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來,叫一聲聽聽!
第1章來,叫一聲聽聽!
「大人?」
一道帶著幾分顫音和懼意的聲音在內室響起來。
冬歌緊緊的低著自己的頭,不敢去看坐在上位的那個人。
儘管此刻屋子裡不斷漫出的濃厚熏香讓他眼睛直冒酸水。
「恩。」
坐於高座上那人似乎是應了一聲,平時再清冷不過的一個人,此刻的聲音卻莫名的有些媚意!
媚意?
冬歌嚇的抬了一下頭。
只一眼,眼睛便直了,微微長大了嘴巴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
那人一頭墨黑的長發散開來,眼眸地下留了一圈紅色,霧氣蒸涌間,松垮的外衣撩過他白皙的鎖骨,順著腰線往下,勾勒出幾分驚艷。
他指骨分明的一雙手,執著一隻碧綠的簪子。
正慢慢的把玩著。
「大人您……」冬歌心驚膽顫,「太妃娘娘已經到了。」
他到底還是不敢說別的。
那人拿著簪子的手微微一頓,似笑非笑,唇色越發的瑰艷起來。
「帶上來。」
陳太妃是先帝的寵妃,儘管先帝已經去世幾年,但她在後宮的日子仍舊不錯,只是……作死的要來招惹這麼一個煞神。
冬歌在心底嘆了一口氣。
很快,幾個人壓著一個滿身華服的女人和一個小太監進來了。
那女人便是陳太妃,雖說被叫做太妃,但是其實只是一個三十齣頭的女人而已。
小小的臉蛋,彎彎的眉,實在是……水做的一般,看起來便十分可憐。
「太妃娘娘。」
那人彎唇叫了一聲,語氣模糊不清。
陳太妃臉色煞白,她至今都不敢相信,敏秀太后就這樣將她交了出來。
「陰……陰黎大人。」她牙齒都在抖,聲線一點勁兒都沒有。
陰黎看著面前楚楚可人的陳太妃,胸口的灼熱一點點的瀰漫上來,想要將他灼燒成灰一般。
「太妃娘娘,拜您今日一杯茶所賜,我可是吃盡了苦頭。」陰黎似乎是在笑,底底的,不帶埋怨也不帶憤怒,「太妃娘娘覺得我該如何是好呢?」
陳太妃抖著身子抬頭。
他從來都沒有像今日這樣溫柔如沐春風一般過。
這個男子,容顏傾世,權勢無雙。
只是一眼,就將她禁錮在深宮之中的那顆心撩撥的瘋了一般。
在幾次的接觸之後,她請他進了自己的宮中,然後……遞上了一杯藥力最猛的春茶。
那葯是即可見效的。
本是清冷的陰黎,整個人都像是換了一個人,她看的三魂七魄都好像盡數被勾走了一樣。
她幾乎是沒有猶豫的就牽著陰黎到了自己殿中的床上,衣衫半褪,耳畔輕語。
陰黎也笑,笑的十分溫和,帶著壓抑的欲。
可是,他沒有碰她。
他竟然沒有碰她!
