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趙月斷案
「是誰?」羅縣令驚訝地問。
趙月掃了他一眼,拉過秦霜退離屍身,「仵作何在?」
羅縣令懷疑的目光在秦霜的淡然一下,焉了,連忙派人去喚,很快,那日在趙宅驗屍的老仵作急急趕來了。
老仵作見過羅縣令后,雖然面露驚訝卻不失恭敬地問道:「姑娘有何吩咐?」
「先生好!」趙月點點頭,溫笑道:「請老先生來,一是作個見證,二是請您幫我記錄下來,以定兇手罪證。」
「呃?」頭一回被人如此恭敬地吩咐著,老仵作有些受寵若驚。做他們這一行的,成天與死人打交道,不僅辛苦還受人嫌棄,唯恐沾染了屍毒。原以為被急急找來,是又出了什麼人命案,沒想到竟是給一個小丫頭寫屍單。
秦霜原想寫記錄有他就行了,何必要找其他人,但聽趙月一說便明白了,此事畢竟由縣衙負責,還是由他們的人來寫比較好。因而不由得更加佩服這小丫頭的心思細膩。
這邊,趙月已經開口了,「死者中年男人,年約四十至五歲,體重約60公斤,也就是……」趙月見眾人發愣,老仵作似乎不知如何下筆,這才想起重量單位,沉吟片刻,「體重約四鈞,也就是相當兩個他這麼重。」
她以秦霜為喻,羅縣令不耐煩地揮揮手,「你說找到真兇,扯這些幹什麼?」
「別焦急,很快就你明白了。」趙月不急不躁地說:「死者身著青袍黑褲青靴,腳跟有草木灰,後背且有被磨擦過的痕迹。」說著,她看向老仵作,「請您去驗證一下。」
那老仵作懷疑化作驚訝,這屍身死來已久,腐爛不堪,誰會去觀察這些,這丫頭真是太不一般了。得到羅縣令首肯,老仵作連忙上前。
「姑娘說得沒錯。」習慣了屍臭,倒也不覺得難受,老仵作並沒有退下,而是繼續站在屍身,心想肯定有下一步指令。
羅縣令想速戰速決,忍不住問道:「這又能說明什麼?」
「由此證明,死者的死亡現場,應該是后廚,他死後被人拖至了畜圈掩藏了起來,而這個移屍的人,應該只有一個人,並且,這個人應該力氣不小。」
一干人等聽著,都驚訝了,眼前如此年少的女孩,分析起來竟然如此清楚易懂,就連他們瞬間都能想到一個可能。
「兇手是個廚娘。」秦霜柔笑地出聲,趙月點了點頭。
「為什麼不會是一個男人?」羅縣令反唇相譏,「男人也能做得到。」
「如果是男人,直接扛過去就行了,何必用拖的?」趙月輕瞄了他一眼,繼續以柔嫩的聲音緩緩道:「趙家的下人是自己單獨做飯的,負責主子的,總共有四人,王氏主屋由王叔為首,丫頭小翠為主,另一人是劉嬸;而柳氏小院內,是由……」
趙月頓了頓,深吸了口氣,「一個啞娘負責的。」
「也就是說兇手不是劉嬸,就是啞娘?」羅縣令迫不及待地問。
「是……啞娘!」
「為什麼會是她?」這次發話的是秦霜。
「公子瞧他的褲邊,右邊比左邊低,而領口恰好相反。」
「兇手是個左撇子。」秦霜一點就通,亮眸發光。「兇手將人勒死,並拖著褲腳移屍。」
憶起那個不能說話,卻對她溫笑,幫她擦洗,為她悄悄留食的婦人,趙月實在於心不忍,可真相就是如此的殘酷。
「殺人需要動機,一個老啞仆憑什麼要與他毫不相干的人?」羅縣令既慌又惱。
趙月瞧了他一眼,淡然一笑,「其實我也想不透,啞娘是個好人,且有恩於我,我也不願意承認。但我想說的是,在啞娘動手之前,事實上王管家已經被人下了毒。」
「所以啞娘純屬多此一舉。」秦霜接過話,含笑看著趙月,「那下毒之人又是誰?」
「柳氏。」
羅縣令聞言猛然一震,不敢置信地瞪著她,「不可能!」
「她第一次用此毒中在我烤的一隻雞上,意欲毒死趙家兩兄弟,並嫁禍到我身上,然而事情就是這麼巧合,那隻雞本身就有毒,趙家兩兄弟一吃下去就吐了;第二次,她利用王離王少爺的妹妹王盈往我的湯食里下毒,結果那湯食被王氏小翠偷食了,然而……」趙月深吸了一口氣,女子閨譽比命還重要,此事早已傳遍,她此事再次揭開,確實不道德,可柳氏於她而言,必是生命路上的一顆毒瘤,她又豈能心軟容她留著?「小翠暗結珠胎,反倒救了她的命,只是可憐了那孩子。」
羅縣令臉色難看極了,老仵作卻是訝然叫道:「還有這等事?」
「此事大人可以去查,是真是假一問便知。」趙月似乎沒看見羅縣令的憤怒與緊張,繼續道:「第三次,柳氏又唆使王盈在我的茶水裡下毒,卻差點害了公子的親妹妹,這事,問問王離王少爺便知真假。」
「一派胡言。」羅縣令頓時惱了,門外卻突然傳來不慍不惱的男聲,「讓她說下去。」
趙月望去,門邊上倚著一個青年,午後的暖陽由背後透來,看不清他的臉,卻能讓人感覺到不一般的氣息。
王離,不知道什麼時候,他來了!
