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422,
「羽表妹,見到你真是太好單,我是恆表哥。」他一臉的欣喜。
他是趙元恆?
鳳紅羽眯著眼看他,努力從這個人的外貌中,尋找著當初趙元恆的樣子。
但是,卻半絲兒影子也找不出來。
他的右邊袖子口,空空的,不見右手,顯然,右臂斷了。
兩條腿一高一低,其中必有一條腿折了。
當初的趙元恆,被稱為京城第二公子,博學多才,容顏俊美,溫文爾雅,論綜合實力,僅次於慕容墨。一襲無塵白衣,翩然似謫仙,是京城未嫁女子的首選夫郎。
可面前這人,一頭髮絲凌亂,臉上布著傷痕,衣衫破爛不說,還布滿了塵土。
這分明是個操持苦力的僕人的模樣。
若說,趙國太子趙元恆以前的模樣是天上的雲,那麼現在的樣兒,就只是泥坑裡的一堆爛棉花。
天差地別!
荷影也驚愕住了,她小聲地說道,「小姐,這個人……聲音怎麼那麼像是太子的?他是太子嗎?」
對,除了聲音,哪兒也不像!
但他說,他是趙元恆,那麼便是了。
冷劍說趙元恆在北燕受過折磨,受過虐打,看來是真的。
趙元恆見鳳紅羽不說話,一直這麼看著他,猜想鳳紅羽是在懷疑他。
他歪歪扭扭地,走到鳳紅羽的面前來,激動說道,「我沒有騙你,我真的是恆表哥,我沒有死!」然後,他警覺地看了眼院門那兒,壓低聲音說道,「羽表妹,你們在京城看到的那個太子是假的,是北燕的單于烈扮的。他的目的,是想搶我們趙國的江山。羽表妹,你千萬不要被他矇騙了!」
鳳紅羽抿了下唇,朝他點了點頭,「你跟我進來。」
進了院子門,她就留意過,這處小院的外頭雖然有護衛把守著,但院中,只有趙元恆一人,沒有其他的僕人。
而趙元恆穿成這樣,大約是專門進來掃地的僕人。
在外面說話不方面,還是進屋子裡說話安全一些,趙元恆明白。
「好。」他將懷裡抱著的掃把丟在廊檐一側,跟著鳳紅羽主僕進了屋裡。
這是間普通的二進門的北方民居。
主屋有一間正堂,左右兩個廂房,後堂的東邊間是主卧房,西邊間是僕人的耳房。廚房在西廂房的一側。
荷影扶著鳳紅羽,坐到了正堂的桌邊,趙元恆想坐到鳳紅羽的對面,往身上看了看,猶豫了。
鳳紅羽的衣衫整潔,他的衣衫破爛,他們是兩個階層的人了。
鳳紅羽抬眸看了趙元恆一眼,淡淡說道,「坐吧。」
當初,她那麼想他死,那麼厭惡他。一半原因,是因為她前世臨死前的恨,她將單于烈誤會成了趙元恆,將那些恨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另一半原因,則是因為他自己做的一些事。
他在沒有被北燕人俘虜前,就沒有對鳳家人好過。
他聽信承德帝的安排,肆意打壓著鳳家人。對京城鳳府的人不善待,算是小恨。往大里走,便是對鳳家軍的欺壓,那是大的仇恨!
他夥同鍾家及上官家剋扣鳳家軍的軍餉,一起打壓她的父親哥哥們,不擇手段地削弱他們的兵權。默認陳文昌鍾淮安勾結北燕人,殘害哥哥們和父親,以及鳳家軍的主要將領。
前一世,哥哥們和父親,及幾個主要部下都死了。這一世,哥哥們沒有死,但父親和他的幾個老部下,永遠也活不過來了!
一連兩世,她都是孤兒。
趙元恆,她如何能不恨他?
不過……
她抬眸打量了他幾眼,如今的他,對於她來說,還能有什麼威脅?
太子位置被人佔去了,權勢丟了,人也毀容了,胳膊腿也斷了,空有一具軀殼而已,自作孽不可活,這也算是他應有的下場了。
趙元恆坐在鳳紅羽的對面。
他看著她,長長地嘆了一聲,「我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羽表妹,我以為,我會在死之前,都看不到一個熟悉的人了。」
從去年皇子親征離京一別,算來都有一整年有餘的日子了,鳳紅羽看他的目光,沒有像往日那般的清冷,而且,平平和和說了聲,「坐」,讓趙元恆大為意外。
意外之餘,夾雜著心酸。
他知道,她其實一直都不喜歡他,請他進屋來,不過是憐憫他罷了。她越是看得淡,表示,他在她心中,已經死了。
而他目前的狀況,全是因他自己的過往造成的。
他太急於求成想成功上位,一次又一次的傷害了她,和她的家人。
「見到你,我也很意外,太子殿下!」鳳紅羽淡淡說道,「那個假太子,我一眼就瞧出來有問題,現在,他的日子也不好過!否則,我就不會來這裡了。」
在凌霄山莊時,她第一眼見到單于烈扮的趙元恆,她就發現,那雙眼睛,不太對勁,不像之前趙元恆的眼睛,她便開始留意了。
「哦,對了,羽表妹怎麼會來這裡?你剛才說,是因為假太子,是他將你擄來了?你又怎麼會被他抓到?」趙元恆問。
鳳紅羽還未說話,荷影想到冷劍是因為趙元恆而死,心中就怒了。
她冷冷一笑,「太子殿下,說來說去還不是因為你!要不是你的戰敗,趙國哪裡需要和親?先皇不想自己的女兒到北燕吃苦,便選了其他人家的女兒!」
「……」
「而鳳府的人,又最不得他的喜歡,他便下旨讓我們府上的少夫人,冒充少女嫁入北燕。我們小姐心疼少夫人無人陪伴,送她走了一趟北燕,誰知,她在半路上,被單于烈抓到了。」
「……」
「還有冷劍,他一路尋你,中了北燕人的奸計,也死了,你是個罪魁禍首!」
荷影想到冷劍到死都在找著趙元恆,眼眶一紅,管他趙元恆是不是太子身份,開口就毫不客氣的斥責。
趙元恆驚訝地看著荷影,「冷劍死了?」
「死啦!幾十個人,一起殺了他!是單于烈的人乾的!」荷影怒道,眼淚嘩嘩往下流,「要不是你們趙氏皇族一味的打壓鳳家軍,邊地軍防混亂,那北燕人的軍隊,這幾年能強大得這麼快嗎?」
「……」
「如今單于烈的大軍盤踞在這一代,趙國卻找不出能力強的大將來抵抗!說來說去,都是你們自己造成的!你們自己無用,害得百姓跟著苦!」
「……」
「要是你們當初沒有縱容鍾家人打壓我們老爺,老爺不死,他單于烈敢狂傲嗎?」
「……」
「要是我們老夫人宣宜公主不死,老太爺大都督的職位不被先皇除掉,這會兒,怕是連北燕國都不會存在!如今這般局面,都是你們趙氏皇族自己害的,你自己的下場,也是你自己造成的!」
荷影說出了鳳紅羽的心聲,鳳紅羽便不再說話,只拿眼,淡淡看向趙元恆。
「對不起,羽表妹。」他嘆息一聲。這些日子,他天天在思考,他之所以淪落到現在這一步,的確是他自己害的自己。
「對不起有什麼用?」荷影繼續冷笑,「我們小姐如今被關在這裡,出不去,而且,還隨時會丟命,你光說對不起就有用了?」
「羽表妹,你別怕,我……我想法送你出去。」趙元恆想了想說道。
「你?」荷影打量著趙元恆,更是笑了,「可笑,你少了一隻胳膊,腿還是瘸的,你能救我們小姐?不要說現在,就算是你以前四肢健全的時候,也打不過單于烈吧?更何況,這座府邸里,四處都是他的人!」
荷影的奚落,將趙元恆說得羞愧不已,「我本事不強,但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不是嗎?只要有了想法,認真去做了,總會有一分希望。」
對於他的好意,鳳紅羽並未領情。
他只是說得好聽,出於內疚,而安慰她而已。
他救她?救得了么?
