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章解憂
江雪從小就由文夫人撫養，雖非母女，但情逾母女。悲戚垂淚的江雪看著床前的項羽，江雪心中還有些許的芥蒂，心中的那個想法讓江雪無法
釋懷，江雪認為是項羽吝惜自己的身體而不去為文夫人施救，所以即便是在聽到了項羽悲痛莫名的慟哭聲，江雪的心底對項羽還有些怨念。
眾人進屋子的時候，正看到項羽拉過一條被子，小心翼翼的給文夫人蓋好，項羽的動作十分的輕柔，似乎怕驚醒如沉睡般的文夫人。被子只蓋
到文夫人胸前，項羽慢慢的把被角掖好。
眾人紛紛懷疑起來。文夫人到底是死了還是睡著了？看項羽的動作似乎文夫人只是昏睡著呢，可如何去解釋剛剛在門外聽到的呢？
項羽轉身面對眾人……
「哎呀——這……」
項羽的目光有些獃滯，臉上還有淚水在流淌，身上到處都是血染，手腕處一個近乎見骨的傷口，鮮血順著手指還在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傷口處白色的手筋都可以看到，血肉外翻，一片模糊。陶片在鋒利能鋒利到那裡？
見到項羽的樣子，江雪和虞美人都是一聲驚叫。
眾人的那聲『哎呀』還未落地，只見轉過身來的項羽身體搖晃了一下，直挺挺的向後倒去。
向問天和項勇二人同時接住項羽向後仰倒的身體，眾人在看項羽時，只見項羽雙目緊閉，嘴中含糊不清的反覆在說著同一句話——我娘死了，
我又成了孤兒……
眾人此時心中都有些慌亂，沒有人去仔細的聽項羽嘴裡嘟囔的到底是什麼，在加上項羽說的含糊不清就象夢中囈語般，眾人也聽的不是十分的
真切。眾人只是聽出來，文夫人確實是死了。若是這話真被有心的細心人聽到，肯定會很奇怪，什麼叫又成了孤兒呀，這個『又』應當做何解
釋呀？
不待眾人說，許郎中疾步上前，拿出長長的麻布條把項羽還在流血的手腕包紮好，包紮完畢，伸手按在另一條手腕處，少頃，許郎中起身道：
「大王他是急火攻心，在加上陡然間大量失血才會昏厥。」
虞長老眉頭一皺道：「大王好好的為什麼會手腕被割破呢？這屋子裡……」
許郎中低頭抹了把眼淚道：「大王這樣是……是因為老夫的一句話才會如此的呀。老夫見太后吐血昏厥，老夫就想或許可以通過喝血的辦法來
補充失去的血液，太后大概就會醒轉過來的，大王此般模樣，想來也許應該是聽信了老夫的話……」
許郎中先說大概，再說也許，又說或許，眾人聽著覺得有些不對，虞長老說道：「你說的方法是那裡知道的，現在大王已經聽信了你的話，可
……」
許郎中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道：「虞大哥，你不要說了，老夫現在是追悔莫及呀，其實老夫根本就拿不準那方法是否會有效，老夫……老夫該死
，沒救下太后，還把大王害成這樣，老夫……老夫想大王他應該不會採納老夫的意見的，可……」許郎中說到這裡用手用力的捶打著自己。小理
許郎中在最初說那方法的時候其實心裡就沒個準譜，在說的時候就已經留了餘地的，在許郎中告訴項羽時，許郎中已經用了好多次的『也許』
之類的不肯定的辭彙。許郎中始終認為項羽在醫術上的見地一定是遠遠超越自己的，自己說出的方法如果是錯的，項羽應該是不會採納的。那
里會想到項羽真的去做了那樣的傻事呢？
向問天氣道：「許老第呀！你不知道病急亂投醫這句話嗎？大王他關心則亂，那裡會仔細的去想你說的對還是錯呀，你……什麼也別說了，先
把大王救醒在說。」
許郎中應了聲起身拿出銀針，手抖的很厲害，努力了幾次，許郎中終於把銀針刺中了項羽的人中穴。
項羽悠悠醒過來，看了看周圍，未語淚流，眾人紛紛上前勸慰，虞美人自然不用說了，江雪在勸慰的同時聲音中還帶著歉意。
項羽慢慢起身，迴轉身體，看著床上躺著的文夫人，項羽緩緩道：「通告全族——太后薨了，去告訴項冬，操練停止十日，全族十八歲以上，
五十五以下男子全都去為太后營建墳墓。三日內必須完工。」
合魯應了聲轉身出門上馬飛馳而去。
不到半刻，項羽府內聚集了幾百人，大院中悲聲動天，項羽等人換過素服從新出了房門，院子中一片素白。
「大王節哀，大王節哀。」院中族人齊跪道。
