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兒女事
鄭凜的歸來,讓整個鄭家沉浸在闔家團圓的喜悅中,連帶著二老的精氣神都好了不少,逢人就說笑呵呵的說兒子回來了。年三十那天,更是早早起來準備團年飯,做了滿滿一大桌菜,生怕做少了吃的不痛快。
這個年過的跟以往沒有多大的區別,吃過豐盛的團年飯,就各自端了小板凳在牆角下邊曬太陽邊嗑瓜子,時不時的有人來串門子,七嘴八舌的說著從別處聽來的或是看到的八卦。
桑葉鮮少主動八卦別人的事,但是不妨礙她聽八卦。有些八卦一聽就是假的,奈何擅長八卦的人都有一副好口才,抑揚頓挫,曲折離奇,讓人不自覺的信服。
閑來無事當作故事聽聽,打發時間倒是挺不錯。
就是有幾個人打著嘮嗑的幌子,來探春香的口風想給春香牽線保媒。她們倒不是亂牽線,說一些亂七八糟的人,想來也清楚有鄭家給春香撐腰,不會委屈春香嫁去不著四六的人家。
這事兒旁人做不得主,一切都看春香自己的意思。經過周家那遭事,春香更不想再嫁了。她領了這些伯娘嬸子的好意,婉言拒絕了。
這些人一走,孟氏就忍不住嘮叨上了:「我看你高嬸子說的那個就不錯,家裡人口簡單沒有拖累,你嫁過去就能當家做主,這樣你都不滿意,你到底想找個啥樣的……」
春香很煩這樣的話,臉上就表露了幾分:「您老辛苦了大半輩子,好不容易過上含飴弄孫的日子,操心那麼多作甚?您要是見不得我,明兒個我就回鎮上,省得您煩心。」
孟氏一聽,眼淚就要下來了:「我知道,我知道你長本事了,嫌我老婆子煩了,可你就是嫌我煩,我也得說你……等我哪天眼睛一閉,你愛咋咋地,我看不到,也管不著了!」
身為兒媳的桑葉和馬氏坐不住了,一個個勸道:「娘,春香不是那個意思,她這是不想您一把年紀還為她的事煩心呢,對您是最孝順不過了。」
「是啊娘,就春香的性子,您老還能不知道?等過陣子她自己想通了就好了,您如今說再多她也領會不了您的一番苦心吶。」
此時春香也懊惱著,後悔不該把話說的這麼重,不由得打自己嘴巴:「娘,是我不會說話,您要打要罵都隨您,您老別哭了。」
鄭凜和鄭山青也跟著勸,只是兩人都不怎麼會勸人,翻來覆去的就那麼乾巴巴的幾句話。
好在孟氏不是個矯情的人,被兒子媳婦輪番安慰,漸漸的心裡就沒那麼難受了,只是擦著眼淚對春香說道:「這些話說多了你不愛聽,以後我也懶得再說了,你要是哪天後悔了,別怨別人沒有為你想過。」
兒孫自有兒孫福,她年紀大了誰知道還有幾年好活,就不討這個嫌了。能好好兒的把小孫孫帶大,她就知足了。
春香點點頭,聲音細柔又堅定:「娘,不管今後咋樣,都是我自己選的,好與不好,我都認了,不會埋怨任何人。」
她是怨恨過不管不顧把她嫁到付家的親人,但是在大哥大嫂幫她出頭,又幫她帶著兩個孩子脫離付家之後,所有的怨恨就煙消雲散了。
和離后,她所走的路,都是她自己的選擇。要是哪天真後悔了,她也只會怨自己選錯了,不會把過錯推到別人頭上。
大年初三,是出嫁的女兒攜丈夫孩子回娘家拜年的日子。
算上月娘,桑家有三個女兒,三個女婿。他們各自帶著禮物早早來到了桑家,一大家子難得聚在一起,熱熱鬧鬧的有說不完的話。
鄭凜回來的晚,來不及到桑家說明情況。前兩天又不適合走親戚,所以桑家知道他人回來了,倒也沒急著讓他過來。
這會兒人都到家裡來了,全了拜年的禮數后,老兩口就拉著他開始詢問兒子兒媳婦們的情況。得知一切安好,只等春闈就放心下來。
問過了最關心的事,木氏就問起了別的:「路上還安穩吧?」
之前就聽人說有歹人趁這個時候攔路打劫,專門劫那些趕考的書生。要不然,她也不會厚著臉皮,求這個有本事的大女婿一道去了。