等著荷影將趙元恆罵夠了,鳳紅羽才開口,「你怎麼會在這兒?冷劍說,你不是在北燕嗎?你是怎麼從北燕的牢里逃出來的?」
見鳳紅羽終於開口,趙元恆的眸色都亮了幾分。
他便說道,「北燕人將我轉移,我趁他們不注意時在半道逃脫了。但是,我腿壞了,身上又沒有錢,回不了京。我又聽說,假冒我的單于烈已經起兵反了,我便不敢出現,就在北地這一帶,靠給人當僕人混飯吃等著你。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等到你了。」
趙元恆能從北燕人的手裡逃脫?
鳳紅羽心下生疑,不可能吧?而且……,他的腿都壞了,能跑過單于烈的暗衛?
「這座宅院,現在住著單于烈,他沒有發現你嗎?」鳳紅羽問。
「我的臉上滿是傷口,我又一直裝啞巴,沒人注意我。」他說道。
「我知道了,你且去先下去吧,有事我會找你。」鳳紅羽說道,「注意保護自己,不要讓人發現你。」
鳳紅羽這麼說,便是接受他了。趙元恆站起身來,「好,我聽羽表妹的。」
「另外……」鳳紅羽看著他,表情淡淡,「你不要叫我羽表妹,我爺爺,不喜歡跟你們趙家,扯上關係。」
趙元恆微愣,「好,我明白了。羽妹妹。」宣宜公主的死,一直是鳳家老爺子的心病,鳳紅羽這麼說,大約是顧及著鳳老爺子的想法。
「太子殿下,我可不敢認你做哥哥,請叫我容王妃。」鳳紅羽淡然一笑。
容王妃?
趙元恆的臉色大變。
「你離開的這一年,京城發生了許多大事,你可知道?」鳳紅羽抬眸看他。
想來也是,他一直東躲西|藏,哪裡能知道遠在京城的大事?
「發生了什麼事?」趙元恆隨口問道,他的腦中,一直盤旋著「容王妃」這個詞。容王妃容王妃,她嫁給慕容墨了?
「發生了很多事……」鳳紅羽將京中的幾件大事,一一說了。
「四弟繼位了?」他苦笑一聲,「也合該他繼位,他是坐收了漁翁之利!」
也不知是聽說最不看好的弟弟當了趙國的新皇,還是見到老熟人時,感嘆自己一落千丈的命運,趙元恆離開時,一臉的落寞。
「早知今天,何必當初?」荷影看著他的背影,冷冷一笑。
「荷影,這事兒不對。」鳳紅羽忽然說道。
她神色肅然,驚得荷影眨眨眼,忙問,「怎麼啦?小姐,有什麼地方不對?」
鳳紅羽十分嚴肅地看著荷影,「你有沒有覺得,趙元恆出現在這裡,十分的不對勁?」
「不對勁?沒有啊……」荷影努力的想,「奴婢看不出來。」
「你再想想!仔細想。」
「想,想……」荷影揉了下額頭,忽然睜大雙眼,吸了口涼氣,「單于烈將這間小院安排給小姐住,會防著小姐逃跑,一定會對院中的人進行排查。而院中不見其他的僕人,只出現了一個裝成洒掃的僕人趙元恆,那麼說來,趙元恆出現在這裡,單于烈知道?」
「對,正是如此,趙元恆出現在這裡,是單于烈有意安排的。」鳳紅羽眯著眼,冷冷一笑。
「他為什麼將趙元恆安排在這裡,而不是殺了他?假太子留著真太子,萬一真太子嚷了出來,他假太子的身份一曝光,會成整個趙國人的敵人!他在趙國北地,根本無法立足啊!」
「不,他不會殺了趙元恆,趙元恆和我一樣,都還有利用價值,那便是,那幅龍脈圖!我的手裡,有趙菁給我的一半,另一半,在趙元恆的手裡。」
龍脈圖的事,荷影也知道了,她擔憂地看著鳳紅羽,「這樣說來,單于烈要是得到了龍脈圖的寶藏,小姐就失了價值了,就會有危險。」
鳳紅羽冷笑,「所以,我們得在單于烈去找寶藏前,先離開這裡。」
……
府邸的另一處。
單于烈正盯著桌上的行軍圖,斂眸沉思。
桌旁,格木正向他彙報情況,「主子,鳳紅羽見了趙元恆。」
單于烈未抬頭,只「嗯」了一聲,「他們說了多久的話?」
「有半個多時辰,兩人在屋子裡說的,聲音很小,屬下怕驚動鳳紅羽,不敢近前偷聽。」
「不必偷聽,本王知道他們說了什麼。」單于烈冷冷一笑,「除了敘舊,還能說什麼?鳳紅羽可不會對趙元恆生出憐愛之心。」
「要繼續監視嗎?」格木問道。
單于烈的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不必了,本王親自去。那兩人的手裡,掌握著趙國的龍脈圖,一定要想法套出來!」
……
傍晚時,鳳紅羽正琢磨著,單于烈會讓僕人送什麼難以下咽的食物來時,單于烈親自來了,他的身後還跟著四個侍女,手裡均提著食盒。
荷影想著幾天前,單于烈差點非禮了鳳紅羽,還打了鳳紅羽一巴掌,馬上警覺地站在鳳紅羽的面前。
單于烈淡淡看了眼荷影,沒發怒,朝歪坐在軟榻上的鳳紅羽微微一笑,「孤,抽空來陪你吃晚飯。」
鳳紅羽看他一眼,又往那四個侍女的手裡看去,大約因為單于烈來吃飯,那幾盤菜,做得十分的豐盛。
有肉有新鮮的菜,還有肉湯甜羹及白米飯。
鳳紅羽冷冷一笑,「這是,斷頭前的離別飯?」
單于烈正在擺筷子的手一頓,盯著她皺眉冷笑,「鳳紅羽,你不要將孤想得那麼的冷血,孤不會殺你!」
「是啊,不會殺我,可是,會殺我肚子里的孩子,對不對?」她冷笑,「我跟我的孩子共存亡!他活我活,他死,我死!」
單于烈眯著眼,「不就是一個孩子么?掉了這一個,孤會給你另外更好的!」
「我不要其他的,我只要這一個!」鳳紅羽怒道,心中更是驚悚不已,單于烈,還在打她肚中孩子的主意?
