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是的

屋裡頭一片寂靜，沒有人敢去看李康君的臉色。

如果這孩子真一點都不像李康君，豈不是意味著，自己家太太給自己戴了綠帽子了。一個大男人，被戴了綠帽，那是多大的奇恥大辱。沒有一個男人能忍受得了，哪怕是李康君這麼好的脾氣。

喬爺爺想了想趕緊改口說：「我老花眼了，看不清楚。剛才說的話不算。」

善於見風使舵的孫思雨同樣感覺到了不對，跟著改口：「我看挺像你的，大姨丈。」

「他哪裡長得像我？」李康君問。

沒想李康君會追問的孫思雨，懵了一下后，再吐道：「鼻子唄。」

所有人看向搖籃床里那個孩子的鼻子，典型的大鼻頭。李康君的鼻子很大嗎？一般吧。女兒李薇薇的鼻子也不大。齊婉瑩的鼻子，挺小巧的。李薇薇最少是長得像李康君，所以說孩子像父母其中一人，最少人家沒有懷疑過李薇薇是不是李家的孩子。但是這孩子，越看越可怕，在於，貌似這孩子連齊婉瑩都不像。

「不會是在醫院裡抱錯了吧？」

不知道是誰無心中吐出這麼一句后，李康君當場臉色又變了，急急忙忙轉回身要去找醫院算帳。

剛好段啟聽說孩子到了，怕兔子應付不周過來看看幫忙，走到門口聽見屋裡人這麼說，直接就說：「現在抱錯孩子的機會幾乎不可能。而且，這是在城市裡的大醫院生的，大城市裡大醫院的醫生誰敢在天子腳下做換孩子這種事情。」

「那麼你給說說是怎麼回事？」李康君焦急得舌尖上火。

段啟道：「別緊張，我幫你打個電話問問醫院那邊是什麼說法。」

喬爺爺過來搭住李康君的肩頭要他稍安勿躁，一邊說：「這個換孩子，哪怕換了個男孩子，你都不虧。所以不像是換孩子吧。」

李康君對老爺子搖搖頭：「不，你不知道。喬老先生，我就怕她為了她自己，再干出什麼犯法的事情來了。我對生兒子還是生女兒是不會有什麼芥蒂的。薇薇是女兒對我照樣這麼好，可以幫助我，和兒子有什麼區別。非得兒子才能敬孝嗎？關於這個事情，其實之前我和她吵架吵了很多次了。直到這次她突然說自己懷孕了。」

吵架？李康君之前私底下和齊婉瑩爭執過孩子的事？

「我是不想再讓她生的了。只是想她年紀都大了，生產有危險。而且，醫生給她做過體檢都說她子宮壁薄，不太適合生產。她，卻以為我不想她在我媽面前有好日子過，一直口口聲聲說我媽要她生兒子。到後來，事情被揭發，薇薇不是她女兒，才知道她一直想再要個孩子的原因，因為薇薇都不是她的孩子。」

「所以，你只能將錯就錯。」

「沒有辦法，孩子都懷上了，總不能無緣無故打掉吧。那總歸是一條生命。」

「之前——」喬爺爺回想著，「我記得你上回和我說過，你太太偷偷從醫生那裡得知自己懷的是個男孩。」

「對，所以，我心裡納悶的。莫非那個產檢醫生騙了她，然後接下來繼續做了這些想瞞天過海的壞事。」

這個可能性不是沒有的。只是，機率很小不是嗎？現在醫院管理制度嚴格，醫院裡到處有攝像頭，哪裡能像以前那樣輕易犯罪。如同段啟說的，小地方私人診所或許會做這種勾當，大城市裡大醫院裡的醫生誰敢有這個膽子做這個事。

只是這孩子，一不像李康君，二不像齊婉瑩，不是太怪了嗎？

段啟作為醫生，同樣是遇到從來沒有過的難題，在所有人把目光寄望在他這個專業人士上時，他只好這樣解釋：「也有過這樣的父母，孩子長得不像他們兩個，主要是他們兩個都長得太丑，孩子卻長得太漂亮。」

這個孩子截然相反里，一點都沒有李康君和齊婉瑩的秀氣，完全的粗狂，大鼻子大耳朵。

喬爺爺看著，說：「這孩子卻是一把福氣相。」

大鼻子大耳朵，在民俗裡面確實都是一個人的好福氣好兆頭。

李薇薇望著這個孩子的長相若有所思。

段啟把電話打通了，問了相關同行的問題，得到的答覆卻是，孩子肯定是在他們醫院裡由齊婉瑩生下來的，如果懷疑這孩子是不是這對夫婦的孩子，需要做親子鑒定。還有一件事是，哪怕是這個產婦生下的孩子，是不是這個產婦的親生孩子，從醫學上的角度來說這個不是一定的。

