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挖

「你說不說！」董世豪的兩隻手卡在了老婦人的脖子上。

老太婆一雙眼珠被他掐到凸出來。感覺這老太婆會翻白眼，董世豪才放開手勁，但是沒有放棄，一隻手抓住老太婆的衣領，往地上拖拽。

一直拖到草叢後面。老太婆睜眼一看，看到了自己腳邊上的懸崖，嚇得哇一聲大叫起來。

董世豪嘴角上狡猾地勾起，他就知道，哪怕是個瘋子肯定也會怕死。

「不說的話，你自己就得跳下去。」彎下腰的董世豪貼著老婦人的耳邊說道。

老太婆的雙腳在懸崖邊上撲騰著，要退回到安全地帶可後面董世豪擋著她，甚至推了她再往前一下。老太婆轉頭雙手抱住了董世豪的腿。

「說吧，說了我馬上送你回到你房子裡頭。否則的話，不要以為我很有耐心，哪怕你不說，我都會把這片地區的土地全翻個遍！」

聽到董世豪最後說的那句話，老婦人慌張地將頭轉向了一個方向。

董世豪跟隨她這個動作望過去，似乎望到了什麼，說：「那邊是什麼地方？墓地嗎？」

老婦人努力搖頭卻也來不及了。

董世豪繼續拽起她衣領，往她剛才望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老婦人揪著他的手掙扎著，但始終沒有能掙脫。而尾隨這兩人穿過半人多高的山裡雜草地，眼前的景象越加清晰。

李薇薇在大屏幕前看得一清二楚，董世豪他們是走到上次她跟蹤鄭甘菊去的那個村裡墓園。

穿過山裡的林子，看到了一個墓園隱藏在這海邊的山中，董世豪很是驚訝，回頭看下老婦人，疑問著：「村裡的人怎麼沒有和我說這裡有墓地？」

墓園的看守人聽聞聲音跑了出來，對著董世豪喊話：「你誰呢！這裡是我們村的集體土地，外人不得進入！」

原來是這樣。村民的祖祖輩輩都埋葬在這裡了，有村規和村民們約定俗成的鄉俗在，這裡是外人不能得知的一個地方。董世豪恍然大悟。

李薇薇聽到守墓人解說的時候，是有些奇怪。想著上回她和她老公是偷偷摸摸跟蹤進去，但是，守墓人看見他們倆，也不見有阻攔的動作，這是為什麼。莫非是，有人提前和守墓人打了招呼？

是鄭甘菊之前示意了守墓人不要阻攔他們兩人進入墓園嗎？鄭甘菊早發覺他們了？

李薇薇眨了眨眼，想到天後為什麼要這樣做時，從大屏幕里看到董世豪在墓地里穿行並且發現了那個無名墓碑，她整顆心這下跳到快要爆炸了起來。

「這是誰的墓？」董世豪才不管那個守墓人怎麼阻攔，只是個老頭子，對他來說推開對方不在話下。即便是年輕力壯的人，他也有辦法擺平，比如像現在這樣，對著叫囂著要他滾的老頭，董世豪掏出錢夾數了幾張紙幣：「夠不？」

「你以為你能賄賂我！？」老頭子嗷嗷叫。

「不夠是吧？沒關係，你說個數，只要不太過分，我能滿足你。」

「我家房子都多少錢了，我家地都多少錢了，我稀罕你——」

「噓。別說了。」董世豪豎起一根指頭阻止對方，「四周都是死人，我只不過怕說的數目太大，影響他們沉眠。你家房子和地，不是中心城市市區，最多幾百萬賠償款。如果這事情搞定，我回頭給你打一千萬都可以。」

老頭子果然瞬間沒有了聲音。

董世豪得意地勾著嘴角。村裡人，大多愛蠅頭小利。尤其是沒有接受過文化教育的，沒有走出過這個村見過大世面的，哪裡能培養出來意志堅定不受忽悠，要策反這種老頭子是太容易的事了。

站在大屏幕前面的段安不由輕輕呸了一聲。

其餘人看著段安：「副隊？」

「沒什麼。我只是想，這種人怎麼像極了電視劇里演的那種——」

「幫日本鬼子忽悠村裡人的漢奸是不是？」

「差不多。」段安咕噥著。

監控室里一群人哈哈大笑。當然，他們只是笑了兩聲，馬上又嚴肅起表情繼續工作。

董世豪在屏幕里的臉部被放大，怎麼看是很像漢奸的表情。

李薇薇的眼睛眯緊著，彷彿在董世豪的五官上尋找著什麼蛛絲馬跡。

那邊山裡，被董世豪一千萬打動了心思的老頭子，問了起來：「你來這裡是想做什麼？」

「沒什麼。」董世豪扶著那個無名墓碑，眼睛掃向坐在地上抱住自己的瘋老太婆。老太婆一對上他的眼神，馬上躲開，拿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偶爾從眼縫裡悄悄望到無名墓碑，又趕緊閉上眼睛。

