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節 滿載而別
此時的縣城雖然表面上還是比較平靜,但實際上卻涌動著奔騰的暗流。
等到完全控制城防后,早已隱藏在外面的各路抗口軍民收到信號,立刻在大小黨員幹部的分批分組帶領下迅速有序地進城。
共榮鎮保安警備大隊總數不到五百五十人,經過徹底調查,其中有五百一十餘人都是可用之人,剩下的幾十個都是漢奸或立場不堅定者。
今晚從共榮鎮整隊出發時,「東寡婦營五雄」怕共軍的那個主力團攻到自己這裡來,一個個急著逃命,紛紛跳上大車走在前面,卻不知道跟自己性質相同或相近的幾十個人已經被悄悄捆起來鎖進倉庫了,而看押他們的正是共黨的游擊隊員和民兵。他們更沒想到這支隊伍已經「擴充」得超過六百人,且其中有一半就是那個共軍主力團的人。
等得到信號確定可以進城時,在城外跟共軍主力團一起隱蔽等待時機的共榮鎮保安警備大隊的其餘成員便也湧入城中,並且很快在約定地點找到了各自的長官,全部順利歸隊。
在商議這個計劃時,為了得到團長和政委的信任和支持,王三照就向他們表示:一旦控制城防,立刻發信號通知城外的各路抗口軍民有組織進城。這時縣城外圍周邊的碉堡、炮樓、哨卡就由城外進入的共軍方面的人接管,而保安警備大隊的人則撤入城中歸隊。不僅是城外的防禦體系,隨著入城共軍的增加,接著就是四面城牆的防禦,最後連城內各路口要道的工事、哨位和火力點也全部由共軍方面的人控制。至於是由主力團接管,還是由地方部隊接管,那就由內部決定。保安警備大隊的人則全部歸隊,去做別的事情。
正因為有著這種程度的互相信任,所以這個計劃才能順利實施。
今晚進城的六百多人中本身就有一半是共軍主力團的人,所以在從偽軍和偽警察手中接管防衛職責的時候起,共軍的部隊就已經開始掌握一部分城防。當城外大量的各路抗口軍民湧入城內時,共榮鎮保安警備大隊的所有成員都按約定計劃撤離各個防禦工事,全部向縣城內集結。各部集合后,又分頭進行下一步計劃。
此時的王三照坐在卡車裡,帶著一部分手下向不遠處的城防司令部趕去。雖然距離不遠,但沿路看到無數抗口軍民在許多黨員幹部的指揮下熱火朝天的往城外運東西。
那場面可真叫壯觀!有大車的用大車運,有牲口的用牲口馱,有小推車的用小推車推,有的利用扁擔、繩子和口袋,還有的什麼都沒有,直接甩開膀子就連背帶扛。雖然人數難以統計,但都謹守秩序,沒有人大喊大叫,在各自熟悉的黨員幹部帶領下,有組織、有計劃、有秩序的一趟趟往城外運。
看到鄉親們終於能把被口木人搶掠搜颳走的東西稍微拿回了一點點,跟在王三照車后跑步前進的士兵們也感到歡欣鼓舞、熱血沸騰。以前這種事真是做夢都不敢想,可現在卻有人帶著他們在這次行動中大顯身手。
雖然現在王三照和他帶著的這些人都是標準的偽軍服飾,但路上往來的軍民百姓根本不怕,因為在計劃中已經約定好了分清敵我的標誌:在此次行動中,不管是口軍服飾,還是偽軍服飾,戴鋼盔、戴軍帽的就是敵人,光著頭什麼都不戴的就是自己人。除此之外,還有人補充了一條:如果是自己人,在這麼緊張的情況下,煙癮再大也顧不上抽,但假如是正好沒戴帽子的敵人,那肯定會抽煙。所以,不管穿什麼衣服、戴不戴帽子,凡是抽煙點火的一律槍斃。——這一條提出的時候純屬玩笑,但今晚還真沒一個抽煙的。
城防司令部門口,王三照跟團長和政委再次見面。
王三照首先問道:「我剛才聽到你們那邊的洋行響了兩槍,怎麼回事?」
團長嘆道:「沒想到這洋行里連夜查賬的特務還挺厲害。我一講政策,他們一個抄機槍,一個摸手榴彈,老子只好送送他們!!好在咱們沒有傷亡,只可惜浪費了兩發子彈。如果不跟他們廢那麼多話,老子用大片刀就把他們都解決了!!」
政委立刻發威:「那可不行!!我黨的政策絕對不能變,更不能壞在咱們團!!」
王三照轉入別的話題:「我本來以為今晚不管怎麼著都得打上十幾槍,沒想到那麼順利,把城防司令部和憲兵隊都拿下來才開了六槍,加上剛才兩槍也不到十槍,已經算是非常順利了。走,咱們進去瞧瞧那三位怎麼樣。」
三個人邊往城防司令部里走邊說話,後面有各自的警衛跟著。