聽到這裡，李康君更不解了：「什麼叫做她生下來的，也不是她的孩子了？」

「這是因為現在有許多生殖技術，可以解決一些疑難生殖問題。比如說女方的生殖系統出了問題，沒有成熟的卵泡可以受孕的話，會藉助其她女人借出來的卵泡，當然，這在法律層面上來說，暫時並沒有得到允許。」段啟盡量給其他人解釋著。

反正是，要知道這孩子是不是李家的孩子其實也簡單，做個親子鑒定，一清二楚。

李薇薇這時突然說了一句：「爸，不用做親子鑒定了，是你和她的孩子沒有錯。」

屋裡所有人聽到她這句話，才叫做真正的詫異。

孫思雨使勁兒瞅著李薇薇那張臉，臉上明明白白寫著：李薇薇你這是怎麼了？可以絕地反擊的機會你都給丟棄了！難道你真想齊婉瑩給你弄個弟弟讓你心裡頭膈應一輩子？

對此，李康君也遲疑地看著自己女兒。

李薇薇對著所有人笑一笑：「沒什麼，我只是感覺到他挺親近的，和我好像很有緣分。」說完這話，她低下腦袋和嬰兒床里孩子的那張臉對視著。

那孩子本來剛出生不久，眼睛不太受光，不太愛睜開眼皮，如今卻大睜開眼珠的樣子看著李薇薇。那孩子望著李薇薇望著望著，居然張開了小嘴巴像是俏皮地沖姐姐吐口水。

一群人看著這個畫面瞬間都說不出話來了。

既然女兒都這麼說，李康君扒了下腦袋瓜，沒有急著要做親子鑒定了。怎麼說，他總感覺自己女兒說的每句話都是對的。

到了晚上李薇薇自己一個人在房間里的時候，聽說消息的喬大爺，百忙之中抽到了空隙給自己太太打來了電話。

喬大爺喊：「薇薇。」

李薇薇猛點頭：「今天孫思雨找來了，說是虎子太久沒有給她打電話了。」

知道太太那個聰明勁兒，想他也不敢直說。喬大爺眯眯眼：「知道，我會和虎子說，督促他打電話給他女朋友。軍人不能說完全不顧自己的家人。」

李薇薇一邊心裡樂，一邊不忘調侃下喬大爺：「我怎麼覺得你這句話是在說你自己。」

「薇薇。」喬大爺喊自己太太的聲音愈加低沉了，帶著濃濃的深厚感情，「今天發生的事情我聽說了。」

「你不是也懷疑那不是我爸的孩子吧？」李薇薇問他。

「我只是想知道我聰明的太太是怎麼想的。」喬大爺這是擔心她心裡會不會塞了，梗住了，怕給李康君添麻煩，結果自己使勁兒給自己添堵。

李薇薇道：「我才不傻，做這種傻事。」接著她開始解釋道：「我承認，一開始聽人家那麼說，終究是對這孩子有點懷疑是不是我爸的孩子。但是後來一想，說不過去。你說，她圖什麼？真的圖一個不是自己的孩子拿來養嗎？這樣的話，她早有我這個女兒了，何必再來弄一個？而且當初她懷孕的時候，我都沒有懷疑過她是不是我親媽。照理說這種可能性完全是無。她只能是真想要個親生的孩子來弄我。」

「這樣的話，你還——」

「他也是我爸的孩子，是我的手足，和我有血緣關係。我認為我爸說的對的，哪一天我爸真的比我早走了，最少，我看這個弟弟，會想著是我爸留下來給我的安慰。」

喬大爺那邊沉思以後，突然吐出一串酸溜溜的話：「原來在你心裏面，始終我這個老公比不上你爸。」

「哎呦，你吃醋了？」李薇薇笑不攏嘴，咯咯咯，一串笑聲傳到對面去，幾乎把喬大爺鬧個大紅臉，道，「你我不是一樣有個孩子了嗎？」

「我可是想陪你一輩子的。」

這大概是，李薇薇心裏面認為，聽到的喬大爺口裡對她說的，最甜蜜不過的話了，直接甜到她幾乎窒息了，幾乎喘不過氣來的樣子。

李薇薇緩過神來笑著說：「我以為孩子是會吃我的醋，沒想，你是先吃起孩子的醋。」

「孩子一般親媽媽的比較多。」

「但是我覺得，我們家孩子會比較親爸爸。」

「這麼說，你是打算吃孩子的醋了？」

被反將了一軍，李薇薇紅著臉躲不過去：「你說怎樣就是怎樣。」反正她也不丟臉，老公自己都承認自己會吃孩子的醋。

想來他們這對夫妻很搞笑的，人家哪家要生孩子了，要當孩子的父母了，都是巴不得孩子更親自己，他們兩個卻好，先想著誰先吃孩子的醋了。

這都是因為，他們新婚剛不久，而孩子來得太快，他們兩個人單獨的相處時間還短，孩子已經來了，塞進了他們兩個之間。但是不管怎樣，這是他們愛情的結晶表現，肯定是愛的，比任何人都愛這個孩子。

