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再見
先走的那個人可以不帶走一片雲彩,雲淡風輕。留下的那個人卻只能默默的瞧著對方的背影。
過去的回憶有多美好,如今就會有多疼。
可能每個被拋棄的人都會想象著有一天對方會知道自己的好,然後哭著求自己原諒。可現實卻像扇在臉上的一個巴掌,無情的乾乾脆脆。
假如沈秋澤還有一絲一毫的在乎我,就不會在律所的門口等著饒佳倩。我們這麼多年的感情,身邊所有人都知道我們是一對兒。他根本沒有想過我的臉面,或者說他想到了也不在乎。
「怎麼?何律師也有說不出話來的時候?」張加林不想放過任何一個挖苦我的機會。
他是x市的檢察官,而我是這裡最好的刑辯律師。
對,最好的。
如果說有一個人最想看我笑話的話,可能除了饒佳倩就是他了。
他做檢察官以來,有兩個原本已經被釘死的案子,卻在我的運作下無罪釋放。
用他的話來說,我就是法律的蛀蟲。專門鑽法律的空子,給有錢人做走狗,完全不顧道德正義。
如果是平時,我一定要與他爭個高下來。今天,我卻什麼都不想說。
張加林卻不想放過任何一個可以贏我佔上風的機會。
我想繞開他,他卻堵著我不讓我走:「你的牙尖嘴利呢?你平時不是囂張么?怎麼啞巴了?」
我渾身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著心臟疼痛,我的每一個動作彷彿都有蹲下來,將自己埋起來的理由。我像個渾身是傷的刺蝟,此時沒有任何的抵抗能力,只能任人宰割。
「夠了!」於欣憤怒的瞪著他:「這是你的文件,你快點拿著走人吧!」
張加林一愣,似乎不知道她為什麼發那麼大的脾氣。於欣帶著剛進入社會那種洋溢著熱情的臉龐,很容易讓一個男人心動。
張加林似乎很喜歡她,連忙笑道:「我晚上有時間,不如我請你去吃飯?」
於欣扭過頭:「張檢察官這樣牙尖嘴利,我實在是不敢與你交談,生怕說錯了什麼被你怨上,連讓人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
於欣挽住我的手臂道:「離姐,咱們走吧。晚上去喝酒,我請客。」
我麻木的順著於欣的動作離開,心臟處卻因為她的一句話而微微有些回溫。
等坐上了我的車,看不見身後的張加林,於欣才矜著鼻子說道:「以前還以為張加林名聲在外,是個有理想又正義的檢察官。今天卻知道他根本不是什麼好人!」
我心裡難受,卻還是被她的話逗樂了:「你怎麼知道他不是好人了?」
「抓住一個女人的弱點,拚命的將你往泥里踩,就不是好人!」
我沉默了。於欣卻想到了什麼連忙說道:「離姐,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是說他太過分了……」
我明白於欣是個好姑娘,站在我這邊幫我說話,我沒有怪她的意思。我確實有了致命的傷口,這個傷口是我的弱點,簡直是太明顯。
拒絕了於欣想要出去喝一杯的提議。這麼多天沒有工作,攢下了一大堆的活兒。
這樣下去,遭殃的不是我自己,而是全律所公司,還有戶主任。
在知道沈秋澤和饒佳倩的事情之前,我便在跟進香港客戶的案子。回大陸之後發生了一系列的事情,我根本沒有心思去解決問題。
香港的客戶說不簽了,我都沒有想到詢問。
今天給那邊打電話,對方模稜兩可的態度卻讓我有些疑惑。一般按照經驗,這種西方化的公司遇到我這種律師,只會毫不猶豫的放棄我。
可那邊很明顯不願意現場給我一個答覆,這讓我感到奇怪。
還有戶主任讓我跟進恆達,我不能再讓戶主任失望。於是我將文件帶回了家,現在的我不想在工作上也面臨失敗。
第二天一早,我便向恆達的秘書預約了時間,詢問總裁什麼時候可以和我見一面。
秘書聽到我是誠途的人,態度出乎意料的好。竟然說總裁下午就可以見我。
可多年律師的經驗告訴我一件事情。這樣的順利背後一定隱藏著什麼原因。於是我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盡心儘力的做好的方案,拿著它走進了恆達的總裁辦公室。
恆達是全國都首屈一指的企業,房地產,金融,娛樂,餐飲,樣樣不缺少它的身影。