羅縣令慌忙踏步上前,王離看都沒看他一眼,繞過他走了進來,定定地瞧著趙月,唇角微揚,似笑非笑,「我來給你作證,繼續。」
秦霜下意識地將趙月拉退一步,眸光暗沉地盯著王離,似乎他已成了危險人物。
「謝謝。」趙月溫聲道謝,而後看向老仵作,老仵作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持竹簡繼續寫著。
「第四次,王盈買通墨水酒家的后廚夥計,在我的牛肉丸子湯里下毒。」
「我記得他說過墨水酒家是你的。」羅縣令小心翼翼地瞄了眼王離,小聲惱道。
「對,所以這包毒在我手上。」趙月從懷中掏出一個瓶子遞給老仵作,「請先生瞧瞧是否是同一種毒藥。」
老仵作接過瓶子聞了聞,點了點頭。趙月剛接欲接過瓶子,卻被王離突然搶了過去,「所以,那些讓人肚子疼的丸子湯是你故意的!」
「對。」趙高已走,此事就算揭開,也無懼了,趙月仰面對上王離冷若冰霜卻滲著壓抑火苗的眼眸,「比起你妹妹的狠毒,我不過是小懲大誡,你和她都該感謝我。」
「讓幾十人跟著一起腹痛腹脹也算是小懲?就算是吧。可是……」王離話鋒一冷,「公子如此寵你,你竟然讓公子陪我們一起受罪!你可真是對得起他。」
趙月臉色一變,心中刺疼,王離實在太陰狠了,不同於秦霜的光明磊落,她會的陰招,他比她更擅於利用。
他這是在報復,藉機報復。
此刻,趙月突然懂了!
王管家在她被拋屍那晚就死了,柳氏留至今日利用王顯報案,一則打擊王氏,二則除掉她,可謂一箭雙鵰。可她一直不明白的是,雖然至今猜不透王離來此的目的,但他一定是將趙家翻了個遍,又豈會沒發現王管家的屍身,故意未揭開而呆今日,為何?
他是要毀掉她趙月的偽裝,讓秦霜看到她趙月不屬於這個幼稚身體的成熟靈魂。
那秦霜呢?他如此睿智,又豈會不懂?趙月慌然看去,卻見面前少年一如既往的溫潤,眸中卻滲出了寒意。
這局無論是生是死,他王離都贏了。
氣氛一下子死般沉寂,羅縣令不知該如何是好,急得直冒冷汗。
正這時,門外突然跑來一個捕役,「大人,有人找貴客和一位公子。」
秦霜從王離的臉上收回了目光,掃了眼趙月,率先走了出去,王離看了眼趙月,眼神充滿了諷刺的冷笑,而後他也跟了出去。
一行人離去,沒有人再理會趙月,彷彿她剛剛的破案不過是場鬧劇。
偌大的房間,一人,一屍,透心的涼。
衙門前,高頭大馬上,一少年黑衣精甲,一見白衣少年走出來,連忙跳下來,上前單膝一跪,「蒙田見公子。」
秦霜只是點點頭,伸出手將他扶起,身後傳來王離諷刺的淡笑,「蒙將軍回了趟帝都,總算學會了尊卑禮儀。」
「我是發自內心地尊敬公子,不像某些王八羔子,表面溫順,實則心懷鬼胎的好。」
王離輕哼一笑,到底城府夠深,並沒有發作。
羅縣令見狀連忙打圓場,將三人迎上了堂內後院,給了他們一雅間后恭敬地退了出去,並替他們關上了門。
蒙田從懷中掏出一青銅密卷拋給了王離,「給你的。」
王離伸手接過,「瞧瞧,才誇你懂事了些,這會又放肆了,這可是陛下的聖旨。」
蒙田懶得理會,又掏出一卷龍紋密卷,雙手奉給了秦霜。
二人各看看罷,面色皆變得蒼白了幾分,相視后,一齊看向了蒙田。秦霜開口道:「你先出去,我有事和王將軍商量。」蒙田不悅地瞪了眼王離,退了出去。
秦霜看著王離,王離看著秦霜,許久,秦霜終於說道:「陛下讓你帶她回去,是嗎?」
王離面色暗沉地點了點頭,譏笑般反問道:「你的計劃,落空了?」
秦霜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目光垂了下來,落在手上的龍紋密卷上,如蔥的長指霍然收緊,骨節泛起了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