「我聽爺爺說，說他整天在你肚子里翻跟頭。」喬大爺溫柔的低音說道。

李薇薇的手摸摸肚子：「是，他都好像聽到你的聲音了，怕你不相信，又想翻跟頭了。」

「你認為是個男孩？」

「十足十像你。」

「我小時候不調皮，很安靜，不會翻跟頭。」

李薇薇詫異地眨了下眼后，嘟起嘴角：「怎麼，你是說他像我像孫悟空嗎？」

喬大爺這話是有點根據的，因為早聽岳丈提過了，他太太小時候挺愛鬧的，性格最少在嬰兒時代是相當的活潑，總是要同人家抱抱。

說白了，喬大爺心裏面就是想要個同自己要抱抱的小棉襖。

李薇薇想明白這一點后，只好無奈地笑著。因為老公這個想法，要實現真有點兒難度。那天她去醫院做產檢的時候都看出來了，醫生潛意識裡都在和她說，這孩子不太可能是只小棉襖，相反是很有自己主張的一個孩子。

想她自己和老公都這麼獨立的個性，生出來的孩子要是不愛獨立，反而不像他們兩個了。

聊著聊著，夜深了，李薇薇準備掛掉電話，問喬大爺：「你今晚怎麼有空？」

「爭取了個探親假。」喬大爺說。

「嗯？」

「爭取在你生產的時候能回家。」

李薇薇先是挺高興，接下來忽然感到一個頭大：「你不是想陪我進產房吧？」

「段啟說，有我陪著你進去比較好。」

靠！李薇薇沒想過要喬大爺陪自己進產房。或許有些產婦有這個想法，但是她沒有這個想法。只不過生個孩子，又不是生離死別的，哪裡需要這麼嬌氣。當然，她不知道，這個想法到了哪天被打臉了。

喬大爺那邊同樣只是沉默，先不再說話。

有關太太的產檢情況，喬大爺是先和段啟說好了，段啟給他盯著，有什麼問題也是先彙報給他知道，先不和其他人說。現在，伴隨李薇薇的孕期大了，問題也出來了。那就是，喬爺爺給李薇薇補的太多，這孩子長得有點大了。這個問題，段啟私下和老人家溝通過了，孕婦必須節制飲食，不能讓胎兒再超大了，否則到時候變成巨大兒就麻煩了。喬爺爺二話不說肯定答應聽從醫生的指示。

只是，這個事情還沒有完。

「現在主要是這個孩子腦袋有點大。」段啟說。

「腦袋大是什麼意思？」

「嬰兒出產道的時候，第一道門檻就是這個腦袋能不能順利通過，因為正常的生產都是嬰兒的腦袋先出來。」

「等於是最難出來的部位先出來是不是？」

「對。」

「既然腦袋大不好生，剖腹產。」

段啟聽了這話都不得對著冒出這話的自己弟弟瞪個眼睛：你懂什麼？

哪裡知道虎子那幫人一塊跟著說：「難產肯定要剖腹產了。石頭肯定不會要孩子自然生產死活讓自己老婆不剖腹產的。」

「我沒有說她非得剖腹產！」段啟著急澄清。

「你那剛才什麼意思？要說孩子腦袋大不能生。」

「沒說，我只是說這孩子腦袋有點大，生產會有一定的困難，但沒有到絕對要剖腹產的程度。」

醫生的話真難理解。聽醫生說話的一幫大老爺們一個個搔著腦袋瓜，接下來，虎子突然意識到一個大問題：「你說我們一幫大老爺們，一個個在這裡討論女人生產，不犯尷尬啊。」

「有什麼？哪天你太太不用給你生孩子，你自己不用著急？」段安一點都不覺得需要尷尬，女人生產，老婆孩子都是在生死線上，還能犯得上尷尬不尷尬。

確實是，現在喬大爺都開始有些准爸爸的焦慮症和憂鬱症了。非要喬大爺形容是，遇到這種問題的時候，相當於是空有一身力氣沒有地方使，叫做無能為力。老婆要生產，作為男人真幫不上什麼忙。

因此才有了接下來段啟的建議：「現在的醫學，提倡孩子的父親進產房陪伴孩子的母親生產。」

「可以嗎？」

「當然可以，對產婦和孩子都是最好的幫助！」

*

隔天，清晨剛見陽光，李奶奶打了兒子李康君的電話開始鬧了：「你好啊！被人家戴了綠帽子一聲不吭，打算繼續給人家把孩子養到大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