鄭凜不想老人家多想,便隱瞞了路上遭遇了三波山匪的事,揀著一些能說的說道:「還好,就是住客棧的時候,遇到了小偷小摸的情況,沒讓他們得逞。」
木氏聽罷,臉色就好了些,對那些偷兒很是唾棄:「有手有腳的幹啥不好,偷偷摸摸也不怕哪天手腳被人打折了。」
鄭凜的手動了動,沒有說他抓到小偷后,確實把小偷的手腳打折了,還把人送官了。就算被關幾天放出來了,以後也不能再當偷兒了。
另一邊,於氏熱情的招呼幾個小姑子。知道月娘肚子越大越不耐餓,置辦年貨的時候,特意買了好幾樣對孕婦好的吃食,將桌子擺的滿滿當當。
「看你這肚子,肯定是個皮小子。」桑枝瞧著月娘冒尖尖的肚子,以過來人的口氣說道。
月娘輕輕地摸了摸肚皮,臉上帶著即將為人母的慈愛:「男女都一樣。夫君說,要是個男孩,就教他讀書寫字,要是個女孩,也像男孩一樣教。」
桑枝一聽,老毛病又犯了:「男人的嘴是騙人的鬼,現在說的好聽,等真生下來是個女娃,你看他還記不記得前頭說的話。」
桑葉臉一黑,手肘捅了桑枝一下,又笑著對月娘說道:「妹夫是個實誠人,沒那麼多花花心思,這番話必然是真心的。」
月娘知道二姐的性子,自然不會見怪。見她尷尬,反而順著她的話說道:「二姐說的沒錯,男人的話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夫君說的話我都記著呢,他要是做不到,回頭我好好羞他。」
桑枝被捅了一肘子,已經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正想著怎麼描補,月娘就遞了梯子,於是忙接過話茬,哈哈笑道:「沒錯,咱們也聽著呢,要是妹夫說的出做不到,可不得好好臊臊他。」
於氏則面露羨慕,一邊誇鄭聰一邊吐槽丈夫:「妹夫不愧是讀書人,說出來的話就是中聽,不像你們大哥,只會說生女兒不怕,一直生總能生齣兒子,感情是把我當老母豬了,以為女人能生到七老八十去。」
桑枝像是找到了組織,也跟著吐槽:「我家那根呆木頭還不是一樣,琴琴玲玲都是閨女,懷著寶兒的時候,我怕又來個閨女,他倒好,不安慰我不說,還讓我挺著大肚子去拜菩薩,差點沒把人氣死。」
桑葉和月娘接不上話,畢竟她們倆沒有這樣的苦惱。也知道姑嫂倆就是說說而已,心裡不會真記恨著自己的丈夫。
要是陪她們一起說大哥和妹夫(姐夫)的不是,那才會讓她們不舒服。
等姑嫂倆吐槽的差不多了,於氏感慨道:「大家愛重兒子,輕賤女兒,要我說兒子有啥好,給攢錢蓋房子娶媳婦不說,還要給他帶娃受媳婦的氣,指不定老了把你當包袱撇一邊,哪有女兒來的貼心。」
桑枝附和的點點頭,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便問道:「去年就聽說你找媒婆給我大侄子說親,這都幾個月了,咋一直沒個准信兒?你跟大哥是個啥章程啊?」
一聽這話,桑葉和月娘來了精神,很是關心大侄子的終身大事。
小江是於氏和桑樹的長子,是桑家的大孫子。算虛歲的話,年一過就十七了。十七歲不算大,但是也不小了,確實到了相看媳婦的年紀。去年秋收過後,於氏就托媒婆給小江說媒,只是一直沒有什麼後續。
於氏面色一苦,無力的擺擺手:「別提了,這臭小子犯擰呢,說他小叔還沒娶妻,他不好趕在前頭。我看他是太挑,看不上人家媒婆說的姑娘在找借口,差點沒把我跟你們大哥氣死。」
桑葉卻不這麼覺得,小江算是她看著長大的,是個腳踏實地的好孩子。要說他想等小叔娶妻再說親,她信;要說是挑花了眼,還不如相信媒婆介紹的姑娘確實不合適。
