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斗琴

看來是對於她做過了一番功課。知道她學過鋼琴，但是肯定不知道她學過口琴笛子等其它樂器。因為她從小學鋼琴的事情，家裡周圍朋友都知道。學習其它樂器的時候，本來是在她未來的時候。對方這麼說，可以想見不是刁難她，相反是想給她表現的機會。

李薇薇可以感覺到王家人滿滿的善意，再看過去，那個曾淑寶是聽見了王夫人的說話聲回過了頭。

「李薇薇小姐學過鋼琴嗎？」曾淑寶像是什麼都不知道地問著。

「是學過。剛好你說過你學過鋼琴。」王夫人的妹妹許夫人說。

「剛好，王家的小姐也學習鋼琴。今晚上我們可以好好切磋一下了，不介意吧，李薇薇小姐。」曾淑寶說這話的時候笑著，像是在開玩笑。

切磋，本來不就是要切磋的嗎？李薇薇迎答道：「據說曾小姐的鋼琴在國際大賽上拿過獎的，應該是讓曾小姐多多指點。」

曾淑寶怔了下。儼然，沒有想到李薇薇居然清楚她這個背景。

眼看，王夫人和許夫人都是露出驚訝：「曾小姐拿過鋼琴大獎嗎？」

「談不上。」曾淑寶趕緊否認。

拿了鋼琴大獎本來應該是一件令人足以炫耀的事情。然而，曾淑寶從不在外顯露自己過往的成績，貌似是謙虛過人。正因為如此，對於曾淑寶想跳槽到他們新世紀創意無限公司里來，包維等人對於曾淑寶的低調作風感覺不錯，是感覺可以拉攏的藝人。李薇薇現在回想起這一切不禁暗自背後出了層冷汗。

這個曾淑寶，應該是接到了什麼指示才想跳槽到他們公司吧。至於，此人所謂的低調，哪裡是低調，是為了掩蓋什麼。要不是她李薇薇重生過，知道她被抓后暴露出來的背景。

一個曾經在歐美音樂學院學習過，並且拿過獎項的人，執意回國當藝人，看起來像是因為知道國內娛樂圈的錢好賺想回來賺一把，可實際上，連這點背景都不用來炫耀給自己添光加彩，又不像是想賺錢的樣子。這個人本身充滿了各種矛盾。

你看，連王夫人和許夫人對於曾淑寶此時的否認都顯示出了某種疑惑。

不拿既有資本炫耀，你來這裡搶人家的飯碗，憑什麼？就憑你實力超群？或許這人真的是實力超群，畢竟是歐美學院科班出身的高材生。

如此一想，這人心裡肯定不是很單純的了。

望湄和包維肯定沒有想到吧，這個曾淑寶今晚上真是來搶她李薇薇的飯碗的。

「李薇薇小姐太抬舉我本人了。」只看王夫人等人面帶疑惑，曾淑寶繼續自圓著，「我真的沒有拿過什麼鋼琴大獎。」

「曾小姐的鋼琴是在哪裡學的？」許夫人這一問，絕對是隨意。

「曾經在音樂學院學習過。不是很知名的音樂學院。」

「是海外的音樂學院嗎？」許夫人此時的追問明顯有著福爾摩斯偵探那樣的敏銳感了。

這些夫人都不是好糊弄的人。曾淑寶一方面不敢真的撒謊說不是，因為人家事後去查肯定會知道是的，那樣她會被這些夫人質疑她撒謊的目的和人品的。曾淑寶只能狼狽地回答是的同時，再次強調著自己只不過是平常的普通音樂學院學生。

兩個夫人對此卻已經很驚訝了起來，說著：「不管怎樣，歐美的音樂學院學生，學習出來的鋼琴，和我們音樂學院的學生學出來的，應該不太一樣。鋼琴始終是來源於國外。」

想到自己被當場揭了層皮的感覺，曾淑寶那雙眼睛是尖銳地在李薇薇臉上掃量著，因為這些都是李薇薇先提起來的剛好揭了她層皮。

李薇薇從她的眼神里儼然看到其背後另一種力量的身影。

似乎，曾淑寶對於她本人，有些深刻的了解。

李薇薇為此心裡有了一絲主意。

「曾小姐，我們在晚餐前先給夫人們合奏一曲吧，為表達夫人今晚對我們盛情款待的謝意。」李薇薇突然主動出擊道。

王夫人和許夫人等人一愣：合奏，這怎麼一較高低？

曾淑寶心裡也有些疑惑，想著李薇薇這麼做莫非是知道她的實力，想化干戈為玉帛。當然，她不可能與對方和解。這樣，其實剛好。

好吧，你既然揭了我這層皮，我就剛好露出實力把你嚇死弄死！曾淑寶心裡想著。

「是的，兩位太太今晚對我們的熱情，讓我們如此感動。我們也沒有別的手藝，只能彈首曲子博夫人們一樂了。」曾淑寶點頭笑著答應。

事情這樣定了。王小姐馬上讓開了自己的位置。她現在年紀其實只是個初中生，學習鋼琴雖有好幾年了，但是水平誠然很一般。現在現場能聽兩位當紅藝人合奏，她的小臉蛋寫滿了幸福。不由自主地跑向自己父親那邊報告這個消息去了：「爸爸，爸爸，哥哥——」