單于烈看著她暴怒的樣子,不由得氣息一沉。
他的確有著打掉她孩子的想法,可前幾天的一晚,他趁她睡著時,偷偷地給她把過脈,她的身體情況很差。別說是打掉孩子,就連瓜熟蒂落的生孩子,都會要了她的命!
她不能懷孕,卻非得懷上孩子,還是懷的慕容墨的孩子,叫他如何不惱恨?而且,還說什麼,跟孩子共存亡!
慕容墨那個自私鬼,值得她拚命嗎?
「鳳,紅,羽!」單于烈冷冷盯著她,一字一字喊著她的名字。
他臉上的怒火越來越盛,忽然,他抬手將桌上已經擺好的飯菜,一股腦的掃落在地,冷笑道,「你不是說,飯菜有毒嗎?那就不要吃了!」
說完,他陰沉著臉,甩袖而去。
那幾個侍女嚇得面面相覷,也匆匆忙忙跟著單于烈走了。
荷影望著地上的一片狼藉,唇角一扯,「他瘋了?」
。
單于烈的確要瘋了。
逼迫他瘋的,是慕容墨。
本以為,他假冒趙元恆,能輕輕鬆鬆地得到趙氏江山,誰知,慕容墨趕走了承德帝,推了承德帝的四兒子登基。
原以為,上官氏的南海三城,是他的一隻得力臂膀,在他跟慕容墨角逐天下時,能助他一臂之力。卻出現了一個鄭凌風,僅僅用一萬人,便拖住了南海的三十萬大軍不得北上來助他。
還有金陵城的那個雲楓,寧可被他打成重傷,也不助他,雲楓是江南三城青雲幫的幫主,雲楓倒戈,其他兩城的知府和商戶,跟著全倒戈了。
他無法從江南得到相助。
而江南又是產糧大戶,他的糧草,因此就斷了。
另外,更讓他惱恨的是,司空睿,居然是鳳家三郎鳳睿!鳳睿帶著西秦的五萬大軍,從西往東,朝他步步逼來,打出的旗號是,太子府侍妾燒死了容王妃,鳳睿要替容王妃報仇!
中原的幾個城池,他打下一個,被慕容墨使離間計收復一個。他帶到中原來的兵馬不多,戰線拉得又長,他顧得了頭,顧不了尾。
忙了幾個月,他等於是竹籃打水,空歡喜了一場。
無法,他只好退回北地來尋蕭燕相助。哪知,北燕又出了事。蕭燕一家三口死了,北院王登基了。
之前,他就跟北院王不和,北院王登基后,查抄了他的烈王府,給他定了個,誅殺王公臣子的罪,還削了他的王位。
北燕,已無他的一席之地。
他這是,為了撿芝麻,而丟了西瓜?
想到如今的境況,心中煩悶的他,便去看鳳紅羽,鳳紅羽卻不領他的情,依舊冷冷冰冰。
怎不叫他惱恨?
「王爺,晚飯,要端來嗎?」一個侍女,在他的書房前,小心的問道。
「滾!」單于烈怒喝一聲。
連格木也驚住了。
這時,柳清澤步伐閑適的走來,看著未點燈的書房,他眸光微閃,抬步走了進去。
「烈王?」
單于烈抬頭,見柳清澤來了,他的神色舒緩下來,「柳門主?」
對,他還有柳清澤這顆棋子!
慕容墨敢策反他的雲楓,他就策反慕容墨的柳清澤,這場博弈,還未定輸贏!
柳清澤走到他的面前,「烈王,慕容墨帶著大軍朝宣城而來,只有三十里路了。」
「慕容墨來了?」單于烈抬頭,冷笑,「柳門主,那天晚上,你沒有殺了他,你失職了!」
「他的武功很高,清澤打不過他。」柳清澤道,「而且,清澤還要將鳳紅羽帶出莊子,沒有時間同慕容墨對持上,再回去時,慕容墨已經離開了。」
柳清澤微垂著眼帘,臉上露出些不悅。顯然,對單于烈怪罪他一事,他生氣了。
單于烈看他一眼,神色舒展開來,「清澤不必生氣,本王也不會怪你,只怪慕容墨的狡猾!現在,陪本王去點兵!應對慕容墨的大軍!」
現在手頭無人了,柳清澤,還不能得罪。
柳清澤點了點頭,「是!」
……
就在慕容墨帶軍向宣城逼來時,單于烈又得知,北燕帝北笙的十萬大軍,從北往南而來了,看那路線,目的地正是趙國的鳳城。
趙國北地三城,鳳城,益州城,宣城,宣城夾在中間,這二人,這是想將他困死?
慕容墨的大軍來襲,北笙來湊什麼熱鬧?難道說,這二人,有勾結?
