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好人
不是絕對不會做,而是最不願意做。
也就是說在必要的時候,他即使不願意也還是需要我消失的。我覺得從頭到腳的冰涼,像是冬日裡兜頭澆下來一桶涼水,凍的我血液都停止了流動。
我冷笑:「我也沒有別的選擇了是不是?」
沈秋澤摸著我的頭髮:「念離,和我在一起你會開心的,我再也不讓你難過了。」
我沒有答話,沈秋澤將我帶離房間。
走廊曲曲折折,旁邊一扇扇的門緊閉,有的門鎖上已經生鏽,但有的卻像是剛剛用過的一樣。
「這是哪裡?」我問沈秋澤。
他只是笑笑,沒有回答我的話。
他將我帶到另外一個房間內,輕輕一開門,頓時一股潮濕的夾雜著血腥氣的味道沖著我撲面而來,我下意識的捂住了鼻子退後一步。沈秋澤卻鉗住了我的手臂將我拉進了房間。
「姜朝!」我看清了前面的人,叫著向前沖了過去。
只見姜朝四肢被綁在一個木樁樣的十字架上,只是短短一個小時不見,她的身上便布滿了血污。
她意識尚清醒:「何……小姐……我什麼都不知道……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我憤怒的回頭:「你們幹什麼!」
姜傳笑了:「原來這個小姑娘也姓姜,那咱們算是本家了。你年紀這麼小做什麼不好,怎麼就做了警察呢。」
姜朝哭著搖著腦袋:「我不是警察,我只是幫了警察帶竊聽器進去,求求你們了,放了我吧,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幾乎要把嘴唇咬爛了,姜朝衣不蔽體,露出來的皮膚上有幾條猙獰的刀傷,傷口看起來很深,還在不斷流著血。
一旁的龍三手上拿著把刀,鬼都知道他剛才做了什麼!
「說吧,說出來我就放了你。」姜傳誘哄著:「警方到底掌握了些什麼,知道了我們哪些人。」
姜朝只是搖頭在哭,嘴裡念著:「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求求你們……」
姜傳一個眼色,旁邊的龍三又走了上來,手中的刀提了起來。
我擋在姜朝面前:「住手!你們誰都不許動!」
姜傳為難的看向沈秋澤:「這就不太好辦了,這位何小姐到底是你的人不是啊?」
沈秋澤盯著我:「念離,過來。」
我沒有動。
「你不是答應和我一起。」
「那不代表我答應看你們殺人!」我驚恐萬狀,看向姜傳:「姜先生,她不過是個小姑娘,什麼都不知道,你放了她吧。」
姜傳笑了:「那可不行。」
「何小姐,這裡不是什麼人都能進來的。只有我們的人可以站著離開,你到底是站在我們這邊還是別人那邊?」
在絕對的武力面前,任何心思都是白費。我還妄想著什麼虛以為蛇,先離開這裡,等見到了張加林他們再將姜傳等人一網打盡。
是我天真了。
「我不能看著你們殺人。」
姜傳驚訝道:「誰說我們要殺人了?」
我抬頭,他笑呵呵的看著我,我不寒而慄。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他的手中多出了一把手槍,他緩緩走近我,我以為他會一槍殺了我。
我的手裡突然一涼,他將手槍塞給了我。
「不是我們,是你啊,何小姐,殺人的是你。」
我如墜冰窟。
「你真的以為我們這麼笨,會相信你的話?」姜傳搖著腦袋,好整以暇的說道:「我能走到今天,是因為我從來不輕信別人,更何況是你。」
我哆嗦著問:「你想要我怎麼樣?」
「你殺了她。我就相信你的誠意,我會放了你。」
我看向沈秋澤,他冷清的眼眸里盛滿了擔心,他走到我身邊來攬住我,握著我的手:「念離,別怕,很快的,你只要扣動扳機,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他站在我背後,雙手握緊我的手,強迫著我抬起手臂對準姜朝。
姜朝看著我,這個小姑娘的眼睛里露出絕望,卻還是什麼都不肯說。
我手肘向後狠狠一頂,沈秋澤退後開去:「念離……」
姜傳看向我,語重心長道:「何小姐,請你不要做無謂的掙扎,我十分欣賞你,恰好我的朋友也喜歡你,我真的不想傷害你。」
我抬槍對準他,此刻屋子裡無數把手槍對準了我的腦袋,我毫不懷疑下一刻我整個人就會變成篩子。