王三照問道:「醉紅樓和翠柳閣的情況怎麼樣?」
團長答道:「沒什麼情況。那幫王八蛋一進去,我就讓人在門口架好機槍了,各路口也安排好了。今天晚上他們乖乖呆在裡面就算便宜了他們,要是誰敢冒頭,那就只好把他『突突』嘍!不過,他們能在裡面縮一晚上不出來嗎?」
王三照道:「放心吧,這兩個地方都是吃喝嫖賭抽全套服務,我不僅給了錢,還答應不夠的都記在我的賬上,他們不抓住機會鬧個昏天黑地是不會出來的。你們可能不知道,醉紅樓和翠柳閣以品質高和價格高聞名,理應是各方勢力眼中的肥肉,但偏偏這兩個地方從不買黑白兩道任何一方的賬,其實這都是因為醉紅樓和翠柳閣的大股東就是那位中佐,他才是真正的後台老板。所以,那些漢奸雖然平時對老百姓窮凶極惡、橫行霸道,但進了那兩個地方都規矩著呢。既想去享受,又沒那麼多錢,這次趕上我在醉紅樓和翠柳閣大擺流水宴,他們會輕易放過嗎?」
說話間,他們來到了城防司令部辦公樓里的會議室。把守的戰士把門打開后,他們就看見了裡面綁著的三個人——「東寡婦營五雄」中的太雄、次雄和那個倒霉的偽軍班長。不僅綁著,眼睛也蒙著,嘴也堵著。
政委轉頭問道:「如果當時那個芥三大佐非要帶上你去馬家合子,那你怎麼辦?」
王三照搖頭道:「不可能。誰都知道新組建的共榮鎮保安警備大隊是一群烏合之眾,如果沒有我坐鎮,縣城裡一定草木皆兵、到處放槍、雞犬不寧。不過,我一推薦『東寡婦營五雄』中的三雄、四雄、五雄對那一帶地形熟悉,他們立刻就被帶上了。這樣一來,城裡就少了三個要對付的人。可惜不能把他們都推走,那樣會引起懷疑的,剩下兩個是最低的底線。」
團長笑道:「原來你小子早就算計好了,上次夜入縣城等於都是幫你唱戲了!」
王三照也笑了:「要沒有那晚的大戲,同志們能把城裡的情況摸得那麼清楚嗎?再說了,我看團長你也唱得有滋有味的。」
政委立刻顯得有點尷尬,團長則滿不在乎地說道:「我手下大部分正副營長、連長、排長都跟著你進了縣城,我實在不放心!李庄的那些保安警備大隊全是廢物,又定好了繳而不打的計策,沒什麼意思。所以,我也就混在其中進城了。」
政委岔開話題道:「王隊長,這三個俘虜你覺得應該怎麼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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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東寡婦營五雄」中的太雄、次雄和那個倒霉的偽軍班長雖然被綁住后又裝進麻袋裡,但卻誰也不敢再亂掙亂動了。
剛才「張副大隊長」來了,但他已經變成了「王隊長」。這位「王隊長」把一包「掉地上就響的特製烈性炸藥」放在桌子邊上,然後把裝三個人的三口麻袋角上都系一根繩子,三根繩子的另一頭又系在桌腿上,最後才讓共軍的人把三個人的麻袋口封上。到了這時候,「東寡婦營五雄」中的太雄、次雄和那個倒霉的偽軍班長誰都不敢亂動,生怕不小心牽動了桌子,讓那包「掉地上就響的特製烈性炸藥」從桌子上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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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外走的路上,團長指了指問道:「你那包是什麼東西呀?」
王三照揚了揚手裡的紙包說道:「綠豆糕,剛從那洋行里拿出來的。你在馬家合子和縣城周圍的布置怎麼樣,沒問題吧?我雖然到處跟人家說芥三大佐要到明天中午才回來,但能等到天亮就不錯了。」