而且,慕容墨的大軍,就如同從天上降落的一樣,一夜之間,將宣城圍住了。三個郡縣的糧草,無法運來宣城,他的供給斷掉了。
單于烈想到這裡,心情十分的煩亂。
他雖然有五十萬大軍,但也並不是全聚集在宣城,有一部分在鳳城,和鳳城外的三個小郡里,因為人太多,全都聚集在一個城池裡,糧食不夠吃。
宣城裡,只有八萬人馬。
但只有這麼多的人馬,也讓他為糧草發愁了。
冬天,最怕的便是沒有吃的。
圍城十天後,人們開始殺馬煮馬肉了。
……
宣城城門外,十里遠的地方,駐紮著慕容墨的大軍。
中軍帳中,圍坐著慕容墨的幾大暗衛,除了看守京城容王府的韓大,宮中的柒七,和守著百香樓情報暗樁的李四李五這四人沒有來,其他的人,全聚集在這裡。
餘外,還有鳳鎮川和其他幾個鳳家將領。
大家正圍坐在火堆旁,商議著戰事。
「王妃在他的手裡,大家行事的時候,注意一點。」鳳鎮川對幾個墨龍們吩咐說道。
「那個柳清澤,我要是看見他,一定親手宰了他!」紀三吐了一口水,罵道,「他個叛徒!」
「攻城時間定在後天晚上二更天時。」慕容墨拿著一根木棍,在地上畫著圖,「羅二紀三,你們帶尖刀隊爬城門;王生,你帶人跟著我進城尋王妃;小叔和商六,還有其他人等,坐陣中軍帳。我不在的時候,一切聽小叔的安排!」
他沉著臉一一做著吩咐。
大家不敢大意,「是!」
這場攻城,不僅僅是救出容王妃鳳紅羽,而且還是慕容墨跟單于烈的生死角逐。
眾人散后,慕容墨來到一座小帳篷里。
這裡,關押著一個斷了十指,腳被打折的中年婦人。
婦人的臉,十分的蒼白,一雙眼,滿是戾色,可以從眉眼中看出,婦人年輕的時候,也是位艷驚四方的美人。
見到慕容墨走到近前來,她緩緩地抬起頭來看他,咬牙冷笑,「慕容墨,你最好放了我,不然的話,我兒子知道你關著我,會將你碎屍萬段!」
「你的兒子?」慕容墨冷笑,「庄宛秋,他根本沒能力救你,如今,他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都難保!」
庄宛秋一驚,「你說什麼?」
慕容墨冷冷說道,「他敢抓本王的女人做擋箭牌,本王要將他活活的困死!」
「慕容墨!」庄宛秋大叫,「你卑鄙無恥!」
慕容墨在她的面前蹲下身來,「論卑鄙,怎麼算,我們夫婦,我們兩家的父母,都不及你,不及單于烈卑鄙無恥!」
「……」
「你當年做了什麼,你不知道嗎?我知道!我親眼見你指揮他人,殺了孟輕衣!你嫉妒她嫁得好,嫉妒承德帝的心裡裝著她,你就要害死她!」
「……」
「你不顧百姓的生死,攛掇著單于烈南下搶奪趙氏江山,只為一泄自己的私恨,我怎能饒你們母子?自作孽,不可活,他現在已經鑽進了本王的網裡,他投降,本王饒他不死,他反抗,本王要他萬劫不復!」
庄宛秋嚇得軟倒在地。
兒子敗了?
慕容墨什麼時候走的,她不知道,她蹲在地上,蜷縮成一團,沒一會兒,她又冷笑起來。
孟輕衣?
哈——
她沒有輸,她沒有輸——
那個叫鳳紅羽的死丫頭,活不久的!
……
宣城,單于烈府邸的后宅,鳳紅羽和荷影攏著袖子,坐在屋中的火爐旁烤火。
趙元恆來了一次后,每天在院中掃掃地,裝著不認識她們的樣子,又很快離開了。
鳳紅羽也沒有問他龍脈圖的事,她怕驚動單于烈。
龍脈圖,是她和趙元恆活下去的,最後的籌碼。
單于烈發火后離開,一連十天,都沒有來找她,她們吃得依舊很差,但炭火卻沒有短缺。
「小姐,要不,奴婢去偷點吃的來?」荷影看著鳳紅羽的臉說道。
小姐跟著少夫人來和親,行路奔波兩個月那麼辛苦,下巴都沒有變尖,沒想到,被單于烈抓來的半個月,小姐的圓下巴,又成尖下巴了,眼睛也大了一圈。
那幾根老菜根,小姐根本吃不慣,馬奶羊奶小姐更喝不習慣,只啃了幾口黑饃,喝了些水。
她都受不了,小姐一個懷了孩子的婦人,能受得了嗎?
鳳紅羽正想著事情,聽到荷影這麼說,冷冷一笑,「你除非不怕死!單于烈護衛的本事,不比紀三他們差,你一出院子,就會被抓住,別去了。」
「那,就這麼挨餓?奴婢還能忍忍,可小姐……」
「還不至於被餓死。」鳳紅羽丟了撥弄木炭的棍子,坐直身子,眯著眼看向外頭,雪一直在下,就沒有停過,「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能見著王爺了。」
荷影一臉欣喜,「小姐,是真的嗎?小姐又是怎麼知道的?」
鳳紅羽冷笑,「猜的。單于烈越是氣急敗壞,說明,他目前的處境,越是困難,他快撐不下去了。」
她從未見他發那麼大的火,顯然,慕容墨讓他走投無路了。
這北地三城,可是她和慕容墨的老家,他們兩人在這一帶生活多年,單于烈初來乍到,怎能比?
而且,她昨天在院子的門口,偷聽了兩個護衛的談話,那兩人說,有半個月,沒有吃到白面饃了,這麼說來,單于烈開始缺糧食了。
……
趙元恆見鳳紅羽吃的只是硬如石塊的黑饃,便從外頭帶進了兩個白饃。
他用一張乾淨的紙包著,揣在懷裡。
遞到鳳紅羽面前的時候,還是熱的。
鳳紅羽盯著那兩個白熱的饃,心中一時五味繁雜,不知說什麼好。
荷影卻不領情,冷冷一笑,「誰要你的東西?吃了兩個饃,我們小姐就能出去了嗎?」
「我再想想其他的辦法。」他咬了咬唇,說道。
「別做夢了,要是半道被抓回來了,還會害得我們小姐被打。」荷影繼續冷笑。
「多謝,不過,我有吃的。」鳳紅羽拒絕了他送來的兩個饃。
「你還是怪我嗎?」趙元恆嘆了口氣。
鳳紅羽未回答他的話,默然的坐著。
「好,我想其他的辦法幫你。」趙元恆說道,轉身離開了。
「他能幫什麼忙?」荷影冷哼一聲,「他哪裡是單于烈的對手?」
他被俘虜,便是中了單于烈的詭計。
……
趙元恆離開鳳紅羽的屋子后,正一路走,一路想著辦法,冷不防,被一雙褐色的牛皮長靴子攔住了去路,牛皮的鞋子尖上,還沾著少量的雪泥。
這人素白錦袍外面,罩著一件華貴無比的白裘,一雙眼,正冷冷盯著他。
趙元恆吸了口冷氣,單于烈?