「請你放下槍吧,你就算是開了槍,你和你的朋友也死定了,又有什麼用呢?」
我看著周圍黑洞洞的槍口,緩緩的放下了槍。
姜傳向我招手:「請你跟我來,我解釋給你聽。」
沈秋澤上前來卸下我的手槍,他親了親我的額頭:「念離,別怕。」
曾幾何時,他也總是對我說這樣的話,那時候的我,聽見了只會覺得歡喜,此刻我只是麻木的搖著頭。
姜傳帶我來到監控室,我抬頭看向顯示屏,一共九個顯示屏,九個房間,有個房間里人多,有點人少,放眼看去,至少有百八十個人被關在這裡。
我忍不住抖動了一下。
「你是不是覺得我們是壞人?」姜傳問道。
我雖然害怕,但還是忍不住嘲笑他:「難道你覺得自己是好人?」
他坐了下來:「好壞只是別人強加在我身上的定義,大家的角度不一樣,所以看到的事實不一樣罷了。」
我忍不住問道:「從哪個角度來看,你覺得自己脫離了壞人這個定義?」
姜傳饒有興趣的指著屏幕:「和你們關在一起的是從寮國來的,你知道那邊是什麼地方么?許多小村鎮落後極了,每年餓死的人大把大把有的是。為了吃飽,盜竊,搶劫經常發生,那些人餓的時候連樹皮都能給你扒下來吃掉。」
「所以你把她們拐來賣掉就是好人了?」
「我在給她們提供一個生的機會。至少不用挨餓,也不會受凍。這不比她們在家鄉那裡好多了么?」
我忍了忍看向旁邊:「這些人都是不被你拐賣就會餓死的人么?」
我的態度實在算不上好,姜傳卻沒有生氣。
他興緻很好:「那倒也不是。可說起其他人,你就更應該認為我是好人了。」
他指著另一個屏幕道:「這些是華夏人,你別看他們現在正正經經的樣子,其實他們都是地溝生活的老鼠,渾身早就已經腐爛了。他們大多數人都是乞丐,流浪漢,少部分是沒有戶口的黑戶,還有一些吸毒的的蛀蟲,浪費著糧食和空氣。我希望他們能發揮出更大的價值來,所以才將他們帶出來。你看,這麼多的人消失,可根本掀不起一絲浪花,沒有人在乎他們的生死。」
「我說實在的,我覺得政府就算不獎勵我,也絕對不應該懲罰我。我是城市的清潔工,做個最骯髒的工作,可我所到之處,開來的確實更加整潔的城市環境。」
「你想象一下,當x市的貧民區不見了的時候,城市的gdp將會有多高,經濟會發展的更迅速,環境也會變得更美好。難道這還不算是我的功勞么?這些癮君子和乞丐能給城市帶來什麼,他們本身就是噁心的垃圾,我只是在做一名不辭辛勞的清潔工。何小姐,這麼說你懂了吧?」
我目瞪口呆,姜傳的語氣是那麼飛揚,他的神色都明亮起來了。他是真的覺得自己做的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好事。
「你以犧牲別人為代價獲得了巨大的利益,難道還高尚了么?」
姜傳攤開手,無奈的說道:「我忙前忙后做了這麼多事,你也不能讓我打白工啊,我手下還有這麼多的弟兄也是要吃飯的不是。何小姐,你是個律師,難道你不想自己的工作能獲得相應的報酬么?」
我點點頭,他說的沒錯,道理完整,簡直可以寫一篇論文了。
「那麼姜朝呢?她總不是社會蛀蟲了吧?」
姜傳笑的深意:「你肯承認她不是小姐,是警察了?」
不管姜朝是什麼身份,她都不可能離開這裡。她是警察或者小姐,結局都是死亡或者被賣掉。
「還有於欣,陳樂樂。」我低聲道:「於欣是個律師,她剛剛結婚,肚子里還有孩子,你卻買兇殺人,一屍兩命。陳樂樂不過是個學生,她才十幾歲,她還有大好的年華去生活,你卻派人殺了她。」我看向姜傳:「這就符合你心中的道德標準了?」
「何小姐,我知道於欣律師是你的朋友。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我非常抱歉,也很沉重,真的,傷害她絕對不是我的本意。但是沒辦法,要做成我做的事,有些附帶傷害是難免的,其實如果不是她糾纏不休,我又怎麼會傷害她呢。」
附帶傷害?我低聲笑了出來。
對他來說,剝奪一個人的生命只是附帶傷害而已?
簡直可笑。
這個人的道德觀已經完全扭曲,他自成一套,以為自己做的是對的。法律在他的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人命對他來說,也只是隨口說一句便可以主宰的笑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