儘管眉目之中儘是春情,他還是風度萬千的轉身離開,留下一句話,驚的她如墜深淵。
他說:「太妃娘娘的膽子,比我想象的要大,不知剖開之後,是否能讓我驚艷呢?」
他是京城容顏最盛之人,卻也是心腸最狠之人。
掌控整個刑部,手上染滿鮮血。
他離開之後,她便惴惴不安的一整日,直到深夜,才猛地被人拽了起來,綁到了這尚書府之中。
執掌後宮的敏秀太後宮中,一片寂靜,彷彿不知道這件事情一樣。
「陰黎大人,我,我願意負責。」陳太妃眼神閃爍,「若是大人不嫌棄。」
她抬頭,目光痴纏。
對他的泥足深陷終於是讓她少了幾分對死亡逼近的恐懼感,做起了美夢來。
「哦?」
陰黎笑了起來,似乎是對她的提議十分感興趣一樣。
陳太妃目光猛地亮了起來,「我,我能讓大人很舒服的。」
她乾脆豁開了臉皮,雙頰赤紅。
陰黎伸出食指,按壓著自己的腦穴,壓了一天的情慾在叫囂,他聲線越發的溫柔。
「那……叫一聲來聽聽吧。」
陳太妃愣住,獃獃的看著陰黎。
「怎麼,太妃娘娘不是一副身經百戰的樣子,這點要求都不能滿足下官嗎?」他嘴角帶著幾分嘲諷,終於是忍不住泄露出了幾分陰狠無比的戾氣來,「冬歌,既然太妃娘娘自己不肯叫,那你就幫幫她。」
冬歌轉身,走進內室。
不多久,就從裡面拿出兩個血肉模糊的糰子,帶著污穢不堪的漿水,一柄丟在了陳太妃的懷中。
陳太妃看著自己手上的兩個糰子,一時間肝膽俱裂。
「啊啊啊啊啊啊。」她像是瘋了一樣的跳了起來,兩隻手在空中不斷的揮舞,腥氣在一瞬間溢滿這熏香濃重的屋子。
這是兩顆剝了皮的人頭,眼珠子要掉不掉的黏糊在上面。
陰黎輕笑一聲,「早就聽聞太妃娘娘聲音猶如冰珠落玉,今日一聽,果然叫人情難自禁。」
他似是感慨,同時胸中的灼熱和猛痛都被這一聲叫喊弄的少了許多。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陳太妃終於從他這一張美皮艷骨上脫離出來,意識到了自己真正的處境,聲淚俱下毫無美感的對著他下跪求饒。
那凄凄慘慘的嗚咽聲頓時便讓陰黎更加舒坦了。
冬歌看見自家大人眯著眼睛一臉享受的樣子,就十分會意的將陳太妃拖到裡間去。
同時進去的還有幾分面色肅靜如果死人一樣的侍衛。
不多時,陳太妃聲嘶力竭的叫聲就從裡面傳來。
一聲一聲,如同含了血的黃鸝啼叫。
陰黎聽著,眼睛也緩緩的閉上,困擾了他一整日的情慾,也終於是緩緩的退去。
屋子裡的血香讓他心動。
「大人,這人如何處理?」
面無表情的侍衛將跟著陳太妃身邊的那個小太監往前推了推,道。
陰黎皺著眉頭,看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面無人色的小太監。
「當時那杯茶,是你端給我的對吧?」陰黎身上的藥性逐漸的退去,聲音和眼神都清冷下來。
小太監抖著眼睛往上看了一眼,只看見陰黎身上那蝕骨的媚意退去之後,餘下一片清冷出塵。
截然不同的兩種氣質,不變的是那張勾魂奪魄的臉而已。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這都是太妃娘娘指使我做的。」他的頭磕在地上,梆梆作響。
折騰了一天,陰黎懶懶的單手撐著下巴,笑的像逗弄老鼠的貓兒。
「你若是能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我倒是會放了你。」
他握著一個白玉小瓷杯,一下一下的用自己的指尖輕輕的扣著杯麵兒。
「小的,小的會算相。」那小太監突然抬頭,忙不迭的說。「小的祖父就是看相算命的,耳濡目染,會一些。」
算命?
陰黎活了大半輩子了,有膽子到他面前來說什麼算命的還真是從來都沒有。
他從不信這些東西。
「好啊。」陰黎嘴角清揚,你算算看。
小太監深吸了一口氣,站起來。
「大人可否讓我看看您的手?」小太監問的忐忑。
陰黎倒是無所謂,在他面前伸出了自己的手。
小太監看著看著,默默的,臉色變得煞白。
「怎麼?我以後會死的很凄慘嗎?」陰黎挑眉問。
小太監慌忙跪了下來,「不,大人您會福行加身,官運亨通的。」
若只是這樣,這小太監方才也不會被嚇成那個樣子了。
「看來你是想去和陳太妃一道快活了。」陰黎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我最討厭說話留一半的人。」
小太監雙腿一軟。
「大人贖罪,小的說的都是實話,只是,只是……」他猶豫了一下之後,說道:「大人的紅鸞星動,怕是……且大人的姻緣線是被壓制著的,也就是說,以後的尊夫人,會,會讓大人吃盡苦楚。」
陰黎轉動著酒杯的動作一頓,覺得這小太監真是可笑至極。
「你倒是說說,我怎麼受盡苦楚?」他聲音不咸不淡,也聽不出到底是不是生氣了。
裡屋是陳太妃的叫喊聲。
越來越讓人心驚。
小太監被嚇破膽,所思所想,沒有半點猶豫的就全部合盤拖出了,「大人您,命中會有血光之災,且日後會時常因為姻緣之事心神不寧,惴惴不安,被欺壓蹂躪,名節盡失。」
處理好陳太妃的冬歌從裡間走出來,好巧不巧,就聽見了最後這半句話。
整個人都像被雷劈了一樣僵硬的立在原地。
欺壓蹂躪?