這個長得跟他一模一樣的男人,害得他成了如今這般田地的男人,他恨不得親手撕了他!
可是,他打不過單于烈。
「趙元恆!」單于烈忽然冷冷開口,似笑非笑說道,「好久不見。」
趙元恆不作聲,他在裝啞巴裝僕人,他不能讓單于烈發現他的真正身份。
單于烈卻不放過他,一步一步地往前朝他逼近,「怎麼,裝著不認識本王?」
忽然,他伸手朝趙元恆的脖子擒過來。
趙元恆只會三腳貓功夫,再加上斷了胳膊傷了腿,更不是單于烈的對手了。
他躲閃不及時,被單于烈的手,摁在了身後的樹上。
「還裝啞巴嗎?嗯?」單于烈冷笑,「你的一舉一動,全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你以為,你真的能從北燕的牢里逃出來嗎?那是本王授意的!你到這處宅子里做僕人,也是本王讓人安排的!」
趙元恆大驚失色,這麼說,他跟鳳紅羽見面的事,單于烈也知道了?
「你倒底想幹什麼?」眼見一切都被識穿,趙元恆也不裝了,他冷笑說道,「單于烈,你搶走了我的一切,你害得我毀容,斷我胳膊腿,我已經沒有能被你利用的價值了,你還不放過我嗎?」
「只要你將龍脈圖的寶藏找出來給本王,本王就放了你。」單于烈說道。
「妄想!」趙元恆冷笑,「你這種人,哪裡配擁有寶藏?你這個只知殺戮,沒有憐憫之心的劊子手!一文錢都不配擁有!」
「放肆!你敢這麼說本王?」單于烈揚手一掌,將趙元恆打翻在地。
趙元恆被打得吐了一口血,卻依舊冷笑著,「要是本太子沒有猜錯,烈王這是走投無路了?哈哈哈——,你搶走本太子的一切,甚至,占著本太子名字,還妄想搶走我喜歡的女人,哪知,對方一眼就瞧出,你是個假冒的!你丟了北燕,趙國又佔有不了,你是因小失大,你走到這一步,真是報應啊!」
「混蛋!」這話直戳單于烈的心口,他惱羞成怒,抬腳朝趙元恆狠狠踢去一腳,「本王沒有輸!沒有!」
趙元恆被打得又吐了兩口血,他冷笑道,「對,你現在還沒有輸,但是,也只是遲早的事,那個慕容墨,你贏不了他的!因為,你失了先機!先機,懂嗎?」
趙元恆大笑。
單于烈伸手將他一把拎起來,「你給不給龍脈圖?」
「不給,死也不給!」
「好,你不給,本王找鳳紅羽要去,她也有龍脈圖。她想護著她的孩子,一定會給的!」
單于烈忽然冷冷一笑,將趙元恆往地上一扔,轉身就走。
趙元恆疼得咳嗽了幾聲,心中驚異起來,鳳紅羽有龍脈圖?她怎麼會有?還是……
單于烈在詐他?
另一半龍脈圖,不是在姐姐趙菁的身上嗎?
「你站住!單于烈!」趙元恆忽然喊道。
單于烈停了腳步,轉過身來,眉梢微揚,「改變想法了?」
「我問你,你為什麼說,鳳紅羽也有龍脈圖?她怎麼可能有?」
「長公主趙菁去了一趟北燕,給她了,不信,你可以去問她。」單于烈說道。
趙元恆的心,涼了半截,原來,單于烈將他們二人,關在一處院里,又沒有派人進來監視,是故意讓他們見面的,是為了讓兩份龍脈圖合起來?
「單于烈。」趙元恆從地上爬起來,「鳳紅羽是他人的妻子,我只是個廢物了,我們兩個,都威脅不了你,如果……」他頓了頓,「我們將龍脈圖都給你,你可不可以放了她?」
單于烈神色一緩,「可以,我只要那批寶藏,我要你們兩個人有什麼用?正如你所說的,一個他人之婦,一個廢物而已。」
「好,我去找鳳紅羽,跟她說說。」
「太子請抓緊時間,天寒地凍的,鳳紅羽被關久了,於她身子不利。」單于烈一笑,大步離去。
趙元恆等他的身影消失不見了,馬上來找鳳紅羽。
只是,他才走到小院附近,心口忽然一痛,大吐了一口血出來。
艷紅的血,濺在白雪上,斑斑點點觸目驚心。
他心中一個悲哀的念頭閃過,他快不行了。
那這龍脈圖……
他閉了下眼,朝鳳紅羽的小院走去。
……
正屋裡,鳳紅羽和荷影坐在火爐旁烤著火。兩人神情蕭瑟,他嘆了口氣,走了過去。
荷影見到他,依舊沒有好臉色,「你又來做什麼?」
趙元恆將見到單于烈,和單于烈的要求,告訴給了鳳紅羽。
荷影臉色大變,大怒說道,「趙元恆,你怎麼就同意了?那個單于烈的人品,你也相信?你不怕他卸磨殺驢?找到寶藏后,他將你和小姐殺掉?你要死就去死,你幹嘛害我們家小姐?」
趙元恆說道,「荷影,你有所不知,他將我和羽妹妹關在一起,目的就是想得到龍脈圖的寶藏!他得不到他想要的東西,他會一直關著羽妹妹,你想羽妹妹餓死在這裡嗎?」
荷影想到她們主僕被關起來后,所受到的待遇,便不說話了。
她們雖然沒有受到虐打,但沒有吃的,遲早也會死人的,何況,小姐還懷著身子。
「小姐,咱們現在怎麼辦?」荷影看向鳳紅羽問道。
鳳紅羽聽完趙元恆的話,神色依舊平靜,這些,早就是她意料之中的。
她和趙元恆,是單于烈最後的籌碼。
而且,趙元恆的臉上又多了傷口,臉色蒼白,顯然,趙元恆被單于烈打了,也說明,慕容墨又威脅到了單于烈。
單于烈離失敗不遠了。
趙元恆走到鳳紅羽的對面,低著頭,「羽妹妹,你如今落到這個地步,是我害的,對不起。」
荷影不耐煩,「你又啰啰嗦嗦什麼?你同意了單于烈的要求,是不是有好的法子救我們小姐出去?如果沒有,閉上你的嘴!」
趙元恆道,「所以,羽妹妹,我想將我的這份龍脈圖,送給你。」
荷影吃驚看著他。
鳳紅羽冷笑,「這龍脈圖不祥,你想害我?」
趙元恆苦笑,「我不是有意害你。你已經得了半份,再多半份,有什麼區別?龍脈圖在誰的身上,又看不到……」