團長傲然道:「別看我只在馬家合子那一帶安排了一個連,但他們個個都是精銳,地形也非常熟悉!而且,他們也不是跟鬼孑孓硬碰硬的打,主要是利用有利地形拖住敵人,馬家合子還有地道,事先許多游擊隊和民兵也為了此次行動在那一帶布設了大量各種陷阱和地雷!照這種打法,我們幾乎不會有損失,但鬼孑孓可就要倒霉了,能消滅多少敵人不好說,但絕對能把他們死死拖在馬家合子!說不定到了明天中午,他們還帶著小鬼孑孓到處轉悠兜圈子呢!此外,我把小半個騎兵連都撒出去了,嚴密監視縣城周圍的動靜,縣城與馬家合子之間的道路更是分段派人盯著!如果鬼孑孓回頭或是周圍有別的敵人靠近縣城,我馬上就能知道,有充足的時間進行準備!」
王三照舒了一口氣道:「這就好。雖然敵人全體以車代步,但縣城和馬家合子之間單程也要一個多小時。能把他們拖在馬家合子越久,咱們就能從縣城裡運走更多的物資。而且,這一仗結束后還有一個好處:從今往後,離縣城較遠的村鎮可能不會再駐紮偽軍了。你們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快就急著動手嗎?我們在共榮鎮駐紮有五百多人,但鬼孑孓不解決偽軍的糧餉給養,所以還是吃當地的老百姓。以糧食來說,一般偽軍的口糧都是由當地的村長、鎮長、維持會長和紳商富戶輪流籌集或向百姓攤派。這麼一來,當地的老百姓又要被奪走一大批糧食供養當地的偽軍。好在我們進入共榮鎮的時候,先前駐紮在那裡的鬼孑孓中隊留下了一批糧食——他們倒是統一發放,我們才可以不對老百姓伸手。可就算省著吃,也不能維持很久,而且居然又要征糧,所以我才加快採取行動。你們平時看我表面上不著急,昨天還要你們在計劃外再多籌五百斤糧食,其實這些賬我都快算爛了,因為我不想真的像偽軍一樣從老百姓手裡搶糧食。不信你們可以派人去共榮鎮駐地倉庫看看,那裡剩下的糧食渣子連熬一碗粥都不夠了。」
二號守護神插了一句:「還有,如果再不行動,這小子用的假名字就能在共榮鎮周圍拿來止小兒夜啼了。」
政委說道:「放心吧,我們都知道你是打鬼孑孓的英雄。而且,你這半個月的假偽軍也沒白當,今晚一下子就搬空了整座縣城!」
團長問道:「對了!那幫小鬼孑孓怎麼那麼好騙?你讓人拿著燒雞白酒去說『學長』什麼的,他們還真就什麼都信!」
王三照答道:「當然了。不同的情況下,對付敵人的方式不同,武器也不同。在這種時候對付小鬼孑孓,酒瓶子比手榴彈好使,燒雞比機槍好使。」
「胡說八道!!哈哈哈……!!」
三個人有說有笑剛走出城防司令部辦公樓,就聽到大門口傳來一陣吵鬧聲,三個人趕緊過去看個究竟。
遇到這種事,政委自然是一馬當先:「幹什麼?!這是什麼時候、什麼地方,還在這裡吵吵鬧鬧的!!現在我們不僅身處險地,周圍還有那麼多老鄉,讓人家看見會怎麼想?!」
很快三個人發現一個問題:爭吵雙方是共軍主力團的戰士和那個孫中隊長。
政委感到情況有些複雜敏感,所以放緩語氣繼續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共軍主力團的一名戰士立刻報告:「報告政委!部隊進城前有指示:這次行動只針對口偽物資,不得騷擾普通百姓!可是,剛才他們私闖民宅!」
孫中隊長立刻大喊冤枉:「絕對不是!!我可不對老百姓動手,我拿的也都是口偽物資,不信你們可以問我們王隊長!!」
王三照曾給孫中隊長下過一個命令:等把守備任務全部移交給共軍后,集中人手去抄六個人的家——三個口軍軍官的家和三個偽軍軍官的家。三個口軍軍官就是芥三大佐、中佐和少佐,三個偽軍軍官就是「偽逆三高」。所以,共軍接管城內的治安守衛后,孫中隊長便帶著人開始行動。
芥三大佐本來不管轄這一地區,他暫時住在城防司令部里。那個少佐也一樣,但他是住在憲兵隊里。孫中隊長最先動手的就是這兩家。當時城防司令部和憲兵隊剛拿下來,然後三位最高指揮分頭去進行兩家洋行的戰鬥,他就是這時候動的手。本來芥三大佐和那個少佐都狡猾得很,雖然知道他們住在什麼地方,但具體房間卻很少有人知道。但是,還是被王三照打聽到了,所以孫中隊長按照指示很順利的就找到目標,並把有用的東西一掃而空。