那邊在說話的男人們，聽到這邊有兩位女士要彈奏鋼琴，而且是鋼琴合奏獨有的一種表演方式四手聯彈。

所謂四手聯彈，在音樂鋼琴史上可以稱之為一個里程碑的東西了。第一首四手聯彈的表演出來時，馬上吸引了所有聽眾的注意力。比起獨奏，四手聯彈的表演方式更為豐富多彩，讓人的聽覺享受更富豐厚和美感。

陡然升起了濃厚興趣的男士們，紛紛轉過頭去看。

李薇薇和曾淑寶兩人今晚剛好各自穿著黑色和白色的禮服，一起坐在了鋼琴前面的琴凳上，與琴鍵上的黑白鍵宛如相互呼應。讓人看著都驚嘆起來。

要開始了，彈什麼呢？

曾淑寶心裡念頭一動，轉頭對王夫人說：「聽王小姐說，夫人和王總最喜歡卡農。」

「哈哈。」王夫人登時樂了，笑了兩聲說，「是她本人喜歡吧。不過沒有關係，這首曲子應該沒有人不喜歡的。」

說到卡農這首經典曲目，在歐美早就是周喻戶曉，然而到國內真正紅起來，則是因為一部韓國電影叫做我的野蠻女友。可以見得，王夫人和王總這對夫婦，年紀有了，該跟的年輕人潮流卻一點都沒有落伍。這應該是與他們所處的事業環境要時時刻刻與時俱進有關。說白了，是在這裡的人一個都糊弄不得。這些上了年紀的人，不像一般人，是既有歷史的沉澱又有潮流的前端的不凡人士。

曾淑寶選擇這首曲子，肯定有她自己的一套想法。李薇薇並不意外，當聽見對方像是客氣地對她說：「那麼，請李薇薇小姐先開始吧。」

先彈奏的人，似乎有先發的優勢，可以先入為主獲得聽眾的好感。然而對於四手聯彈的鋼琴曲來說，卻是不一定的。尤其這首卡農。先開始的人，到後面的樂譜都是給另一個人彈伴奏和音的部分，可以說表現技巧的樂譜全給曾淑寶佔據了。

李薇薇不動聲色，微微點了下頭。

曾淑寶看著李薇薇放在琴鍵上開始的手指，微眯起一雙眼睛。

比賽嘛，不是說誰的技巧更好表演更出色的問題，更重要的是，誰先抓住可以表現的機會。如果連表現的機會都沒有，還能有什麼資本論輸贏呢？

要知道，四手聯彈最忌諱有其中一人標新立異自己改變曲風，這樣會改變了整首曲子和諧，使演奏失敗。李薇薇如果敢太愛表現，同樣得完蛋。可以說，她這絕對是一個完美的陷阱讓李薇薇踩了進來，李薇薇還真拒絕不了。

果然，當李薇薇演奏開始。

卡農的旋律是號稱為當今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最燒耳旋律，有一種能讓人類一聽馬上像犯了毒癮似的上癮。因此，李薇薇哪怕不用表現技巧，一開始彈奏，所有人在聽見這個旋律的時候，馬上耳朵被牢牢吸住了。

曾淑寶的嘴角上不留痕迹地暗自一勾，李薇薇這是在給她做嫁衣呢。瞧吧，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吸過來之後，當她開始演奏屬於她的部分時，曾淑寶的眸光一閃。

她的手指尖放在琴鍵上的霎那，人們彷彿看到一雙精靈的手指尖在黑白鍵上輕快地舞動起來。

那是由於她演奏的樂譜相比起李薇薇似乎一直不變的重複樂譜，有著即興表演的那種奪目光彩。

忽高忽低，時而快慢，從曾淑寶手指尖流轉出來的小旋律，起伏如同小波浪的浪花，輕快而調皮。加上她技巧確實很好，之前謙虛確實是深藏不露，此刻一露，很快讓所有人的注意力從李薇薇平和的海平面上變成只關注到她的浪花。