項羽強忍住，沒有讓奪眶欲出的淚水流出來，項羽抬手道：「都起來吧，太后已然故去，本王心中悲痛，想來諸位族人也應該念著太后的舊好
。為寄託哀思，今日起三日內族中停止一切嫁娶婚禮，所有絲竹樂器全部入庫。」
合魯站出來道：「大王令，三日後送靈，族中無論男女老幼皆要隨行送葬。」
且不說停靈三日和三日後送靈的種種，只說安葬完文夫人十餘日後的這一日……
這日陰沉了多日的桃花源下起了大雪，遮天避日的大雪從早上天剛大亮就開始下起，撕棉扯絮般的大雪一直下到午間時分才結束。大雪停后，
天也不在陰沉，一輪如火紅日懸在高空。
雪停后，有總角孩童開始跑出家門在雪中嬉戲，雪深過膝，那些剛近齠年孩子只能是隔門遠望了，看著哥哥姐姐們在雪地里追打嬉戲，那些齠年孩子心中哪個急呀！可看著幾乎和自己身高持平的深雪地，孩子只能是眼露神往之色在門內靜靜的看著。
車輪壓過雪地的咯吱聲不停的響起，車子內，項羽雙眼閉合著，臉上沒有半分血色。
「咚」一個雪球落在馬車上。車內項羽睜開眼，精光一閃。
「這是誰家的孩子，沒見這是大王的車子嗎？來人……」
項羽掀起車子的布簾說道：「項勇，別大呼小叫的了，不就是一個雪球嗎？別把孩子們嚇到。」
「大王，對不起，我們沒看見大王的馬車。小理」有個年紀比較大的孩子說道。
項羽把手伸出馬車對孩子擺手說道：「去玩吧，小心帶著他們，別在離湖太近的地方。」
那孩子說了聲謝，孩子們一鬨而散，有個孩子邊跑邊道：「地是白的，樹是白了，馬車也是白的，到處都是白的，我那裡看的清楚，我還以為
那是個大雪堆呢，原來是馬車，我說雪堆怎麼還動呢？……哎——文哥，你等等我。」
「你就知道給我惹事，回頭……」
項勇嘆了口氣，御者也搖頭。
「大王。」
「有事情嗎？師傅。」
「哎——老夫不知道該如何說，這些日子裡老夫看著你日益消沉，老夫不知道應該如何勸慰你，這十幾日里你每晚都去……那屋子裡去住，還
不允許雪兒他們隨行侍侯，這十幾日里，你吃的少睡的也不穩，你這樣下去遲早會要把身子熬垮的，你這樣如何……」
「問天叔叔，我請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羽兒，你說。」
項羽看著窗外緩緩道：「叔叔，你說，我娘她如此早逝是否是因為我？」
「羽兒，你萬萬不要這樣去想啊！你娘她的病非是一兩日的事情了，怎麼會和你……」
項羽擺手道：「不，我老覺得是我害死了我娘，娘的病因為我而起，上次暈倒也是因為被我氣的才……」
「羽兒，你就是因為這個原因，這段日子裡才會這樣的嗎？」見項羽不語，向問天接著說道：「羽兒，你看看你身後的那個包裹，你應該就能
知道你娘的心思了，若是沒有你，你娘她恐怕在二十你年前就……你娘她活著全是為了你呀？你難道感覺不到嗎？你娘她是帶著欣慰離開的呀
。若你娘她要是知道因為……羽兒，其實老夫無須多說，你本來就是個明事理的人……」
「吁——」馬車在府門前停下。
「大王回府。」
虞美人和江雪出迎，虞美人身穿狐皮短襖，雪白的大毛翻露在外，玉人雪中立，猶如雪中蓮。江雪一身布制棉衣，臉頰通紅。虞美人碰了碰身
邊的江雪，江雪低頭不語轉身回房，眼中有一抹晶瑩。
這幾日里，江雪心懷愧疚，曾百般討好項羽，可項羽卻未假顏色，項羽此舉令江雪心如火焚。雖然得虞美人勸解，可江雪卻以為項羽是心存記
恨所以才會如此。
項羽面露一絲微笑道：「來人在那裡？」
虞美人道：「在廳中等候多時了，穆昆只說有至關緊要的事情要見你，可卻沒有說是什麼事情。」
「那為什麼不讓她去議事處那裡找我？」
「我說過的，穆昆說議事處人多嘴雜。」
「哦，那我去看看。小理」
「夫君等等。我有事情要和你說。妹妹在大門處等了你多時了，你看她的臉……」
「不用說了，你去和雪兒說，這些天來我心情不好，怠慢了她，事情並不是她心中想的那個樣子，雖然他猜忌我，可我根本沒把這事情放在心
上，你把這話說給她聽，她應該明白的。」
虞美人笑道：「我這就去。」虞美人扭著腰肢就去了。
項羽走入中廳，廳中擺著四個火盆，把十幾平米的中廳烤的春意蕩然的。此刻廳中一中年男子正坐在椅子上，手中捧著茶杯，眼望火盆。
見項羽進來，那人慌忙放下茶杯上前幾步跪道：「穆昆拜見大王。」