接下來是「偽逆三高」的家。平時「偽逆三高」的家都是門口有崗哨、門房有警衛,但今晚王三照大請客,那些偽軍和偽武裝警察隊的人真夠仗義的,把這些兄弟也都叫走了。所以,這三家全都成了不設防的區域,孫中隊長很容易就能進入並控制任何一家。他每進一家控制住局面后並不是一通亂搶,而是跟這家的女主人談話:「你男人有多少值錢的財物、藏在什麼地方,你是他老婆,肯定知道得一清二楚。只要你乖乖說出來,我們就只拿那些,絕對不動你的首飾和私房錢。但是,如果你拒不交待,我們搜起來,那些財物藏得多隱秘也肯定保不住,而且我們還會拿走你的首飾和私房錢。」——這招是王三照支的。
結果「偽逆三高」的老婆都做出了相同的選擇:把男人藏錢和金銀細軟的地方都告訴了孫中隊長,保住了自己的首飾和私房錢。
就這樣,孫中隊長帶著人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很快抄完了「偽逆三高」的家。整個過程沒放一槍,沒有人挨打受罵。由於沒有使用太多的暴力,大件的傢具孫中隊長也不要,所以「偽逆三高」的家抄完以後,從表面看上去幾乎沒什麼變化,很難看出有什麼損失。但是,看著抄沒上來裝了一大皮箱的鈔票、銀元、金條和少量珠寶,這可真能讓如今的窮苦百姓感到生不如死的差距。其中尤以鐵路警備部隊的頭頭家中抄出的最多,連孫中隊長也不禁感嘆:「還是管鐵路的有錢啊!!」
抄完了「偽逆三高」的家,孫中隊長帶人直奔最後一個目標:那個中佐的家。
這位中佐平時也住在城防司令部,而且生活節儉清苦,但這都是做給外人看的,尤其是給外來的芥三大佐看。其實,他在城中有一處獨門獨戶的小院,那裡才是他真正的家。這小院僻靜隱蔽,外觀普通樸實,裡面卻內有乾坤,極其奢華富麗。平時這小院是由中佐花錢雇的一對中年口木夫婦照看打理,還養了五條大狼狗,但為了掩人耳目,並沒有設警衛哨兵。那對中年口木夫婦是破產農民,被那個中佐看中后雇傭,從國內帶來服侍自己。這兩口子倒是老實巴交,平時也很少出門。但是,這個秘密還是被王三照知道了。因為不管那個中佐做得多隱秘,蒙蒙新來的芥三大佐還行,「偽逆三高」是這裡的地頭蛇,什麼也瞞不過他們的耳目。但是,他們都知道什麼事應該知道,什麼事應該不知道,所以一直沒張揚。要不是為了拉攏王三照加入,他們也不會把這個秘密抖出來以顯示自己的神通廣大。所以,孫中隊長也就知道了其中的秘密。
開始抄「偽逆三高」家的時候,就已經派人把十幾隻下了安眠藥的燒雞隔著牆扔進院子去。等孫中隊長抄完「偽逆三高」的家帶人趕到小院時,直接翻牆進去把那對中年口木夫婦捆起來堵上嘴,把睡在地上的五條大狼狗往旁邊挪挪,然後就開始划拉東西。這時候就沒人幫忙了,完全靠自己的本事找出值錢的東西藏在什麼地方。好在事先王三照特意把在這方面最在行的「專家」都派給了孫中隊長,所以很快就搜出大量金銀細軟。相比之下,「偽逆三高」的家私又相形見絀了,其中原因不言自明。
孫中隊長等人謹記王三照的命令:金銀鈔票有多少拿多少。貴重物品主要選那些又小又值錢的,若太重太大,再值錢也不要。
雖然如此,但兩個大皮箱也太顯眼了,所以孫中隊長等人事先準備好了一輛卡車。把大皮箱往車上一放,一直推到車廂盡頭,這樣就不容易被發現了。可就在他們把皮箱往卡車上搬的時候,被經過的共軍戰士發現,結果雙方各執一詞,吵吵鬧鬧就來到城防司令部找上級評理。
王三照向大家介紹完情況后,又問孫中隊長:「你們是按我說的做的嗎?」
孫中隊長立正答道:「整個過程未放一槍,未毆打一人,未說一句髒話!!連那個中佐家的口木夫婦也未受任何傷害,那五條大狼狗明天早上肯定什麼事都沒有,連皮毛都沒傷!!——如果我有一句假話,那就讓全城的人都打我一槍!!」
團長和政委交換了一下眼神,心裡都有數了:私闖民宅是不對,但如果動的是那口偽六家,自然另當別論。按照我軍的紀律,繳獲的物品要上繳。但是,王三照和他手下的這些人還沒有加入我們,商議這個計劃的時候主要目的也是為了破壞敵人的這次大掃蕩。至於戰利品的分配,當時就沒太在意,王三照只說「到時候我只拿合情合理的一份,絕不多要」。如今計劃這麼成功,這些財物也都是口偽軍官的不義之財,給他也沒什麼。但是,他現在就開始分配,難道說…………
