入廁的時候,也被蒙上了眼睛,由侍女帶著去方便。
柴房裡太過昏暗,趙清顏辨別不出具體是什麼時辰,或者這裡是哪裡。
遇見了這樣的事,饒是趙清顏表面上再怎樣鎮定自若,心裏面其實也是有幾份擔憂的。她這幾日,身體已經很疲乏了,卻輾轉反側睡不著。
她知道那個男人一旦發現自己失蹤之後,一定會火急火燎地趕來找她。可日子一長,難免會有些提心弔膽。
現下趙清顏唯一慶幸的,便是他們並沒有將惜兒一同抓來。她困在這裡自身難保,又要如何分力安撫一個不足四歲的女娃呢。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老舊的木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
一縷光亮自門縫擠了進來,趙清顏下意識仰面,眯起了眼。
前幾日大概用膳的時候,也會有侍女扮相的丫頭直接推門而入。現下,估摸著又是飯點了,趙清顏以為又是替她送膳來的侍女,故而並不感到有多麼奇怪。
孰料,當她的視線慢慢變得清晰,一個身材壯碩魁梧的男人出現在了她的眼前,居高臨下地睨著她。
趙清顏微微一愣。
她沒有想到,淮南王會單獨進來見她。
「前日,我帶她過來,原本只是想讓她隨你說說話。未曾想,她竟是對你這個皇姐出言不遜。該是嚇著你了吧?我方才剛剛說道了她一通呢。」
淮南王沒有明說,但趙清顏知道他口裡的「她」指的是那趙雅容。
見這淮南王一改上一次見面時,陰沉詭異的笑容。聽他的嗓音和和氣氣,端得是一副似乎真的不忍她擔驚受怕的模樣。趙清顏也自然不會相信。
她眸光偏冷地望著他,抿唇不語。
「饒是你身份尊貴,你也不過是一介女子,何必裝得這副沉著冷靜的模樣。我心裡清楚的很,你早已經開始害怕了吧,你怕極了!」
淮南王慢悠悠地說著,唇邊帶笑,像是在逗弄個關在牢籠中的寵物一般。他滿臉都是不加掩飾的篤定,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已掌握在他的手中。
「本宮不怕,他會過來救我的。」
趙清顏神色不改,淡漠而平緩地吐出這一句話。
淮南王又笑了。他笑得狂妄,笑得自大,笑得幾乎前俯後仰。
他的目光回到趙清顏略帶憔悴,卻依舊美艷過人的臉龐上。他笑聲止了,眼底卻是劃過一道似有若無的陰狠。
「你說的他,莫不是那個披著將軍外衣的奴隸吧。你覺得他能勝我?太可笑了!你可知道他的武藝有一半都是從我這學來的。若不是我,他如今怎可能有這般的造化?都是他不識好歹,竟敢背叛我,背叛整個弒殺盟!他會後悔的,他會為他從前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趙清顏依舊不為所動,可是嘴唇卻抿了一下,泄露了些許不安。
這個小動作自然沒有逃過淮南王的眼睛,他笑得更高興了,得意地繼續道:
「你若還在等那人救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我就直接告訴你了,你的將軍確實趕來了,而且是什麼都沒準備直接不要命地趕來了。我早早就在外面埋伏了幾萬的軍士,他逃不掉了,再過幾個時辰,大約可以帶著公主一道見見那威武將軍的屍首了吧!」
「休得胡說!你……」
趙清顏美眸大睜。她面頰染了怒意,再也抑制不住地想要起身,沖向這個口出狂言的男人。
她太著急了,以至於忘記了自己現下的處境。忘記了她手腳都還被綁著。身子剛剛站起,便是一個趔趄,直直又要倒在地上。
淮南王見了,下意識伸手就要去扶。粗糲的手掌剛剛碰上平陽公主纖細的手腕,心神卻忽然一盪。
掌下的肌膚細膩似棉,柔嫩如玉,怎樣的一個銷魂蝕骨。
他不受控制地重新打量起趙清顏的那傾城之姿。
在這麼破舊的一個柴房裡關了三日,她如雲的黑髮無從避免地凌亂了些,珠釵微散。出塵的面頰上沾染了一些灰塵臟污,不減其一分的絕俗美艷,竟是又添了幾分惹人疼惜的楚楚可人。
這當真是一勾人心魄的極品尤物了。
他以拇指細細摩擦了一下手上的冰肌雪膚,眼神一暗,啞聲說道:「軟,真是軟……」
趙清顏聽了這句,猛地抬頭,看清了淮南王混濁危險的眼眸。
她心下一跳,察覺到他的意圖,她立即從他的手裡掙脫出來。冷聲斥道:「你休得得寸進尺!」
「得寸進尺?」
淮南王大笑,笑得意味深長。「你以為你在同誰說這句話?我是要榮登大殿的人!等到了那一刻,莫說是你了,整個天下都是我的!」
趙清顏未曾想過,這個淮南王,既已得到了雅容公主,竟還會對她下手。
眼見男人黝黑粗糙的大掌又朝自己伸了過來,趙清顏下意識拼盡了全力躲避,咬著牙屈身往後退。
可是男女力量懸殊,再加上是以這般對她不利的姿勢。趙清顏想逃,又如何能逃的掉呢?