名節儘是?
誰?
他們大人?
這朵兇殘無比的高嶺之花?
冬歌的目光下意識的看向高座上的陰黎。
陰黎低著頭,燭火跳躍在臉上,他眸色晦暗的一塌糊塗。
「呵呵。」
許久之後,他抬頭,笑的風華盡顯。
「看在你將我逗樂的份上,我給你一個痛快的死法。」
他將酒杯之中的烈酒一飲而盡,冬歌會意,手起刀落。
小太監震驚與他傾世一笑的面容還僵硬在臉上。
「處理掉。」
陰黎懶懶的眯起眼睛。
一點兒都沒有將他的話往心裡去。
「是!」
冬歌應下。
而在這權勢混雜的富貴之城千里之外的先帝陵墓處,也並不太平。
山林里鳥叫聲聲,一個帶著幾分尖銳的聲音刺破寧靜。
「死人,你就不能快點走嗎?沒看這鬼地方把我心肝兒嚇的?」一個頭髮雖然花白,但是卻精神很好的老婦人抱著一個小童對著身邊的老頭兒低聲斥道!
邊上一個頭髮花白的老頭先是警惕的用自己的老花眼看了一下四周,周圍鬱鬱蔥蔥的都是林木,卻寂靜的連一聲鳥叫都聽不著。
他「嘖」了一聲,露出滿口粗糙的黃牙,對著身邊的婆子說:「你個頭髮長見識短的婦人,這種時候瞎嚷嚷什麼,免得讓人心口慌!」
那老婦人眉頭一皺,心道能不慌嗎?這山可是出了名兒的鬧鬼,都說本朝先帝葬在這兒,陪葬的人更是一大把。
鮮活的生命就白白的添送在這裡,他們能不怨嗎?
這冷颼颼的涼氣,明明就是夏天最熱的時節,分明就是鬼氣森森才對。
想到這裡,她一下子將心底的恐懼全部都轉化為了憤怒,對著那老頭又要咆哮。
卻冷不丁的聽見自己的寶貝疙瘩小孫子「咦」了一聲。
這一聲讓老婦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咦嘻嘻嘻!」
小童突然笑起來,指著前方一處高樹,「奶奶,您看,那裡有個姐姐呢!」
老婦和老頭兒同時仰起頭看去,只見一個穿著黑色衣服,披頭散髮的姑娘正立在樹杈上,手上臉上都是鮮紅的血。
「哎呀,要命了,鬧鬼了!」
兩人驚慌失措的大叫起來,抱著自己的小孫子拔腿就跑。
千雪羽手扶著樹榦,另一隻背在身後的手提著一隻五彩斑斕的鳥兒,鳥兒的喉嚨被隔斷,千雪琤衣服上都是它的血。
看見驚慌失措逃走的兩人,她嗤笑了一聲,足尖在樹枝上輕輕一點,然後就像一隻翩然翻飛的燕子一樣落在一小塊的山丘上。
她半闔上眼睛,雙腳對著一個地方踩下去。
「刺溜」一聲,人就消失在原地。
有烏鴉從高處飛過,哇哇的叫了兩聲,原地吹起瑟縮的風,伴著黃昏沉沉的光,直涼到人的骨子裡去了。
千雪羽落地之後,一腳的潮濕,濺起幾滴泥水,她也毫不在意的繼續往裡走。
這是一條長長墓道,邊上有幾方側室,側室里十分空曠,墓道上微弱的燭火光,拖曳出古舊的棺材長長的倒影!