這時王三照又說出一番話:「『偽逆三高』是什麼人大家都清楚,這次肯定受我連累,在口木人面前沒好果子吃,再加上被我颳了一筆,肯定受到很大打擊。那他們將來就有兩種可能:第一、徹底與我們為敵,其實也跟現在沒什麼區別,那就要想辦法剷除;第二、明白了為口木人做事不會有好下場,有利於敵工幹部打開缺口。所以,我還特意囑咐孫中隊長:盡量不要動粗,用我的辦法如果能成功,咱們一定言而有信,那些女人的首飾和私房錢絕對不動。這樣也是留一絲餘地,將來有利於開展工作。」
旁邊幾個鋤奸科和武工隊的幹部互相看了看,都認為等此次行動結束后,這個問題確實有必要研究一下。
政委發話了:「好了,這件事到此為止,就這樣了。」又對那幾名共軍戰士說道:「你們保持高度的警惕性很好,這裡不用你們管了,繼續執行任務吧。」
等無關人員各自散去繼續行動起來之後,團長問道:「您老哥這麼早就急著分配戰利品,是不是要走啊?」
王三照點頭道:「是啊。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這次行動之後,小鬼孑孓肯定發了瘋一樣的找我。這裡是你們的地盤,你們可以自由地縱橫馳騁或銷聲匿跡,我只能帶著弟兄們遠走高飛。而且,我跟我這些弟兄都在很多鬼孑孓和漢奸面前露過臉,藏都藏不住,還是走得越早越好、越遠越好。」
團長和政委剛要再說點什麼,突然又是一陣嘈雜由遠而近,他們回頭一看,把這二位嚇了一跳:前面一輛架著機槍的掛斗摩托開道,三輛1.5噸口木軍用卡車緊隨其後,最後是排成兩列跑步前進的口木兵。但再仔細一看,這些人都光著頭,鋼盔和軍帽都沒戴在頭上。
雖然早就說過不管穿什麼軍裝,只要沒戴鋼盔和軍帽的就是自己人,但如此齊整的口軍裝束和排場突然出現,還是不由得令人一驚,這也就難怪會引起議論。
最前面的掛斗摩托在大門口停下來以後,跳下一名口木軍官裝束的人,直接跑過來向王三照彙報情況。
這個人走近了一說話,團長和政委就都認出來了:這不是他手下的那個錢中隊長嗎?明白了!他是打算全體化裝成口木軍隊撤走!
這時王三照已經開始下達命令:「很好。你立刻帶著孫中隊長和李中隊長他們把衣服換了。」
看著從開過來的卡車上卸下來大量口木軍隊制服、大衣、棉鞋、靴子,然後孫中隊長和李中隊長帶著各自的手下就在城防司令部的院子里大換裝,團長和政委還真有點納悶:就算他們化裝成口軍,又打算去哪裡呢?
政委又看了看外面的卡車,然後問道:「你帶的東西可真不少!幾乎什麼都全了,還有這麼多罐頭和壓縮餅乾!」
王三照嘆道:「我也想帶幾千斤糧食走,可實在是不方便。有群眾的支持,你們在這一地區如魚得水,最不濟也能埋鍋造飯。可我們就不行了,得快點遠離此地,所以只能多帶罐頭和壓縮餅乾,說到糧食,咱們就把賬算清楚吧:我一共借了三千五百斤糧食,說好借一還三,可我答應還一萬二千斤。如今城內鬼孑孓儲存的軍糧超過十萬斤,怎麼都應該算是把賬還清了吧?如果還嫌不夠的話,我去的那家小洋行裡面東西挺多的,我也就拿了一些食品、藥品和日用品,那裡還有許多油鹽醬醋、紅糖白糖、茶葉醇酒、蔬菜水果、日用百貨……你們都可以去取,別浪費了。鬼孑孓在城中各處倉庫里的存貨更多,被服、軍鞋、毯子、睡袋、手電筒、火柴、肥皂、急救箱、望遠鏡、地圖囊、乾電池、軍用飯盒、防毒面具、軍用電話……堆積如山,你們何必跟我計較這點東西?」
政委趕緊解釋:「不不不不!!我真沒那意思!!我只是覺得這些東西準備得非常齊全,沒別的意思!!這次這麼順利,那些糧食當然算還清了!!分配戰利品的話,這些東西也都是你們應得的!!」
王三照立刻追加:「那你們可別忘了給我們正名——告訴鎮上和周圍各村的鄉親們,我們不是偽軍,是跟你們一起打鬼孑孓的人。」
「一定,一定!!就算政委忙不過來,我們也一定為你們正名!!」鴻賓樓的八位同志全員到齊——連那三位廚房大師傅都來了,在旁邊紛紛表態。
就在這時,又是一陣混亂靠近,而這次引起人們注意的是十五輛軍用卡車組成的車隊。車隊後面跑著的是更多的士兵,估計得有三百人左右。
李中隊長跟著王三照從洋行里出來到城防司令部開著兩輛卡車,孫中隊長負責抄家用了一輛卡車,錢中隊長收集被服裝備等物資需要三輛卡車,而這次帶隊的肯定是趙中隊長,但不知道他動用這麼多卡車都裝了什麼?