心裡這麼想著,桑葉就問道:「媒婆說的姑娘是些什麼情況?雖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一輩子的事總要娶個自己喜歡的,你們有問過小江喜歡什麼樣的姑娘嗎?」
桑葉十分無語,暗暗心疼大侄子:「小江是個老實孩子,可又不是個傻子。這兩年他跟著家裡的賬房學習一直學的不錯,你們交代給他的事,他一次岔子都沒出過,你們當爹娘的就這麼小看他,認為他會受人欺負?」
於氏想了想,發現大兒子辦事確實穩重,從來沒有出過差錯,不由得瞪了瞪眼,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這時,桑枝插了一句:「大姐說的沒錯,小江這孩子不孬,你跟大哥該放手時就放手,別總覺得自己安排的就是對他最好的,該聽聽他的想法才對。」
她家木頭就孬的很,一個沒看好就被人欺負了。可就算這樣,她要幹啥事,也會提前跟他商量,盡量夫妻一心把事兒辦好。
兩個小姑子都這麼說,於氏不禁反思是不是對大兒子太不信任了。
月娘的心思更為細膩,想到了另一種可能,便開玩笑似的說道:「小江長的好,性子也好,咱家如今也越來越好,想嫁給小江的姑娘多的是,沒準兒小江已經有喜歡的姑娘,又不好意思跟你們說,就這麼拖著呢。」
一語驚醒夢中人!
想到有幾次撞見那臭小子兀自傻笑,於氏眼睛亮了亮,起身嚷嚷道:「還真有這可能!不行,我得趕緊去問問這臭小子。」
說著,就風風火火的要去找兒子。
桑葉眼疾手快,一把將人拉住:「依小江的性子,就算真有喜歡的姑娘,你這麼直白的問,他能老老實實的告訴你?」
於氏急了,問道:「那咋辦?我還等著喝媳婦茶抱孫子呢,總不能就這麼跟臭小子耗著吧?」
「你先坐下來,咱們這麼多人,還怕想不到法子?」把人拉回來坐好,桑葉笑道:「小江人際方面簡單,要是真有情況,留心些肯定能發現。」
於氏冷靜下來,點點頭道:「聽你的,先把事兒弄清楚再說。」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一陣,倒是有了幾個不錯的法子。
末了,桑枝羨慕道:「還是大嫂命好,兒女雙全都懂事,再過兩年就能抱孫子了。我家的幾個不聽話的,還不知道要操心到啥時候。」
於氏長長的嘆了口氣:「我有啥好羨慕的,小江是臭小子就算了,果兒是女兒家,今年虛歲也十五了,相看的事也得抓起來。只要一想到她要嫁人,伺候公婆還有男人孩子,我這心吶,就跟被挖了一樣。」
可憐天下父母心,這話說的桑葉和桑枝兩個有女兒的人,也跟著難受起來。月娘摸了摸隆起的大肚子,第一次如此強烈的希望是個兒子。
她能儘可能的當個好婆婆,卻沒辦法讓別人也這樣。要是生的是女兒,在婆家受了欺負,可不就跟剜心一樣的。
回家的路上,桑葉看了看右手牽著的胖閨女,好奇的問抱著胖兒子的丈夫:「要是以後湯圓兒在婆家受了委屈,你會怎麼做?」
鄭凜繃緊了臉皮,硬邦邦的說道:「婆家?哪來的婆家?我的女兒,只會待在家裡,不讓她受任何委屈!」
桑葉啞然失笑:「怎麼,你想把閨女留在家裡當老姑娘?也不怕閨女恨你。」
鄭凜輕哼一聲,冷冽的說道:「招上門女婿,孩子可以跟他姓,人必須住在咱們家。要是他敢讓咱們女兒受委屈,老子打斷他的狗腿!」
湯圓兒虛歲才三歲,女婿更是沒影的事,可是看他這副咬牙切齒的模樣,好像女兒已經被人搶走了一般!
桑葉一愣,仔細地觀察他的臉色:「你是說真的?」
鄭凜雙手將元宵遞給她,下一刻把閨女撈起來抱緊了:「為夫從未想過把她嫁到外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