當耳邊傳來一陣布匹撕裂的聲響,趙清顏發怔地望著面前神情可怖,目光泛著貪婪嗜血的醜惡男人。
她瞪大了雙眼,難以抑制的恐懼將她席捲,看男人一點點朝自己逼近,她貝齒將下唇咬出了血,眼眶漸漸開始發紅。
淮南王雙目發紅地盯著趙清顏香肩半露的模樣,雙目如野獸一般發著光。他毫不猶豫地伸出手臂,就要將這嬌嫩欲滴的美人兒捉進自己的懷裡……
孰料他的指尖還沒碰到趙清顏的肌膚,一股強大的力道自後方襲來。
淮南王的肩背立刻傳來刺骨的疼痛,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只覺自己的身子如同破碎的棉絮一般直接被人掀了開來。
趙清顏眼裡水光盈盈,視線模糊地望著眼前喘著粗氣的男人。
他手握長劍,戰甲也沒來得及換,身上還是那件最後一次見面時墨色的長袍。只不過上面染了斑駁的血跡,不知是敵人的還是他自己的。
光線昏淡,微弱地打在他稜角分明,剛毅異常的面頰上。
在看見他的這麼一瞬,緊緊繃著的弦終於斷了。趙清顏鼻腔一酸,蓄在眼眸中的淚珠再也忍不住地滾了出來。
那一端,十七見趙清顏哭了,嚇了一跳。馬上半跪在她身前,長臂一伸,緊緊將她擁入懷裡。
「你怎的……你怎的現在才來……本宮快要嚇死了……」
趙清顏止不住地嗚咽,纖細的玉手死死抓住十七的衣襟。整張臉埋入男人堅毅的胸膛。
十七沒日沒夜地趕路,尋到此處,後來又經了一場奮戰。方才的一仗,確實不好打,好在阿昱這一次倒是機靈,自十七離開后,又挑選了一批精銳兵士緊隨其後,加以應援。
他們打了勝仗,十七卻來不及歡喜,就直接這麼趕了過來。他沒有沐浴過,身上滿是汗漬與血液混在一起的味道,並不好聞,
可是趙清顏卻顧不了那麼多。她使勁往男人的懷裡鑽,像是要融入他的血骨,彷彿只有這樣,她的驚慌無措的心才能得以安定下來。
十七見懷裡的人兒,流淚不止,瘦弱的肩膀不斷哆嗦發顫。他整顆心都像被人扯住,生疼生疼。
他摟著她,像是懷抱一個孩子一般緊緊抱著她。他以薄唇細細吻去她面頰上的淚痕,口裡低低地哄著,嗓音卻發著抖。
「是我不好,我來得晚了。乖……顏兒不怕,寶貝不怕,我來了,你已經安全了,誰也不能欺負你了……」
十七這個時候才發覺,趙清顏四肢都被綁著,手腕已經被勒出了一些烏紫。她的裙衫被人扯碎,整個人看上去狼狽不堪。
他的心再一次被揪起。
這是他一直放在心尖上寵愛的人兒啊,她怎能受這般的委屈?她怎可受這般的委屈?