再回頭看看人數:錢、孫、李三個中隊長帶的人已經全部換成標準的口軍裝束,但只有約二百人。可他們的能用之人應該有五百一十餘人,剩下的人自然是跟著趙中隊長,看來這一隊要做的事得花不少力氣。
隨著十五輛軍用卡車在城防司令部門口緩緩停下,趙中隊長果然從頭一輛卡車上跳下來,然後跑到王三照面前報告完成任務。王三照點了點頭,然後就讓趙中隊長帶人也去換衣服。
跟著趙中隊長那批人同時跑過來的還有十幾名共軍官兵,他們來到團長和政委面前,敬禮完畢后彙報情況。聽完他們的彙報后,團長和政委臉色微變,轉過頭向王三照投來詢問疑惑的目光。
沒想到王三照絲毫不為所動,還是那樣,依舊以那副波瀾不驚的平淡尊容說道:「剛才那幾位小同志的話我都聽見了。說的不錯,但有些誤會,咱們把話說開就沒事了。先是那位同志,你說我拿了許多駁殼槍和好步槍。我們今後也要繼續打鬼孑孓,為了替換我手下這些兄弟的破槍,必須補充一些槍械。你可能不知道,我剛跟你們首長說過要離開了,我估計我們今後的戰鬥與你們不太一樣,所以我們比你們更需要好一點的手槍,而你們則更需要優質的步槍。因此,駁殼槍我拿得多一點,但步槍和卡賓槍加在一起絕對不超過一百支。」
眾人的目光轉了回去,那名彙報這個情況的人低著頭不說話了。
王三照繼續說道:「還有那名同志,說我拿了二三十挺『歪把子』。沒錯,準確的說應該是三十挺。但是,今晚咱們大批軍民進城時,縣城內外所有的防禦體系都經過我這些兄弟的手被你們接管了。因為這座縣城是大掃蕩的重要補給站,所以其內外防禦火力得到很大提升。縣城外圍的每一個碉堡、炮樓、哨卡都至少有一挺『歪把子』,有的還不只一挺,有的還有重機槍;四面城牆上輕重機槍也不少;就連城內要道的各個工事、哨位和火力點,那都有『歪把子』。別說倉庫里沒開封的,就我說的這些地方,『歪把子』的數量恐怕就不下五十挺了。還有包括這城防司令部在內的各口偽辦公地點,也必須算上那兩家洋行,這得多少?你又何必跟我計較這些呢?」
話語停頓了一下,目光又轉了回去,又有一個彙報情況的人不說話了。
王三照接著說道:「那邊那位同志說我拿了好多像『歪把子』可又不是的武器。不管怎麼說,也就是輕機槍吧。可你想想看,這城裡城外和倉庫里有多少重機槍?『川式重機槍』和『二九式重機槍』可都是好東西,但我一挺都沒拿。為什麼?太重了,我用不著不方便。可你們是野戰部隊,你們能用,搬那些啊。我是想要卻不能要,你們還跟我爭輕機槍幹嘛呀?別低頭,你先別低頭,你還說我拿的彈藥太多。沒辦法呀,反正有那麼多,能拿就多拿點,我也就拿點零頭,大頭還是你們的。好了,還有沒有要提意見的?」
那十幾名共軍官兵互相看了看,其中一個膽子大的最後說道:「你……你們還拿了五十具擲彈筒!!」
王三照仰天長嘆:「五十具擲彈筒,猛一聽挺多,可倉庫里又不是沒有了。而且,現在這裡所有的軍火庫都控制在我們手裡,有那麼多迫擊炮、步兵炮、山炮、野炮以及炮彈,我還擔心你們來不及運走呢。你居然還在跟我爭擲彈筒?這裡的好東西多了去了,你們要真那麼有把握,倉庫里那些印著紅色鋼印的大木箱子里裝的是小型發電機,把那傢伙運回去幾個也不錯。」
團長和政委越聽越不是滋味,覺得王三照確實划拉走不少好東西,但總感到越聽越覺得自己不開眼。
最後團長一揮手:「行了!!這些武器彈藥就給他們吧,你們趕緊各自回崗位執行任務,抓緊時間把物資搶運出去!!」
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來了,也過去了。