只看這瘋老太婆這個表情，董世豪都覺得八九不離十了，但是為了更加確定，他問起守墓的老頭子：「這個墓碑是誰家的？怎麼上面沒有寫名字？」

老頭子說：「你不是和她一起來的嗎？你不知道？」

相當於說是老太婆家的，老太婆埋的了。

董世豪擼起袖子，低頭彎腰，先仔細研究了一圈墓碑和墓碑後面的墓棺地。來來回回的，繞著這塊墓碑他走了十幾圈。

老頭子見狀說：「你不用再看了。我也不知道裡頭埋的是誰。」

「不知道，能埋嗎？」

「當然了。這裡是村裡的集體土地，每家每戶都分有一塊，想埋誰就埋誰，誰也管不著。」

就是這樣，某人鑽了空子。董世豪想，眉頭皺緊，眼裡的神色越來越深。和老頭子說的一樣，這個墓碑光從外觀上看，根本看不出任何東西出來。而且，墓碑前面似乎有人清掃過，也說不定是這個瘋老太婆自己偷偷來打掃的。

「有人來看過這個墓碑嗎？」董世豪突然抬起頭問老頭。

李薇薇和喬大爺的心猛地一乍。段安瞟見他們兩人表情，問：「石頭，你知道什麼？」

「是有人曾經給這個墓碑掃過墓。」喬峰說。

「是誰？」段安問，接著看對方表情擺了下手，「你不用說，我明白了。看來這裡面的問題很大。」

李薇薇不是聽得很明白他們兩人之間的對話，但是，她是緊緊地盯住了屏幕裡面的老人。是想，如果老頭真的把鄭甘菊給供出來的話，董世豪會怎樣做？鄭甘菊是否因此會有危險？

據齊婉瑩交代，董世豪這次出來到村裡山裡是為了找那個可能死了的女人，那個女人可能就是她李薇薇的親媽。這個墓碑，與董世豪要找的女人有關的話，剛好鄭甘菊來過，難道，鄭甘菊和她親媽有關？

是這樣的嗎？所以鄭甘菊三番兩次地有意幫助她。

李薇薇只知道心裡頭亂成了麻團。她其實一雙眼睛使勁兒眨著，已經不太敢去看那個墓碑了。她媽要是真埋葬在了那裡？此刻，她多麼希望一切不是真的！

大屏幕里，董世豪對著感覺回答略有遲疑的老頭眯起鋒利的目光：「是有人來給這個墓碑掃墓。」

「是有。」老頭眼看瞞不住，實話道，「經常有。」

「經常有？」董世豪訝異了下，這個答案又出乎了他意料。

「對。村委會的人，做慈善的，都經常來掃墓。說來說去，就是怕這個老太婆不會掃墓，她不是瘋了嗎？」

對於老頭這個回答，董世豪張大嘴巴，半天不能合攏，問題是他也挑不出老頭子話里的毛病。現在要怎麼辦？怎麼確定這個墓地里埋的是誰？問這個瘋老太婆，老太婆腦子裡都糊塗的，答不出個所以然。最重要的是，他董世豪是來確定那個女人死了沒有的。等於說，他懷疑這墓地里有沒有埋人，或是埋了其它東西？

總歸是很詭異的一個墓碑。倘若裡頭真埋的人，肯定不會說連字都不寫一個，相反，裡頭空棺材的話，真有可能不寫。

董世豪磨著牙，心知今天不把這個墳挖了，他恐怕一輩子都不得安寧了。

「拿把鐵揪來。」董世豪向老頭伸出手。

「鐵揪？你要鐵揪做什麼？」老頭子問。

「你問這麼多做什麼？給你錢你話還這麼多？」董世豪不耐煩了起來。

老頭子瞪了他一下，想到那一千萬，扒拉扒拉腦袋，走了回去，到自己放工具的地方，抓了把鐵揪過來。

「一把怎麼夠呢？」董世豪吼道。

「你要我和你一塊挖人墳地嗎？」

「給你錢了！你還要不要錢！」

「你錢包先給我。」

真沒見過這麼要錢的老頭子。董世豪氣得牙斷，但是想到自己一個人挖恐怕需要挖到天黑，而且累死累活的，於是把自己的錢包打開，拿出裡面放的銀行卡和證件后，扔了過去：「裡面的錢全歸你來。你給我挖吧。」

