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公子輕狂
墨水村趙宅院內,王離剛送走前來賣乖的王氏,一衛士便悄然出現在他身邊。
「少爺,那高離無論怎麼逼問,都不肯吐露半個字來。」
「知道了。」王離望著屋檐成串的雨簾,突然問道:「公子可是要回來了?」
「這……咱們的人還沒回來,可能還沒返回。」衛士小心翼翼的回答,主子的心思越來越難猜了,這會突然提起公子,到底想說什麼?而對公子的態度也令人費解得很。不管是依禮還是按律,主子該寸步不離地陪同在公子身邊,可他僅派了兩名衛士,還是暗中跟隨?這不像是保護,反倒像是在監……
一想到這個詞,他便忍不住一哆嗦,眼光悄悄望去,幸好主子沒有察覺。「沒什麼事先下去吧。」
「是。」衛士剛欲退下,似乎又想起了什麼,「明日是否真的要送公主和小姐回去。」
「有什麼疑問嗎?」王離終於收回了目光望著他。
「如果真要送她們回去,勢必要分派出人手,那我們這邊……」他謹慎地停下了。
「此事我自有打算,你不必費心。」
「是!」衛士不敢再問,隱身離去。王離望了望依然陰沉的天空,心中暗嘆,回房拿了把傘正欲出門,適才的衛士突然去而復返,氣息不穩道:「少爺,風來了!」
「什麼風?」
「就是公子身邊的……」話完未完,一道黑色殘影劃破雨簾,王離心神陡然一凝,持傘擊出,卻如攪碎煙墨般,他心中一凜,背後傳來低沉冷淡的聲音,「王少將軍,你還是那麼的謹慎!」
眼前青年一襲單薄黑衣,長發束起,鬢髮遮臉,隨風舞動間,一雙如貓眼般透著光澤的黑瞳若隱若現。
其疾如風,公子手下除李易外的第一暗衛——風邪。至於李易似乎毫無特殊,只知道暗衛以他為首,平時明面上替秦霜處理簡單事務。然而能管住如風邪這樣的人,又豈會是平常人?
風邪已至,那其它幾位……王離心中頓時感覺不好了,公子突然將人調至此處,莫不是要……他微笑道:「風先生突然至此,莫不是受公子之命前來?」
「公子讓我告訴王少將,他今晚暫留在鎮上,讓你不必擔憂!」話畢,未等王離回話,如來時般劃出一道黑虹掠出雨簾。
「呃?所謂指令,就是這個?」此言令王離都有些措手不及,這麼說,他們已經與公子會面了,原本他還想從他口中問些信息來,看來是自己幼稚了。
「讓宛、若前來見我吧。」
「要啟用她們了?」衛士微微一愣,少爺為陛下辦事,為何感覺似要與公子對立?
雨停了,天暗了,似乎一股更大的風雨就要來臨!
趙月悠悠醒來,室內燈火通明,漸漸映出了秦霜的臉,此刻他似乎正在看著什麼兀自發獃。平時見慣了他似笑非笑的沉靜,此刻的失神令她心中微微沉重。
時代、身份賦予他的,不僅僅是高人一等,無比倫比的榮華,更多的是責任。國與家,百姓與生存,對他而言,卻比任何人都盡心儘力。若他少管一分,少愛一成,也許日後便不會……
「秦霜!」她低喚出聲,才覺聲音微啞。
身邊的少年似驚然醒來,手中某物快速塞回懷中,再回首,便是含笑如畫的眉目,「月兒醒了,之前突然昏倒,嚇壞我了,現在可有哪兒不舒服?」
「還好!」原來是昏過去了,那一瞬,她還以為自己又死了一次。此刻身上蓋的比往日暖多了,這兒是……墨水酒家的雅間內室,看天色,似乎是夜晚了。
「那就好,你先躺會,我去去就來。」說著起身朝外走去。
不多時,趙高捧著碗走了進來,「姐,你可醒了。」言語之間的充滿了擔憂,趙月笑著示意他別擔心。「這是那個丁大胖替你熬的湯藥,說是既能驅寒,又可以治你手上的劍傷。」
這小子,替人取外號的習慣還真是改不了。趙月在他的服侍下喝下了黑糊糊的湯藥,丁錢的廚藝確實不賴,一碗草藥被他熬得雖然看相差了點,但喝起來也不至於太難入口。
「對了,那個小孩母親的後事你辦好了嗎?」
趙高以指替她拭去嘴角的葯汁,正欲回答,秦霜走了進來,先他一步開口道:「你先出去,這事由我來跟你姐說。」
「你……」趙高霍然站了起來,微眯著眼瞪著秦霜,秦霜視若無睹走到趙月面前,將趙高擋在身後。
趙高一手握緊了碗,另一隻手緩緩伸向了腰間的匕首,卻突然聽趙月說:「小高,你去幫我拿點吃的來。」
「好。」趙高鬆開手緩緩退去。
秦霜伸指點向趙月的唇角擦拭著,指腹的力度微微有些重,趙月靜靜看著他沒有說話。許久,秦霜收回手,望著一直盯著自己的女孩,「怎麼了?」
「沒什麼?」趙月收回目光,在他的扶持下躺了下去,「現在說吧。」
「你突然昏倒了,我便急急把你帶了回來,把剩下的事情交給……我的朋友了。」秦霜簡單地將事情說了,大致如她之前所吩咐的,小高帶小男孩到左鄰右舍,每家給了點銅錢,把他娘的身後事交由了同村鄰里,回來時小高碰上秦霜抱著昏倒的趙月回程,急得丟下一切跟回來了,具體剩下的事交給了他的人來辦。