「起來說話吧。你來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穆昆是受老族長之命來請大王的。」
「項霸？」
「是，是老族長讓我來的。」
項羽眼一轉道：「項霸找我去那裡？為什麼要你來？我好像從來沒見過你呀？」
項勇身子前傾在項羽耳邊輕聲的說了幾句，項羽看著穆昆點頭道：「是嗎。」
無須多說，穆昆知道，有項勇在，自己的身份沒有什麼可以隱瞞的。
穆昆上前一步道：「老族長請大王去太后的墳前一行。」
項羽猛的起身道：「去那裡做什麼？」
穆昆低頭道：「大王去了就知道了，穆昆請大王現在就動身前往。」
文夫人的墓就在上次項羽祭祖的地方，那處山谷是要饒過一座山峰的，和項羽的府邸離的很遠。平時要近兩個時辰才可以走到的。現在大雪過
后，道路更加難行。
走了一個時辰左右，馬車在也難以前行，項羽和向問天只好下車步行。二人身後跟隨著項勇溫剎等，近六十人的隊伍在雪地上慢慢前行。
步行近半個時辰，小山谷近在眼前。向問天盯著地面，眉頭緊鎖，「大王，你不覺得奇怪嗎？」
項羽看著地面，地上的雪不是平整的，好多個大小不一的低洼，一看就知道，雪停前後應該有好多人從這裡進入小山谷中，在下車的時候項羽
其實已經早就發現了這個問題。項羽舉目四望，眼前只有白茫茫的大地山谷，偶爾可以聽到不堪雪壓的樹枝斷裂的聲音，谷中靜的出奇。
項羽搞不懂項霸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麼葯？可項羽知道，項霸從來沒有主動邀請過自己，這次派來家中心腹管事來，肯定是有極其重要的事情
。到底會是什麼事情呢？
身邊有忠勇護衛還有向問天在，自己如今一身所學也可以說近乎谷內無敵了，項羽回身看了看穆昆，穆昆面無表情的跟隨在隊伍中間，項羽不
加猶豫的說道：「進谷，一切到了谷內就知道了。」
從谷口到項家祖墳處還要走上小半個時辰，眼見太陽業已偏西，項羽等人終於走到那密林前，向問天拉住項羽輕聲道：「好濃重的血腥味。」
血腥味？我怎麼沒有聞到，項羽用力的吸著冰冷的空氣，項勇也做著同樣的動作。
項羽笑了笑道：「怕它做什麼，又不是有殺氣。」
向問天拉住項羽道：「我先進去，若無問題你們在進。」
項羽搖頭道：「一起進吧，我相信老族長不會做出對我不利的事情來。」
見項羽如此說，向問天也不在堅持，向問天用力的握緊手中的刀，緊緊跟隨在項羽的身後，一行人進去密林中。前行中，項羽也聞到了血腥味
。估計項勇大概也感應到了，項勇也緊跟著項羽，手中的劍微微顫抖著，項勇雖然學的劍道是用於刺殺和護衛，可項勇畢竟從未殺過一人，這
種氣氛下，心中若是不緊張那可存屬於扯淡。
快出林子時，項羽透過樹木看去，已經可以看清裡面的情況，令項羽難以相信的一幕出現在眼前……項羽幾乎被剛剛看到情景驚的倒退兩步，
雖然只是驚鴻一瞥，可項羽卻被那情景驚呆了。
項羽將雙拳攥緊，抬步向內走去……
高高隆起的大墓前橫七豎八的躺著四十多人，不，確切的說是四十多個已經失去生命的人——四十多具屍體。四十多具屍體年齡不一，六七十
者有之，四五十者也不少，還有幾個年齡只有二三十的……滿地的屍體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喉間有致命傷。
大墓前一人跪在那裡，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那人慢慢的站起身，站起一半是還險些摔倒……寬衣博帶的項霸轉身面對項羽，項霸既然還面帶笑
容。
進入空地的人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眾人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景象。
「老夫終於等到大王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情？」
項霸仰天大笑道：「這就是老夫曾經說過的要為大王解決的大王不願為的事情啊，老夫沒有對大王失言……」
「這些人都是你殺的？」