鳳紅羽冷笑道,「是啊,就像,你姐打了我的左臉,你再打我右臉一樣,反正腫了一邊臉,索性兩邊都腫,是不是?」
趙元恆一臉愧色,「對不起,所以,我想救你。」他嘆了嘆,「我將龍脈圖給你,但外人是看不出來的,我再對單于烈說,你將龍脈圖又還給我了,圖都在我的身上,反正,我活不久了……」
鳳紅羽眯了下眼,伸手搭上他的脈搏,果然如他說的,他受了很重的內傷,這天又這麼冷,又沒有葯,挺過冬天,還真的很難。
如果他死了,那龍脈圖的寶藏,就永遠藏於地下了。
「羽妹妹……,求你了。」他懇切看著她。
鳳紅羽看了他一會兒,「好吧。給我吧。」
趙元恆的臉上,這才露了抹喜色,「羽妹妹,你將手伸過來。」
鳳紅羽依言將手伸過去,趙元恆緊緊握著她的手。
鳳紅羽眼前一花,身子便在野外了,跟上次趙菁送給她圖時的感受一樣。
仿若身子飄到了那裡。
一會兒后,景象消失,她又發現自己仍在原處。
「羽妹妹看到了嗎?」趙元恆問道,他的臉色,比剛才還要蒼白幾分。
鳳紅羽點了點頭,「看到了。」
趙元恆咳嗽了兩聲,澀然一笑,「我是不是,自己做賤?」
鳳紅羽不說話,他的確是。
「早知自己的下場,何必當初呢?」他轉過身去,抬步往外走。
「我有個主意。」鳳紅羽望著他的背影,忽然說道,「你等一會兒,趙元恆。」
趙元恆欣喜的轉過身來,這麼多天來,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喊他,「羽妹妹……」
「小姐想怎麼做?」荷影也問道。
趙元恆和荷影一起看向鳳紅羽。
鳳紅羽揚唇微笑,「趙元恆,我想請你幫我做兩件事。」
趙元恆點了點頭,「羽妹妹請說。」
「你向他要一張七弦琴給我,再將火鳳凰被單于烈殺死的消息,起辦法宣揚出去。」
趙元恆問,「火鳳凰是誰?」
「我。」鳳紅羽說道。
「羽妹妹?」趙元恆吃了一驚,心中更是苦笑,江湖傳說,墨閣主喜歡火鳳凰,誰欺負一下,都活不過次日,不久前,他聽聞墨閣主就是慕容墨。
他們彼此喜歡,他又哪裡能進入鳳紅羽的心?
「可,羽妹妹為什麼要說自己死了?」趙元恆問。
鳳紅羽說道,「我要給單于烈的火上,再添把柴火,這兩件事,你務必辦好。我們才有機會不死!」
趙元恆點頭,「好,我這就去做。」
趙元恆不懂鳳紅羽的意思,荷影卻懂。
趙元恆走後,荷影眨著眼,笑道,「小姐,但願消息能傳出去吧,這樣一來,那些山寨的寨主,就會來找單于烈來挑戰了,單于烈一定會急得跳腳。哈哈哈——。」
「……」
「小姐當初定的規矩,真是太妙了,誰殺死火鳳凰,誰就是新頭兒,但新頭兒必須得接受幾大寨子所有人的一一挑戰!」
「……」
「那些人,不關心百姓的生死,不關心天下誰做皇帝,卻非常關心,九山十八寨的頭兒是誰當,那些人,可都是武功高手,單于烈本事再大,也會頭疼吧?哈哈哈——,想想都有趣。」
鳳紅羽未笑,而是眯著眼看向屋子外頭。
雪沒下了,但天卻更冷了。
她最近,身子狀況也很不好,時常頭暈氣短,這是懷孕到後期的緣故?還是如趙菁說的,那龍脈圖就是個不祥之物,她會早死?
可這孩子才六個月……
……
趙元恆雖然被關在單于烈的府邸里,但可以來去自由。大約是得知,他沒有本事跑掉的緣故。
他是洒掃的僕人,可以隨時接觸到進出府里的僕人,火鳳凰被單于烈殺死的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
慕容墨正在做著後天晚上攻城的準備,得到消息說,單于烈殺了火鳳凰。
紀三和商六幾人大吃一驚,「主子,單于烈殺了王妃?那還等什麼?現在打進去!」
「不!」慕容墨眯了下眼,說道,「這是王妃的計!她沒死!」
她的靈魂中,有一半他的氣血,她死,他一定能感受得到。
那氣息越來越弱,但還存在。
她沒有死。
「沒有死?那為什麼……,這是王妃的什麼計?」紀三問道。
「且看吧,單于烈會急得跳腳的。」他微微一笑,「九山十八寨有著不成文的規矩,誰殺了總把子火鳳凰,誰就是新的頭兒,但那新的頭兒,必須得接受九山十八寨所有弟子的挑戰!挑戰勝利,才有資格當頭兒,不敢挑戰著,會被當成仇人來追殺!」
紀三幾人眉眼一展,「王妃好主意!九山十八寨加起來,人數可不少,而且,都是些江湖能手,比咱們墨龍閣的人,本事還要刁鑽古怪,攻城的事,就不在話下了。」
……
到了次日一早,單于烈從營地回了府邸。
趙元恆將鳳紅羽同意交出龍脈圖寶藏的事,說了,又說鳳紅羽要一張七弦琴,單于烈沒有反對。
很快,單于烈帶著琴,來找鳳紅羽來了。
單于烈大約真急了,也不跟鳳紅羽多說什麼,拽著她的胳膊就走。
趙元恆大急,「單于烈,羽妹妹將龍脈圖給我了,兩份圖紙都在我的手裡,你為什麼還要抓羽妹妹?」
單于烈冷笑,「沒有她,孤要這麼江山和財富做什麼?」
他伸手一指身邊的格木,「帶上趙元恆!」
「是!」格木將趙元恆拖出了小院。
鳳紅羽被單于烈拖著走,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她冷笑,「單于烈,我也活不久了,你要我做什麼用?天下女人那麼多……」
「天下女人與孤何干?正如你說的,你是我的不甘心!不到最後一步,你休想從我這裡離開!不管你是死是活,我也不會將你的半絲兒骨頭留給慕容墨!」
前一世,慕容墨居然將鳳紅羽燒成了灰,灑於大地,也不給他一點兒。
慕容墨那個小人,怎麼可以這麼歹毒?