等氣氛緩和一些后,團長語重心長的對王三照說道:「老哥啊,我本來早就有些話想跟你說,原打算這次行動后好好說說!可沒想到你說走就走,我現在也不說不行了!其實啊,你還走什麼呀?!跟著我就行了,我給你個連長當!!」
王三照搖頭道:「不幹。」
團長有點著急:「連……連長是小了點兒!!要不營長怎麼樣?!」
王三照還是搖頭,但說出來的話不一樣了:「別說你給我個營長連長了,就算你給我當班長,我也不要。」
旁人個個吃驚,團長臉色大變:「你這是什麼意思?!」
王三照笑道:「您老哥真以為我不知道啊?今天您還是團長,明天說不定犯了什麼錯誤就降為營長了,後天再違反紀律就到炊事班背大鍋去了。」
「誰呀??!!誰呀??!!哪個狗娘養的泄老子的底??!!」團長突然暴跳如雷地轉頭瞪向周圍的人,可大家都使勁綳著臉、抿著嘴不笑出來,生怕被他誤以為是泄密者,成為倒霉的出氣筒、替罪羊。
王三照拍拍團長的肩膀說道:「別問了,這還用別人泄密,誰不知道啊?這幾天您老哥裝斯文、扮禮貌也夠累的,但咱們之間不用這套,都是打鬼孑孓嘛。還有,要不是你們師長旅長人好,您老哥現在還不知道蹲在哪個禁閉室里寫檢查呢——別說你不識字,真要是到了那份兒上,逼也逼會了。所以,有時間跟政委好好溝通溝通、學習學習,沒虧吃。」
就在這時,趙錢孫李四個中隊長前來報告所有人已經更換服裝完畢。
眾人甩臉觀瞧:嚯!除了頭上什麼都沒戴,四百二十多人標準口木正規軍的……四百二十多人?!
王三照指了指在旁邊列隊的幾十個人笑著說道:「這幾十名弟兄以後就要麻煩團長和政委了。」
大家全愣了,政委問道:「這怎麼回事啊?」
王三照解釋道:「這幾十名弟兄都有父母妻小、兄弟姐妹,帶著家眷不太方便遠行。所以,我們走了以後,這些兄弟就託付給你們了。不過請放心,他們雖然不能跟著我們四海為家打鬼孑孓,但跟著你們在這一地區戰鬥絕對沒問題。時間長了大家就知道了,這些兄弟打鬼孑孓的本領都不差。」
政委道:「沒問題,包在我們身上!」
團長道:「好啊!打鬼孑孓的一定歡迎!」
王三照又說道:「我們更換下來的偽軍軍服和部分武器都在這裡,你們看著有用就拿走,沒用就堆在這兒氣氣小鬼孑孓。我們這次拿的東西確實不少,所以我讓弟兄們把鬼孑孓發給我們的一挺『歪把子』、二具擲彈筒和一門步兵炮也留下了,留在共榮鎮的兩挺練習機槍你們也可以取走,希望能派上用場。還有,現在關押在共榮鎮保安警備大隊倉庫里的那些真漢奸也交給你們處理,不管是改造還是怎麼樣,反正這方面你們比我在行。」
政委道:「當然,那些人我們會好好處置!」
團長道:「沒問題!都交給我吧!」
王三照接著說道:「那兩家口木洋行根本就是口木特務的情報站,那家小的我沒帶走多少東西,你們趕緊去搬吧。還有,這種特務巢穴和手段咱們都不在行,為了防止他們留下什麼暗號或害人的東西,你們臨走時一定要把兩家洋行都點著。只要時間配合得好,燒掉特務老窩的同時不會危及附近的民宅。」
政委道:「這個……好吧!」
團長道:「放心,好辦!」
這時候,孫中隊長捧過來一根金條。
王三照笑道:「大家看著是不是眼熟?這根金條就是我賄賂那個少佐的,孫中隊長抄他家的時候又給抄出來了。還別說,這根金條飽歷風霜還真好認,但不管怎麼說也是真傢伙。現在我這幾十個兄弟要麻煩你們了,這個就算我一點小小的心意,權當開始幾天他們的伙食費,以後有沒有飯吃就看他們自己努不努力了。不過,我對他們的本事倒還有些信心。」
政委道:「這怎麼行?!」
團長道:「那就謝謝了!!」
團長把政委拉到一邊小聲說道:「你忘了?咱們一營有個排長的舅舅在國黨某部隊中當軍需官,有一批八成新的『捷克式』和不少子彈,如果全要的話能便宜點。有了這根金條,差不多就拿下來了!!」