但他的主要經營範圍卻不包括x市,只是這一兩年來,卻將商業中心偏倚到了這邊。我還是第一次走進這裡。
坐在異常寬敞的總裁辦公室,這裡的裝修豪華程度令人咋舌。我靜靜的等著,已經做好的接受一個下馬威的準備。
沒想到總裁辦公室的門卻很快被推開了。
我立刻掛上了一個公式化的笑容,讓人放心,有自信,不亢不卑。這是我的工作笑容,在小的時候就練習的完美無缺。
可當我轉過身來的時候,看見了走進來的那個人,卻將我的笑容瞬間僵持在臉上。
一雙深不見底的桃花眼,正閃著意味不明的光芒緊緊的盯住我。
薄涼的唇微微上揚:「我說了,我們還會遇見的。」
我是個律師,一個出色的律師,因此我也是個多疑的人。
我們在顧小言的酒館相遇第一次是個偶然的話,今天再次見面絕對是早有預謀。
我強忍著想要起身走人的衝動:「你是故意叫我來的?」
桃花眼挑眉看著我,諷刺的說道:「你覺得自己的魅力很大?我費那麼大的功夫就是為了找你?」
我眼神晦暗不明,沒有說話。
他指著一張沙發讓我坐下,我不想讓這單生意這麼流掉,便謹慎的坐了下來。
「我對你是有興趣,但還不值得我費這麼大的的力氣。」他舒服的坐在自己辦公桌裡面的椅子上:「我看中了你們律所,了解了一下x市的律師。我不得不說,你還真讓人意外,最年輕的律所合伙人。何念離,你還不錯。」
我的名字從他的嘴唇里輕嚼慢碾,竟然就有了一絲曖昧的氣息,讓我不得不想到那個旖旎的晚上。
我垂下眼睛,不肯泄露一絲內心。
「您這麼年輕就坐到了這個位置,恐怕也不全是靠了家裡的餘蔭吧,溫梓卿總裁。」
是的,我從來不打沒有把握的仗。在來之前就將恆達大概信息摸了個門兒清。
溫梓卿露出一個欣賞的笑容來:「就像我說的,你還不錯。」
「還不錯的話好像入不了您的眼吧。」我盯著他,想從他的表情看出一絲破綻來。但我失敗了,這個年輕的男人竟然比絕大多數的老油條都狡猾。
我盡量保持淡然:「您是想告訴我說,你要求我們律所成為貴公司的法律顧問只是一個偶然?」
溫梓卿將手肘放在桌子上,玩味的看著我:「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之間除了工作,你難道還想有別的什麼關係么?那你說就好了,我奉陪。」
他的聲音像是久釀的香醇的美酒,帶著醇美的香氣,誘惑著人上前品嘗。這個男人很危險,我的直覺這樣告訴我。
我站了起來:「如果您只是想找個玩伴,那您就錯了。您也說過我是最好的律師,並不是您隨意玩弄的對象!」
我轉身往門口走去,不想和這個男人再有一絲的牽絆。
誰知他的聲音卻在我的身後涼涼的響起:「還以為你有多專業,也不過如此。」
我停下看他,皺眉:「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公事公辦。我找你是看中的你的業務能力。如果你非要將私人事情和公事混為一談的話,那你可以走了,顯然我看錯了你。」
他在用話激我,我懂得。卻不得不上當。
我不能讓戶主任在失望一次,不想再讓律所因為我損失一筆生意。
我深吸一口氣,將文件放在他的書桌上。
「你說的對。剛才我很抱歉,這是我為恆達準備的工作方案,請您閱覽。」
他看著我,將文件拿在手裡,翻看兩眼就隨意的扔在一邊:「這樣看,有什麼意思。」
我看他不解,心中不耐煩,卻只能忍下來問道:「那您想怎麼看呢?」
他站起來,湊近我:「晚上一起吃飯,我們再談。」
我下意識的就要拒絕。他將電話拿出來,撥了出去。
「喂,戶主任么?對,是我。」他看著我,露出一抹勢在必得的笑容:「方案我看了,有些詳細的信息需要和何律師詳談,好,好的。」
他將電話遞給我,我不得不接了過來。
戶主任說了幾句,我抿著唇掛了電話。
「明晚七點,我在上次的小酒館等你。」
我轉身就走,聽見他說道:「如果你不來,這個案子就算了。」
我的身影微微一頓,沒有停留的離開了。
要煩的事情太多,反倒是理不出一個頭緒。我坐開車往家裡行駛。
路過一家超市,停車買了幾罐酒。
慶祝今天的自己沒有哭,又過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