如今風水輪流轉,鳳紅羽在他的手裡,他也不會留一份骨灰給慕容墨,他要讓慕容墨永生永世的痛苦去!
鳳紅羽低估了單于烈的固執,只好轉身對荷影喊道,「荷影,帶著我的琴,跟著我!」
一個丫頭和一張琴,能威脅他什麼?單于烈沒有反對。
今天沒有下雪了,但風很大。
鳳紅羽穿著那天同慕容墨分開時的一件墨色大氅,被單于烈抓著手,蹣跚地走著。
身子弱,肚子大,她走得十分地吃力。
「地址在天狼山那一帶,我們得出城。」鳳紅羽說道。反正那圖,是看不見的,只有她和趙元恆用意識感念得到。
她和趙元恆合計好,兩人說是哪裡,單于烈也無法判斷真假。
只要出了城,她就有辦法逃走。
單于烈看了她一會兒,又用話套問了趙元恆。兩人說的地方一致,他沒有懷疑。
主僕二人,和趙元恆,被單于烈和格木帶著,往城門方向走去。
誰知,還未走到城門處,便有兵將騎馬朝單于烈跑來,「不好了,烈王,有大量江湖人帶人來攻城!」
「江湖人?」單于烈眯著眼,「在哪兒?」
「東城門那兒!」
單于烈怒得臉色一沉,「去東城門!」
鳳紅羽主僕,和趙元恆,又被單于烈帶到了東城門。
城門樓上的風很大,吹得鳳紅羽幾乎睜不開眼。
她極目遠眺,城門前,圍著數不清的人馬。
有她的九山十八寨的人,還有一些服裝整齊的兵士,不用說,那是慕容墨的人。
她生性洒脫,她的九山十八寨,跟她一樣,活得肆意,沒什麼規矩,看似一群烏合之眾,實則,戰鬥力強。
凝聚力也強。
「單于烈,滾下來!」有人高聲喊著,「敢不敢同你大爺我大戰三百回合?」
單于烈赫然回頭看向鳳紅羽,「你的人?」
鳳紅羽已經悠然地坐在城頭,撫起琴來。
她淡然一笑,「烈王,我是火鳳凰,他們以為我死,來找你挑戰來了,你不去應戰嗎?」
琴聲毫無章法,隨著她的內力,推了出去。
城門樓前,端坐馬上的慕容墨,望著城牆上那個個子嬌小,但坐得紋絲不動的堅毅女子,手指微微一顫。
她安然無恙的活著!
「鳳紅羽!」單于烈冷冷一笑,「你就這麼想我死?」
「對,你害死我父,如今又要殺我夫君,害我孩兒,我當然想你死!」
她忽然發力,將琴音推到極致,城牆上的守軍,個個變了神色,丟棄了武器,滾到了地上。
單于烈眯著眼,「音殺?鳳紅羽,你在幹什麼?你不想活了?」
鳳紅羽冷然一笑,不作聲,而是更加運力,將琴音推了出去。
「主子,看,城樓上出現情況了。」紀三一指城樓上,對慕容墨說道。
慕容墨眯了下眼,她在動音殺?
「提前行動,登城樓!」他沉聲吩咐。
「是!」紀三領命而去。
鳳紅羽的琴音,將城樓上的守將們,控制住了,守衛等於成了虛設。
慕容墨讓人乘機攻城。
城樓上,單于烈盯著鳳紅羽,冷冷一笑,「我不會輸的,我還有你!」
他忽然伸手擒住鳳紅羽,琴音戛然而止。
「走,有你一人就夠了!」他左手抓著鳳紅羽,右手拖著趙元恆往前大步跑去。
荷影去拉鳳紅羽,被他踢翻在地。
可就在他帶著鳳紅羽和趙元恆逃跑的時候,柳清澤帶著人,登上了城樓,攔著了他的去路。
「烈王,抱歉,你不能帶走鳳紅羽!」
格木首先大怒,「柳清澤,你好大的膽子,敢攔著烈王?」
柳清澤一笑,「鳳紅羽是我的妹妹,你們不想死得難看的話,馬上放了她!」
「你的妹妹?」格木冷笑,「你是不是以為烈王要輸了,就又投誠了?哈哈哈,你知不知道慕容墨那個小人,是不會要你這種左右搖擺的小人的!」
「他從來都沒有搖擺過,柳清澤,是我墨龍閣的人!單于烈!」台階上,又緩緩地走來一人。
墨色披風,被風吹得列列作響,一臉肅殺的盯著單于烈,然後,又看向鳳紅羽,目光瞬間溫柔。
荷影一臉欣喜,「小姐,果然如你所說,王爺來了。」
「慕容墨?」單于烈看了眼柳清澤,忽然冷笑,「柳清澤,一直都是你的人?」
「對,你以為,老烈王救了柳向陽就能讓柳清澤動搖了?你可知柳清澤的本性?」慕容墨笑,「他為人正直,怎可能與你這等人為伍?他是我師傅早年收的關門弟子,單于烈!」
鳳紅羽看了眼慕容墨,又看向柳清澤。
柳清澤見鳳紅羽看過來,歉意一笑,「對不起,羽妹妹,我沒有公開身份,是受了王爺的叮囑。當我帶著你逃走的時候,遇上了單于烈的大軍,我只好將計就計,讓你暫時委屈一下。」
「小羽,對不起,讓你受驚了。」慕容墨朝鳳紅羽走來,歉意說道。
單于烈放開趙元恆,雙手擒住鳳紅羽的脖子,冷笑道,「評論輸贏,還為時過早。全都給本王散開!不然,我殺了她!」
慕容墨眸光一沉,手一揮,紀三提著一個人,也上了城門樓。
「單于烈,你想不想她死?」紀三冷笑,「她是庄宛秋,你不認識了嗎?」
一身狼狽的前北燕皇後庄宛秋,昔日風光富貴的趙國蔣貴妃,如一個叫花子一般,被拖到了單于烈的面前。
「兒子……,兒子別管我,殺了他們,全都殺了——」她一臉的森然,「我們不能輸!」
兒子敗了?兒子怎麼能敗?