曾淑寶眼角往就近人群里一掃，只看王夫人和許夫人兩雙眸子都盯著她的手指尖，嘴巴皆呈現出吃鴨蛋的驚嘆狀那樣驚嘆不已。

「真的是，應該真是在鋼琴比賽中拿過大獎吧！你看她那手指，簡直是靈巧得像魔法師在施展魔法一樣。」許夫人連聲的驚訝，已經無法用形容詞來表示眼下自己的心情說著。

王夫人同樣感慨道：「這個水平，我家小妞，怎麼都學不到吧。」

「你不如送她去留學？」許夫人因此建議，「你看人家曾小姐，彈的這麼好，是從在國外學回來的。鋼琴本來是洋人傳回來的東西，你學古箏可以在國內學，學習鋼琴，怎麼可以不去國外留學？你家又不是送不了她出國。」

「問題是，我問過她本人的意見。她說，打乒乓球，是洋人發明的球，可是，我們國人不用留學都打敗洋人。憑什麼，她必須去國外學鋼琴才能打敗留學的人和洋人。她偏不信這個邪。」

「你家這個小妞，就是那樣的牛脾氣。」許夫人對自己的外甥女王小姐無話可說一樣，笑著對自己姐姐說道。

「哎，要不然，她怎麼會說她喜歡的明星是——」說到這裡的王夫人突然一頓。

曾淑寶瀏覽到了王夫人臉上的那抹表情，心裡頭突然一晃。想著自己的鋼琴如此精湛，結果，人家王小姐喜歡的人居然是——李薇薇？

王夫人的目光是看著李薇薇去了。

曾淑寶的心頭驀然出現了一抹緊張。因為這是不該出現的狀況，所有人應該都被她高超的表演技巧所吸引過來才對。反觀李薇薇，一成不變的一直在重複彈奏那個調子，當足了她的陪襯，可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不止王夫人，連其他人的目光，都開始看向李薇薇了？

確實是，本來被曾淑寶吸引過來的那些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李薇薇那裡去了。

李薇薇看起來是在彈奏重複無用的旋律，問題是，卡農這個曲子，本來就是靠重複無用的旋律，讓任何人類卻能像犯了毒癮一樣去聽。

曾淑寶在陡然意識到這點的時候，卻也遲了！

李薇薇這時候好像沖她這邊望了一眼。

曾淑寶的心頭猛地一嗖，李薇薇對於她的這一瞥，宛如傳說中李薇薇在舞台上演唱的那個夜后，帶著深沉的笑意，充滿了報復快感的笑意。

你想弄死我我能不知道嗎？！

問題是，你現在要先弄死你自己了！

該死的！曾淑寶幾乎控制不了自己心裡此刻的怒火衝天。她需要保持住，無論如何都要剋制住自己的情緒，不能被李薇薇引著走了。因為她想著讓李薇薇犯的錯誤此時正要淪落回她的頭上。

正由於她覺得李薇薇不可能愛現，結果變成她自己愛表現了。她越愛表現，她彈奏的部分越加變得脫離了卡農本身那種以重複單調但是絕對能燒耳的特質。人們聽著聽著，會越來越覺得她彈奏的不像是卡農，然後會回去聽李薇薇彈的卡農。

這就好像是，人們看著鮮艷的花朵會覺得驚艷，可是驚艷是一剎那的東西，之後人們會更驚訝地感受出，襯托花朵的綠葉的美麗，才是永恆的不會變的，不會像花朵輕易凋謝的，更值得回味。

她要讓李薇薇當綠葉，李薇薇當了，而且當了超越她花朵的綠葉。

該死的，該死的！曾淑寶在心裡罵著，一方面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和手指妄圖把優勢拉回來。只要她能鎮定下來——

「哎！」有人突然發出一聲驚訝。

曾淑寶就此因著眾人的這聲驚嘆，不得不看向李薇薇的手指。

此時她才發現，李薇薇不知何時，已經在自己那像是沉寂無用的單調樂譜中猶如埋在沙子里的黃金，散發出了奪目的光。

李薇薇正用白鍵彈奏黑鍵的部分。這是，只有學過鋼琴的人可以看出來的精湛技藝。偏偏，今天在場的觀眾，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對了，李薇薇早就知道今天圍觀的觀眾是什麼水平，不像她曾淑寶從一開始設計李薇薇開始，把所有觀眾當成傻子。也就是說，當她請李薇薇開始彈的時候，其實這裡的人，早都知道她在懷什麼鬼胎了。

李薇薇接受了她這個鬼胎，可以說是，更有自信有實力來打敗她。在眾人心裏面因此也早有了定論。

想完這些的曾淑寶出了一身的冷汗，手指尖似乎更不受控制了，以至於有一個音的停滯。在這個時候，李薇薇的手指伸了過來，在空隙中替她彌補了音律。用兩隻手彈三隻手的旋律，這樣的高超技巧，讓現場所有人再次屏住了呼吸和驚讚。

只聽某人的聲音響了起來說：「看來，不是技巧的問題，是心的問題！」

所有人看向那個說話的人，是這裡當之無愧的主人王總本人。

「是的，爸爸。」王小姐和王齊恆異口同聲這樣答應著。

曾淑寶的眸子里頓時閃過一抹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