還沒等瞪圓了眼睛的政委反駁,王三照已經坐上一輛卡車的副駕駛位置,回頭對他們笑道:「政委,這屬於私人饋贈,不算繳獲,用不著上繳。團長,那兩具擲彈筒看看就行,然後就送去兵工廠吧。今日一別,不知何時能見,但願大家都多打鬼孑孓,將來有機會再共敘豪情。」
……………………
二十輛載重1.5噸的口木軍用卡車在前,四百多化裝成口軍的部隊跑步在後,出縣城北門向火車站而去。
本來應該是二十一輛卡車,但由於大量人員更換服裝和配置裝備,一些卡車上減少了重量,其中一輛卡車的貨物被完全掏空。因此,那輛卡車投入到把物資運出城的洪流中去。
一路上,這支部隊還是不戴鋼盔和軍帽,每前進一段距離就打出手勢和暗號,就這樣通過了層層的暗哨。
二號守護神問道:「你有多少把握?」
王三照答道:「絕對有把握。」
「這火車站又不是你們家開的。」
「可現在這火車站是黃軍控制的,而我就冒充黃軍,自然能順利騙到一列火車。你要知道,這可是個大站,隨便出趟車不算什麼,不然那座縣城也不會發展得那麼繁榮,只可惜都便宜口木人和漢奸了。不過,現在可以為我所用。」
「而且,你事先已經設計把這裡的鐵路警備部隊調走。你說鐵路警備部隊和憲兵隊聯合起來,就能組成一道足以阻擋一個團突圍的堅固防線,看來這鐵路警備部隊也挺厲害呀。」
「當然了。鐵路是運輸大動脈,侵華口軍更需要鐵路來幫他們運兵、運糧、運物資。所以,口軍對鐵路非常重視,鐵路警備部隊自然也就水漲船高。鐵路警備部隊不同於一般的偽軍部隊,由於責任重大,其中口木人占的比例也大,差不多30%是口木人,機槍比例也大,相應的戰鬥力也比較強。再加上裝備有護路的公路鐵路兩用裝甲車,一般的部隊還真不敢招惹他們。在某些重要的站點和路段,那裡的鐵路警備部隊甚至全部都是由口木人組成的,由此可見其重要性。」
「所以,你製造共軍主力團夜襲馬家合子的假象,誘使芥三大佐抽空所有兵力趁夜奔襲,其實只是一個陷阱。而你不僅聯合共軍以及大批軍民百姓趁機搬空縣城裡的口偽物資,還連這裡的鐵路警備部隊都調走了。」
「不錯。為了把所有的敵人都放進去,我必須挖一個足夠深的坑、下一個足夠大的套,這樣才能成功。而且,還要時刻提高警惕,在沒有確定成功之前,絕對要步步為營、小心謹慎。」王三照突然大聲說道:「停車。」
隊伍戛然而止,動作近乎整齊劃一,沒有任何人發出多餘聲音。只不過半個月的時間,這支隊伍進步得超乎想象。
王三照對趕過來的四個中隊長說道:「前面約一公里就是車站,這裡也已經不是暗哨警戒區域,全體人員立刻戴上軍帽和鋼盔,全員按計劃裝備武器。」
二號守護神感到不解:「你還有什麼好怕的?」
王三照答道:「沒成功之前,不可不防。這些武器都是從庫里新拿出來的,如果不現在裝備好,真遇上突發事件會措手不及。」
「早知道這樣,你讓他們早點裝備上不好嗎?」
「那些武器彈藥也重啊,從北門到這裡也有一段距離,他們又只能跑步不能坐車。這樣能行進得快一點,還能讓他們節省一些體力,如果真有什麼事情也能應付。雖然我覺得發生意外的可能性很小。」
「那你說怎麼樣才算真正成功?」
「當然是走得遠遠的。就目前來講,只要車站的鐵路警備部隊精英盡出,剩下的都是偽軍,沒有一個口木人,這台戲就好唱了。為了圍剿那個共軍主力團,芥三大佐應該不會留一手吧?」
……………………
十分鐘后,這支部隊昂首來到了車站大門前。
就在他們要進一步靠近大門的時候,突然從裡面傳出一個非常難聽的聲音:「等等,等等!!各位大君,請先等一下!!我們的長官大君讓我問問各位大君,你們是哪部分的?!」
「不會吧?!說鬼撞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