「雪羽,你回來了!」
一個空幽的女聲從前方主室傳來,還帶著水聲淙淙。
「殿下,您的身體可好些了?」千雪羽在主室站定,卻沒有貿貿然的走進去,聲音放的又輕又低,「我這就為你準備食膳!」
聽到「食膳」兩個字,裡面傳出了一身嗤笑。
然後就是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千雪羽馬上就拿起邊上放置好的小蠟燭,恭敬的放在前頭為那人照亮。
「食膳這兩個字我們可擔待不起,一隻野鳥而已!」一個穿著郁紫色長裙的女人走出來,烏黑的墨發散開,膚色雪一般的晶瑩透白,只是看著有些不健康。
五官看著非常的溫和,眼角微微下垂,很是可愛,整個人看起來簡直人畜無害,和她冷淡的聲音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
余泱看著對自己恭恭敬敬的丫頭,扯了扯嘴角,抱著自己懷中的盒子,意味深長的摸了兩下之後,說:「雪羽,你放心,不用多久,我就讓你吃到真正的食膳!」
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眯成兩彎小巧的月牙,看起來越發乖巧。
只是眼底沉著的一片黑墨讓千雪羽習慣性的發抖。
「是!殿下!」
她恭敬的低頭。
「京城的富貴啊!」余泱頭微微的往上仰,看見了一片黑色的墓壁,她像是一隻困獸,眼底卻有無限光亮,「我們也該去瞧上一瞧了!」
墓壁上不知何時,竟然開出一朵白色的花,長長曼曼,很是清冷。
余泱一笑,伸手,將那白花採擷而下,放於指尖,輕輕的碾壓揉碎。
不多時,墓室外面突然傳來翅膀扇動的聲音,然後是長長的一聲鷹啼,刺裂蒼穹!
余泱的手一頓,眼中暮然捲起無數颶風。
「來了……!」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更夫的聲音低低的,帶著小心翼翼。
他走過一方高門大院,感受到周圍空無一人的巷子,緊了緊自己的衣服,趕緊加快腳步。
「真真是要死了,每次路過這尚書府打更,都要無端的豎起一根根的汗毛!」更夫心裡這樣想著。
他的腳步越來越快,眼看著馬上就要走出尚書府的勢力範圍了,卻冷不丁的聽到了「砰」的一聲巨響。
更夫茫茫然的抬頭,面前那團東西掉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幾滴冰涼的液體濺在他的臉上。
帶著濃重的腥味。
更夫一摸,然後靠近燈籠一看,腿就軟了。
從尚書府里被扔出來的是兩具冰涼的屍體。
「死……死……尚書府又死人了!」
更夫渾身發抖,腿腳麻木的往外面跑。
他跑掉之後,原地馬上就出現了幾個黑衣人,拎垃圾一樣的拎起屍體就往外跑。
尚書府外面的兩張大燈籠晃了一下,馬上就又歸於平靜。
柔和的燭光打在軟榻上那人的臉上。
陰黎閉著眼睛,他的前方,是幾個花容月貌的侍女,雙手高舉著銀色圓盤子,盤子里是晶瑩剔透的圓潤糕點。
他十指纖長,從盤子里捏起一顆,然後放在自己的面前瞧了瞧,薄唇拉出一個細微的弧度。
冬歌一看這個,樂了!
得,尚書大人的心情看起來好轉了許多,趕緊趁著這時間把那要命的回答給說了。
皇帝陛下也真是,弄什麼差事不好,偏偏讓陰黎去與接那八竿子都打不著的落魄守陵公主回京?
「尚書大人!」他一撩衣角,在陰黎面前穩穩的跪下。
「嗯?」
陰黎把糕點送到自己的唇邊,淺淺的咬了一口,隨意的應道。
「送至余泱公主那邊的飛鷹回來了,信件已經有了回復!」那侍衛恭恭敬敬的低著腦袋說。
「嗯!」
陰黎咽下糕點,懶懶的眯起了眼睛。
「公主說,如果想要請她回去,請,請陛下派出三千精良騎兵,十位一等丫頭,她身子不好,需要人照顧,她膽子小,需要人保護!」
陰黎嘴角那細微的弧度消失了。
侍衛硬著頭皮,繼續說:「公主還說,因為她是帶著先帝秘密遺詔去為先帝守陵的,見她如見遺詔,請陛下鋪十里紅毯,迎她回城!」
陰黎拿起自己的玉扳指,眼底一片陰沉。
「公……公主還說……!」侍衛咽了一口口水,一咬牙一閉眼,「希望這一路能由京城最為德高望重的大臣陰黎尚書,親自去保送,不然,她就帶著先帝的遺詔隨了先帝離開也罷!」
「砰」的一聲。
陰黎指上把玩著的玉扳指被他捏了個粉碎。
碎了的玉紮緊陰黎的手上,染出一片血紅來。
許久都不曾受傷過的陰黎大人看著這片血紅,想起那小太監的話,詭異的沉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