老頭撿起扔在地上的錢夾，看著錢包表明的標誌，嘿一聲：「花花公子的。你還挺有錢的。」打開后見裡面數張大鈔，全部抓出來數著。

「不用數了，裡面最少一萬塊！沒有一萬塊我到時候再補給你！」董世豪直瞪著眼說。

「你著什麼急？人都埋在棺材里能跑得掉嗎？」老頭子吼吼。

董世豪一副要把這老頭生吞活剖的臉色。那老頭一看這才怕了起來，把紙巾放進自己口袋后，往掌心裡唾兩口沫，在褲子上擦擦，抓起鐵揪。

李薇薇等人只看得心驚肉跳，那鐵揪在大理石板上落了下去。嘭，兩聲，棺材上覆蓋的大理石板斷裂成幾塊，露出了墓裡面的光景。

董世豪飛奔過去，用皮鞋踹開覆蓋的大理石板。比較大塊的大理石板比較沉，用腳推不開，他蹲下來，用盡吃奶的力氣去挪動石板。

旁邊佇立觀望的老頭一看笑了起來：「你們城市裡人都是這樣子的。你看我，都大你多少歲了。你搬一塊石頭都搬不起來，是男人嗎？」

董世豪臉皮脖子都漲得通紅，把石板挪了一點就坐地上去了，氣喘吁吁的，對那老頭子揮著手：「你來！」

「又是我來？」

「我給你錢！」

「你錢包都給我了。」

「我下面聽著車，幾百萬的豪車你要不要？」說著董世豪把褲帶系著的豪車鑰匙都扔了過去。

老頭詫異著：「你這人真奇怪。這墳地里埋著誰？和你什麼關係？你和這瘋老太婆什麼關係？她兒子嗎？」

「去你媽的狗屁！我和她一點都不認識。」

「你挖她的墳做什麼？不是做犯法的事情吧？」

「我挖個墳，像你說的，裡面躺著的死人了，我還能做什麼？再殺個死人嗎——」和老頭抗嘴炮的董世豪突然眼珠子一瞪。那老頭子撿了他的豪車鑰匙動作明顯加快，不會兒把覆蓋在棺材上面最大的石板移開了。

烈日底下，只見墳地里真的是一個棺材躺在裡面。

董世豪坐在地上渾身都不禁打了個寒戰，止不住抖動。

老頭子見狀又嘲笑起他了：「你不是挖死人嗎？見到棺材就怕成這樣了？」

「你說得對，只是看到個棺材。」董世豪手掌心按在地上站起來，雖然雙腿有點哆嗦。他怎麼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還想揭開棺材去看裡面的死人嗎？」老頭驚訝他這個朝下準備跳進墓坑裡的動作。

「這個埋了多少年了？」董世豪喘著氣問，聲音里有絲哆嗦，也不知道是害怕或是其它。

「應該有十年以上了吧。」記不太清楚的老頭子看著坐在地上的墓地主人那個瘋老太婆。

瘋老太婆一直拿手蓋著眼睛不敢看。

董世豪哆哆嗦嗦把雙腿伸進墓坑裡找地方站穩，才能雙手揭開棺材蓋。但是，他的手沒有勁，一直在抖。

站在上面的老頭笑到快岔氣了。

董世豪只得罵自己今天倒霉到了極致，遇到了個瘋子老太婆不說，還遇到這麼一個老頭。

「你快下來幫忙！」董世豪再次朝上面的人喊。

「你車鑰匙都給我了，還有什麼能給我？」拿著鐵揪站在墓地邊上的老頭子，趾高氣揚地問他。

「我那豪車幾百萬，你只給我挪一塊石板！敲詐人都沒有你這麼離譜的！」董世豪氣急敗壞。

老頭子想想也是，嘟囔：「對，你那豪車幾百萬呢，我以為幾百。」

他嗎的，這個老頭是腦袋跟著那個瘋老太婆一塊糊塗了！董世豪快吐血了，卻只能忍著，眼看事情終於到了最關鍵的時候。

老頭子雙腳一跳，矯健地落在了董世豪身邊。董世豪給他讓開位子。老頭子雙手抓住棺材蓋，使出了牛的力氣，一掀，棺材蓋翻了上去。

那瞬間，塵土飛楊，董世豪拿起手指使勁兒揉自己眼睛。

相反，站在監視大屏幕前面的人，由於攝像鏡頭調整的關係，這次比董世豪更快，看到了棺材裡面的情況。

是，一副人骨！

董世豪看到人骨的剎那，屁股蹲在了墓坑裡全軟了。

監控室里，段安等人，一樣瞪大了眼睛。或許在之前，他們和董世豪想的一樣，裡面最少不是埋著副屍骨，而是稻草什麼的。

這是怎麼回事？

一群人面面相覷。

喬峰臉色一變，轉身兩手把身邊的太太抱住：「我先帶你出去。」

棺材里埋著的是人骨，豈不是說，她親媽真的是死了！

李薇薇的腦海里不斷地盤旋著這個念頭，不受控制的。她想止住手腳的哆嗦，但是止不住。

「薇薇，薇薇！」

喬大爺抱著她，摟著她。她聽見他的聲音，可是感覺好遙遠。

「沒事的，我在這裡！我在這裡，聽見我說話沒有！？」著急的喬峰抬起她的臉，用力地擒住她嘴巴，像是吻她，又像是往她快窒息的嘴巴里吹著氣。

李薇薇回過神來，雙手抱住他脖子，聲音顫抖著：「先不要告訴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