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原來墨王妃的眼睛也是舒麗公主轉世所害?這舒麗當真是個狠角色!居然能恨到兩百年後,可見她有多想不開。只是,想回晏金治好墨王妃的眼疾,還得等你師父醒來,不知他老人家何時能醒?」
「師父說了,最慢半年,若在洛洛山靜養,或許不用半年就能醒來。」
「那就太好了,爹娘一定很擔心我,我也想他們了,真希望明天就能回去……」她企盼的道。
瀝諾臉龐半垂,掩下的神情里有幾分愁緒。
洛洛山,碧色層層,菊菊鬱郁,此處有座皇家衧宮,國師即在此處靜養。
而藍筱悠因瀝諾不吝惜將宮中所有玲貴的療傷藥材全塗在她身上,讓本需躺足兩個月的傷勢,一個多月即好得七七八八了,幾天前她還拄著拐杖,到了洛洛山後已將拐杖丟棄,就是雙手被慘夾過,動起來沒之前靈活,不過太醫也說了,這傷及筋骨,得緩些來,但不出三個月也能好全。
原本瀝諾安置妥師父便要回宮去,可既然藍筱悠跟來了,便決定在此多留幾日,當替她調養身子,也順道每日給她說些自己兒時在晏金與來世爹娘的經歷。
兩人這日早上在溪谷釣魚,賭誰釣的魚多,可藍筱悠輸不起兼沒耐性,才一個時辰不到,見自己魚簍子內不過幾條小魚,而瀝諾的卻已是肥魚滿筐,當場丟下釣竿,喊腰酸無聊不玩了。
「你這不是耍賴嗎?」他笑問。
「耍什麼賴,我手這不是受傷了嗎?不靈活怎麼釣魚,哪像你,十指健全好使,你……莫不是譏我半殘?!」某妃不要臉,下不了台,惱羞成怒了。
他失笑道:「你這女人實在蠻橫不講道理,我不與你計較了,否則氣死的是自己,咱們不釣魚了,沿著溪谷上去,有座瀑布,十分壯觀,我帶你去瞧瞧吧!」他放下釣竿,牽過與他粗起脖子的女人的手。
「好好好,看瀑布去。」藍筱悠見有好玩的,馬上忘了自己丟臉的事,高高興興跟他去看瀑布了。
而他們釣的魚隨後便有人來收走,帶回行宮,準備做成他們的晚餐。
他們去到瀑布前,果然如瀝諾所言,白練掛川,清流飛瀑,氣勢懾人。
「真漂亮!」她讚歎極了。
他微笑,「此處我常來,經常在此冥思靜想,一坐便數個時辰,有時師父也會陪著我打坐,你要不也試試,能平氣靜心。」
她斜眼睨他。「你當我坐不住?方才釣魚是枯燥了點,可這會兒本側妃望著碎珠濺玉,聽著水聲脆響,有了閒情逸緻,要我坐定有何難?」
她不服輸,找塊大石頭舒適的坐下來,閉上眼打坐了。
這女人激不得,一激就肯乖乖坐定,他忍住笑的也跟著坐下。
沒多久,藍筱悠偷偷掀開眼皮瞄他,見他神情平靜,真坐定冥思了。
她不敢亂動,趕緊再闔上眼,但坐著忍不住打起瞌睡來,正迷糊間,冷不防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再度掀開眼皮,看見一隻可愛的飛鼠竄出。
她驚喜極了,瞌睡蟲瞬間全跑光,起了玩心,見瀝諾還坐定著,悄悄追著那隻飛鼠而去。
她傷剛痊癒,雖然不用拐杖了,但也跑不快,不過說也奇怪,那小飛鼠居然會停下來等她追上來再走,就這樣將她引到一處山壁里。
這山壁走道十分窄小,僅容一人行走,仰頭往上看去,有陽光稀疏地落下來,一束一束,像是細碎淺淡的銀白。
忽然間,有風拂發而過,她莫名所以,竟有股剝離的恍惚感。
彷佛……彷佛置身在某處自己熟悉的地方……
認清何處后,她睜大眼了,喜出望外。
她竟在爹娘屋裡!