滔天的怒意幾乎將他的理智淹沒,十七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先幫趙清顏解了綁,褪下自己的外袍不留一絲縫隙地包裹在她的身上。
「乖乖休息一會兒,我處理好了這裡的事,便待你離開。」
十七輕輕在她的額心印下一吻,大掌安撫地捏了捏她的手。聽見低低「嗯」了一聲,他笑了笑,這才站起來。
轉過身的時候,笑意已被斂去,他的薄唇抿成鋒利的直線,雙目筆直冰冷地盯著牆角那個捂著自己肩膀,仍在喘息的淮南王,渾身散發出一股森冷的寒意。
「你以為你勝得了我?投降吧!現在投降,我還能饒你一命。」
已經到了這個時候,淮南王仍在嘴硬。十七冷冷地望著他,一眼不發地攥緊了手中的寶劍,眸光一厲,直接攻了上去。
淮南王說得不錯。
若是在幾年之前,十七武藝雖高,但也許真的不是他的對手。
但現下不一樣了,十七離開了弒殺盟,依舊勤於習武。再加上這幾年的戎馬生涯,他積累了充足的實戰經驗。對付一個已經上了年紀的老將,早已是遊刃有餘。
當十七一劍直接刺穿淮南王的胸口,淮南王雙目充血,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眸。而那十七目光冷然,長劍提起抽出,一系列動作,面上毫無情緒。
「那個殿上寶座,坐的是你,或是當今聖上。於我而言都無任何干係。但是你千不該萬不該,你卻膽敢動了她。她是我的命,你碰了我的命,我便要你拿命來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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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冬季,驃騎將軍率領十萬大軍徹底夷平北疆。北疆領主寫下降書,允諾從今往後絕不再起謀逆之心,年年朝貢,自願做趙國屬國。
得此消息,皇帝大悅。下令要繼續給驃騎將軍封官加爵,往後國內三軍皆由驃騎將軍一人統帥。
這樣天大的喜訊,誰也不曾想卻被驃騎將軍婉言拒絕了。
將軍自願減去十年俸祿,請求攜自己妻兒隱劍歸山,從此再不問朝政。
要知道驃騎將軍現下可是皇帝軍中唯一的依仗,起初聽聞這個請求,皇帝自然不願。
孰料那驃騎將軍也是個倔脾氣,皇帝一日不下聖旨,他寧願將自己縮在將軍府中,不踏出房門半步。
最後皇帝沒轍了,兩方各退一步。他允許驃騎將軍歸隱山林,但前提是每年必須回宮兩月,替他培養一批信得過的精銳隊伍,接手他捍衛疆土的職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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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明山是一處依山伴水的村落。
那裡偏南方,村裡的人個個熱情好客,友好樸實。
正是春季,鳥語花香的時節。小溪潺潺,花紅柳綠,剛下過一夜小雨,隨處聞得見泥土的芬芳。
也便是這個月,村裡搬進了一對,帶著一小女娃的新婚夫婦。
瞧上去是個大戶,當家的男人包下了村莊最大的一塊地皮,修建宅屋。
那日恰好趕上小兩口搬家,據當時湊熱鬧的村民所言。那戶人家的小娘子,可是個不折不扣的美嬌娘。穿著與他們這裡的婦女截然不同的華美裙裳,輕飄飄的,乍一看就跟個仙女兒下凡一般。
沒親眼見著的人,自然不信,他們不屑地嘁了一聲。料定說出這句話的老農,沒什麼眼見,稍微有點姿色的女人都可以稱作仙女了。
他們不相信,其實也能夠理解。
畢竟自上個月搬進村之後,鮮少有人碰見那傳聞中的美麗小娘子。他們家的男人,倒是時常瞧見。
若說起那戶人家的男人,相貌卻是人人稱道的英挺俊逸。
男人生得一身精壯結實的肌肉,身材高大魁梧。雖然大多數時候,一張俊臉都是冷冷的。被恰巧路過的村中妙齡少女瞧見,一個個還是忍不住地羞紅了臉。
村裡人幾乎每日都能撞見,那男人或是扛著滿滿一筐的木柴,或是剛從山上打獵回來。
要知道,村落里的人大多思想都比較保守。一向是男主外女主內。
可這一家卻不一樣,聽說啊,大到入城做些維持生計的買賣,小到每日炊飯洗衣。事無巨細,都是由這一戶的男主人一人承包。
住在隔壁的一婆子,聽說了這事兒,可就有些看不下去了。
管不住自己的大嘴巴,當時碰見了正背著弓箭準備如往日一般,上山打獵的男人。忍不住就提醒了一句:
「小夥子啊,我看你人生得相貌堂堂。這點道理怎的就不懂呢?這女人家啊,可以疼著寵著,但絕不可以嬌慣。家裡那些活計還是得讓她多少做一些的。你看我一個婆子,眼睛看不清,腿腳也不好使了。回到屋中還不是得安安分分照顧我家那老爺子。」
那婆子苦口婆心說了這麼一通,原本也是出於好意。
孰料那男人聽著這句,頓了下。他腦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現出自己的妻女,原本剛毅冷硬的臉,竟在這一刻,變得異常柔和了起來。
「應該慣著她的。」
婆子一愣。
她詫異地仰面瞅著,眼前這個高大挺拔的男人。見他唇角含笑,俊朗的眉宇間柔情似水。
「從小就沒吃過苦的人,讓她跟著我已經是委屈她了。能慣著她,我自然得慣著她的。粗活累活她不會做的,我也捨不得她去做。」
落下了這句,男人再度提起弓箭,直接朝村后的山林走去。這一次,他步伐穩健,再也沒有回過頭來。
而另一側,留在原地的老婆子目瞪口呆。
過了好些時候,婆子搖頭嘆息,口裡不住地喃道:「多好一個小夥子啊,竟也是個懼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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