項霸道：「沒錯，他們每個人喉間的一刀都是老夫割上去的。」
「你——這是為什麼？」
「為大王解憂啊！」
「我有什麼憂？就算有憂與這些人有什麼關係？項霸，你口口聲聲說支持我，你……你就這樣支持我嗎？」
「大王可知道這些人都是些什麼人嗎？這些人都是當年參與……」
「不管他們曾經做過什麼，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本王已經決定饒恕他們過去的罪行了，你何苦一定要取他們的性命呢？你這是解憂呢嗎？」
項霸哈哈笑道：「大王饒恕了他們過去的罪行，可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悔改，大王看看這東西就知道老夫為什麼要殺他們了，這東西是項伯等
近來剛剛寫就的東西。」項霸說著遞給項羽一綿帛長卷。
項羽接過長卷逐行看去，越看項羽越氣，帛書的題目是：討大王十罪書。十罪分別是，罪一，私開族堂，妄殺族中遺老吳關雲。罪二，包庇殺
人真兇項冬，並委以重用。罪三，隨意篡改族規，任意妄為。罪四，挑動族人外出，欲陷族人於戰火。罪五，一人二后，荒淫無道。罪六，言
辭惡劣，氣死親母，人神共憤。罪七，裝神弄鬼，逆天妄為。罪八，任用親信，家奴當道。罪九，濫用刑罰，殘殺族人。罪十，性情暴虐，殘
害家僕。每項罪名后還列舉出實例，若不明真相的人看了，還真以為項羽是個十惡不赦的人。
項羽看完不尤的笑了，我有那麼壞嗎？捫心自問，項羽哭笑不得。
項霸看著項羽說道：「自古以來禍起肘腋，亂至蕭牆，大王雄心壯志，若是有這些宵小存在制肘，大王雄心何以得嘗？本族百年心愿如何完成？近日來大王為太后的故去而心中自責，看著大王日漸消瘦，老夫心中……大王之責並非大王之錯，而是……是老夫和這些人的錯呀——這些人，包括老夫在內，百死難辭其咎，老夫今日……」項霸說到這裡時痛哭流涕。「老夫今日設下計策引得這些人入瓮，老夫心中亦有不忍，這些人跟隨老夫多年，如今老夫的身體以維持不了多久了，若老夫一旦去了，這些人失去老夫的制約，遲早是要給大王帶來無法估量的難題，現在趁老夫還有一口氣，還可以制約這些人，老夫才會出此絕戶計，從此在也不會有人制約大王了。」
項羽逐個看著地上的人，有三五人是項羽認識的，另項羽驚呆的是，項懷志——項霸的長子竟然也在其內。
項羽緩緩長嘆道：「老族長，你讓我如何向族人交代，如何來……對……你呀？」
項霸笑道：「這個無須大王擔心，老夫今日就沒準備活著離開這裡，無須任何人動手……」項霸嘴角流出一絲紫紅色……
「老族長……」
「爺爺……」
「族叔……」
項霸高大的身體向後倒去，項霸露出一絲微笑道：「晚了，在聽到大王的腳步聲時，老夫就已經飲下了毒酒，現在老夫可以追隨我西國歷代大王去了，勇兒，記住爺爺的話，你一定要保護好大王，除非你死，否則你一生都要保護好大王，若……若……爺爺……饒不……了你。」
項霸看著項羽道：「老夫還從來沒有見過如大王這樣的人傑，大王除了脾性純良，待人過寬外在無缺點，大王，還記得老夫和你說過你的自稱是錯的嗎？」
項羽道：「有些印象。」
項霸眼神渙散，眼見就要毒發，項霸拼著最後的力量道：「大王應該自稱孤王……或者寡人，何為孤？什麼是寡？為王者就是獨夫，萬人之上不是……那麼容易的，老夫能為大王最的最後的事情，就是這點了，或許老夫又給大王心中添亂了，可老夫卻認為……值得。老夫希望大王可以明白……老夫的話，大王天縱奇才，是本族興旺之……所在，老夫不忍心見大王日漸消沉，老夫希望用一死來喚醒……喚醒……大王，太后的……事情錯……錯在老夫，太后早逝與大王……無關……無……關……」
桃花源內任族長三十餘年的項霸撒手辭世，項羽看著便地的屍體，項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本章完結，敬請光臨指導……留下推薦收藏為吾心中所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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