不!
她死不要緊,兒子不能死!
庄宛秋趁紀三不注意,身子一躍,往三丈高的城門樓下跳去。
一聲女人的慘叫聲過後,庄宛秋已是一堆血肉。
紀三臉色大變,壞了,人質死了。
單于烈的身子晃了晃,他閉了下眼,旋即,又是一臉的冷然。
他抓著鳳紅羽,盯著慕容墨冷笑,「你敢不敢,要她死?」
慕容墨的臉色,漸漸蒼白,緩緩朝他走去。
單于烈大聲道,「全都退後——」
慕容墨不敢走了,「好,退後。」他抬起手,「聽本王令——」
鳳紅羽卻淡然一笑,「單于烈,不勞你動手,我自己來!」
她忽然抬手,拔掉自己挽發的發簪,奮力朝自己的心口刺去。
一頭青絲被城門樓上的風吹得四散開來,一臉決絕。反正要死,不能讓她成為慕容墨的負擔。
這一刺,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鳳紅羽!你敢——」慕容墨的心,陡然往下一沉,奮力往前撲去。
「羽妹妹!」柳清澤也慌了神。
「小姐!」荷影嚇傻了。
「你就這麼想死?」單于烈大怒,抬手將她的發簪打掉。
可只這麼一分神,單于烈顧了前,沒有顧后,他的后腰處忽然一痛。
「我先殺了你!你這個毀我一生的惡人!」趙元恆不知什麼時候撿了把大刀,雙手握刀,用力地刺進了單于烈的后腰。
與此同時,慕容墨也到了,他一手將鳳紅羽撈入懷裡,另一隻手用力朝單于烈劈去。
一旁的格木要救單于烈,被柳清澤攔住了,趙國的第一劍客一劍青,格木根本打不過,也很快被刺倒。
單于烈后腰受傷,慕容墨的一掌,又帶著十二分的憤怒,他被打倒在地,狠狠地吐了一口血。
「慕容墨,你贏了——」他哈哈一笑,一臉的落寞。
慕容墨未理會他,這會兒,自有墨龍閣的人,收拾殘局。
「小羽,你沒事吧?」慕容墨上下打量著懷裡的小女人,半個多月不見,她整個兒憔悴了不少,「不要再離開我。」
「好。」她微微一笑,又轉身來看單于烈。這輩子,她再也不必擔心被他搶走,被他威脅了。
「鳳紅羽。」單于烈忽然一笑,笑里神色莫名,「你可知道,你為什麼能活到這麼大嗎?你本來,活不到出生的。」
鳳紅羽眯了下眼,「什麼意思?」
「那隻血玉發簪,是用來續你的命的,你卻丟了……」單于烈冷冷一笑,「沒有我的氣血續命,你活不久的……」
「你敢危言聳聽?單于烈!」慕容墨大怒,「將他帶走!」
「我是北燕狼單于烈,怎能受你們折辱?哈哈哈——,休想!」單于烈忽然大笑,身子往城門樓下躍去。
砰——
一聲巨響。
死在庄宛秋一側。
鳳紅羽看著那對死掉的母子,半晌,才緩了口氣。
結束了。
……
單于烈死,他的部將,全都投降。
亂了半年的趙國,也日漸太平了。
趙元恆一直受著單于烈的折磨,內臟早已受損得厲害,在單于烈死後的第三天午夜,也悄然離世。
鳳紅羽命人將他葬於天狼山腳下,那裡,埋著不少趙國軍士的屍骨,他一直說十分後悔縱容了陳家父子和鍾家父子,才導致那場戰事的大敗,那就讓他一直懺悔去。
至於單于烈母子,慕容墨將他們葬在一起,墓地則在趙國和北燕交界的六盤山一帶。
沒有墳頭,沒有墓碑,棺木的上頭,就是一條大道。那條道,天天有馬隊來往,前世做惡,死後,受萬人踩踏。
至於整頓邊地的事,慕容墨將政務交與了鳳鎮川和柳清澤。
他則帶著鳳紅羽,住進了墨龍閣的一所別莊,專心陪她養胎。
鳳紅羽的身子很弱,他每晚偷偷給她運氣,心中則想著,生了這一個,絕對不要第二個了。
看著慕容墨忙前忙后,又是準備小兒房間,又是準備小床和小衣服,一副即將要做爹的喜悅勁兒,鳳紅羽卻開心不起來。
單于烈的話沒錯,她活不久了。
她越來越覺得身子虛弱。
前世,她死在慕容墨的面前,這一世,她怎能再讓他痛苦一次?
「荷影,我們離開這裡吧?」她看著窗外盛開的紅梅,弱弱說道。
荷影在給她梳頭,驚住了,「小姐,過兩個月你就要生了,你要去哪兒?」
「去哪兒都成,不要讓王爺知道。」
這一天,天氣晴好,慕容墨采了一些冬筍,打算給鳳紅羽做筍片肉湯,卻不見鳳紅羽在屋裡。
他尋遍幾間屋子,連荷影也不見了。
卧房的床上,只留著一張字條:有緣再見。
那是鳳紅羽的字跡。
慕容墨暴怒,「鳳紅羽,你敢跑?」
……
轉眼就是五年。
五年裡,誰也不敢在慕容墨的面前提鳳紅羽的一個字。
甚至,沒有人敢穿紅衣。
五年裡,慕容墨就沒有笑過,日復一日的找人。
可是,找不到。
這一天,春暖花開。
慕容墨帶著韓大,往蒼泠月原先住的幽冥谷而來。蒼泠月早已不住在這裡,他是來碰碰運氣,尋鳳紅羽的。
入谷的路不好走,兩人下了馬,打算徒步而行。
這時,忽然有一個五六歲的墨衫小童,提了把木劍,從一塊大石頭后跳到了他們的面前,攔住了去路。
「呔!此山是我開!」
韓大一愣,這小包子……
怎麼好眼熟?誰家的娃兒,長得可真漂亮。
卻聽一旁的慕容墨皺著眉頭,閑閑說道,「此樹是我栽!」
墨衫小童一愣,怒道,「你搶我詞兒!」哼了一聲,又道,「要想打此過!」
「慕容崢!你給爺滾過來!」慕容墨怒道,「你娘呢,死哪去了?」
兒子都會攔路搶劫了,她還不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