「每個地方都有不同的習俗,交由村裡人來辦最合適不過了。」秦霜寵溺地挑順趙月凌亂的髮絲,贊道:「月兒真是太聰明了。」
「嗯……」約摸是藥效上來了,寒氣外泄,趙月只覺得越來越冷,也越來越乏。
趙高端著食物上來,看到的一幕差點令他摔掉了手中的碗。
榻上緊擁在一起的二人,一個是和衣而躺的少年,一個是裹著虎皮的女孩。「愣著幹什麼,還不去端個炭火來,你姐冷著呢。」
「是!」趙高咬咬牙,急忙跑了下去。
炭火在榻邊燃起,室內溫度漸漸高了。半個時辰過去了,趙月終於再次醒來,渾身如被雨淋透了般,衣裳幾乎都擰得出水來,整個人因出汗過度幾盡虛脫。
趙高抱來備用衣裳,正欲替趙月換下,被秦霜再次趕了出來。「你也出去,我自己來,沒問題的。」
兩少年站在門外,一動不動,誰也不看誰,直到室內喚他們進去,才一同走了進來。趙月在二人面前掃視了一遍,比起以前的爭執,現在二人之間的冷漠更讓人不安。
先前端來的食物冷了,趙月請趙高去熱一熱,他一言不發端走了。
趙月盤坐在火盆邊,拉過秦霜坐在她面前,見他坐定,才開口道:「霜哥哥,小高比我大兩歲,可為何叫我姐姐,你知道嗎?」
秦霜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趙月繼續道:「我與小高自小寄養在趙家,受盡饑寒、委屈與折磨,若不是小高,我可能早就死了。還記得霜哥哥把我從地里救起來那一次嗎?那時我已經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也陡然長大了,從今往後,我要當他的姐姐,由我守護著他,不再讓他受半點委屈。」
趙月頓了頓,「我知道小高的品性不好,在你眼裡他是個壞孩子,可如霜哥哥今日所見那孩子,若無我們照看,他不去偷不去搶,又怎能活下去?」
「我明白了。」秦霜點點頭,面色漸漸柔和起來,「月兒的弟弟,也是我的弟弟,只要他對月兒好,哪怕他對我不敬,我也不會跟他計較的。」
他說的是不跟他計較而不是……趙月心中微微失落,卻也明白,這已是他的底限了,習慣了光明的人,就算愛心再大,也難以包容黑暗。
次日,天色依然昏暗。
一早,趙高便來幫趙月梳洗,同時告訴趙月他要出去見見他的小弟,趙月替他整整衣扣,囑咐一番,便讓他出門了。
秦霜倚靠在門外默默地看著,待趙高下樓后才走了進來,而後便有夥計送來早膳,二人一同用過後,秦霜面帶愉悅,「月兒,我帶你去一處地方。」
他一臉神秘的,惹得趙月也好奇了,「去哪?」
「去了就知道了。」邊說邊伸手抱起趙月,突然就朝窗外跳下,驚得趙月尖叫地抱緊了他的脖子,這傢伙如此膽大妄為,分明是故意的。
秦霜腳尖借梁穩穩落在馬背上,卸去了一部分衝擊了,趙月倒也未覺得不適,只是心臟嚇得差點跳出來了。
三樓,五雙眼睛望著二人一馬消失在街頭,一個個面露異色。
「頭兒,公子沒事吧!」
「你們哪隻眼睛看出公子有事?」李易眼神流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從小到大公子就沒正常過,現在總算有點年少輕狂的味道了。」
「那個女孩……不是陰陽家的?」
「當然不是。」李易瞪著他們道:「你們是警惕慣了,人家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小丫頭。
「那公子對她為何如此……著迷?」
「公子第一次見到流光的時候,是不是也像現在這般!」
「哦,原來如此!」四暗衛士總算一齊點了點頭,原來這丫頭對他來說,不過是件新鮮的玩具啊。
可是,好像有點不對呀!公子好像不是個玩物喪志的人吧,為了圈養個小寵物,還特別命令頭兒去買了套宅子。這勢頭,會不會不小心就是一輩子?
「風雷,你們二人還是跟去瞧瞧吧。」李易見四人發獃,心想他們是不是太閑了,沒有敵手的狼都變成了羊啊。「可別讓公子發現了。」
「切,就憑他那點……」風邪剛開口突然住口了,「頭兒,對面有情況。」
花柳酒館,三道人影從窗口掠出,快如羽燕般借屋脊朝秦霜二人的方向飛去。
「不好,公子有危險。」李易眸光一緊,瞬間做出了指令,「風你速度最快,務必在他們之前追上公子,林旁側暗擊,雷后位,山留守原地,若有人來務必抓住活口。」
「是!」四條人影散去,李易整理了下衣衫,不緊不慢朝樓下走去。
花柳酒館,敢窩藏帝緝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