她回來了!回到晏金王朝平縣縣令官了!
「嗚鳴……怎麼可能會失蹤,我兒啊!你在哪裡?在哪裡?」何錦娘躺在床上,形容消瘦,滿臉淚水的哭泣。
藍炯順坐在床邊,同樣一臉憔悴。「我已將整個平縣翻過來,就連那紫南山也給踩得快平了,咱們家藍小子就是找不著……我也不知該怎麼辦了。」他說著也掉淚了。
藍筱悠一驚,趕緊朝兩人奔去。「爹、娘,我在這。」
然而,她奔上前,卻觸碰不到他們,且任她怎麼喊,爹娘似乎都感覺不到她的存在。她不是回來了嗎?為何爹娘看不見也聽不見她?
這是怎麼回事?
何錦娘指著藍炯順怒道:「定是你平日做太多缺德事,老天懲罰,才讓咱們找不到兒子,都是你這貪心老東西的錯!」
「你——唉,好,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老天若要罰,將我千刀萬剮得了,但千萬別讓咱們的兒子出事,兒啊!爹對不起你!爹該死!」他捶胸跺地,痛哭流涕。
藍筱悠心頭絞痛,焦急的淚水也滾滾直流。「爹、娘,我在這,我好好的,你們別哭,別傷心啊。」
「兒子若再不回來,我不活了,不活了!」何錦娘哭斷腸。
「你不活,我又何嘗活得下去?我就這麼個寶貝兒子,沒了,我活著也沒什麼意思了……」藍炯順抱著妻子一起哭。
「爹……娘……」見到兩老為了自己這般傷心欲絕,藍筱悠激動不已,卻無法抱住他們,只能幹著急,就怕兩老真想不開尋短了。
「老天爺,讓我跟爹娘說說話,求求禰了!求求禰了!」她抓著頭髮,哭泣吶喊乞求著。
「藍筱悠!」忽然,她身後響起一聲喝。
她眼前的景象瞬間消失了,爹娘不見了!
「不,還我爹娘,還我爹娘!」她嘶聲大吼。
「悠兒,你怎麼了?」瀝諾將激動失控的她抱住。
「你放開我,我要回去找爹娘,我要他們,我要回去,你放開我!」
他臉色丕變,「你見到你爹娘了?」
「我見到他們了,他們正焦急找我呢,你放開我,讓我回去!」她掙扎吼叫。
「我不放,你……別回去成嗎?」他心頭悶痛,死死抱著她。
聽見他壓抑懇求的聲音,她頓時冷靜下來了,回頭望向他,見他臉色全白,神情惶然。「你……」相隔兩百年,自己留下就見不到爹娘,回去就失去這男人,兩世之隔,她忽然難以抉擇。
「別走……」他竟是連聲音都有些發顫了。
眼淚自她眼角滑落。「我是爹娘唯一的孩子,沒了我,兩老活不下去的……」
他心下一片冰涼,好半晌,他才艱澀的道:「對不起……我太自私了。」
這一瞬,兩人都沉默了,誰也無法打破這份桎牿。
「殿下,出事了!霍叔……霍叔……喪命了。」山壁外,突然傳來拜敦哽咽的聲音。
瀝諾與藍筱悠一人一馬,一路策馬狂奔回京城,霍叔的死不單純,不可能突然暴斃死在自己的床上,霍叔年紀雖四十好幾,但身休硬朗,事前無任何徵兆顯示身子有異狀,這樣離奇死去,著實無法令人相信,兩人趕回去探個究竟。
霍府懸挂白綾,哭聲滿庭,眾人見到太子殿下帶著側妃駕臨,無不感激涕零,伏地哭得更為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