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見霍柔悠臉上一片火紅,季瑤笑著對三公主道:「可別拿她取笑了。」
三公主拍手笑了,「好好好,我不說了,四嫂子心疼了。」
季瑤也被她說得紅了臉。
眾人一時笑作一團,又吃了些金絲捲兒,三個丫頭便自己去玩自己的。
臨到了未時一刻,又有太監來了,春風滿面地道︰「恭喜皇後娘娘,賀喜皇後娘娘,端王妃已然生了,是雙生子。」
「雙生子?」皇后眉頭一蹙,立時站了起來。
季瑤也蹙著眉頭,雙生子在民間或許是極致的祥瑞,但在天家絕對是禍端,定是要掐死一個的,免得因為容貌相像而壞事,除非是龍鳳雙生,才算是祥瑞。
那太監喜歡地道:「是,雙生子,起先以為是一個姑娘,沒成想肚子里還有個哥兒。是天大的祥瑞,龍鳳雙生子。」
皇后這才轉驚為喜,「好好好,有賞,有賞。」
見她如此歡喜,三個丫頭也紛紛露出笑容來。
鳳儀宮內人人有賞,歡喜了一陣子,皇后才低聲道:「依著陛下的意思,鴆酒、白綾、匕首之間選一樣,她如何了?」
「回皇後娘娘,那人無論如何都不肯選。」太監苦著臉說︰「還說要見三姑娘。」
皇后冷笑道:「你們竟由著她鬧?」
太監低頭請罪,皇后嘆道,「陛下什麽意思?」
「皇上的意思是,她生了雙生子,算是有功,最後一個要求,理應滿足。」太監稟告這話時,腦袋都快抬不起來了。
皇后沉吟一會兒,問向季瑤,「瑤兒,你願意去嗎?」
「謹遵陛下之意。」季瑤無奈,只能說季珊對自己真是執著,這種時候還要見她。
【第四十三章喜慶大婚】
被送出皇宮,一路去了京郊的颯月園,廊下樹木蒼翠欲滴,假山嶙峋,雕樑畫棟。
一路被請進了正院,屋中的血腥氣未散,季瑤屏著呼吸,見床上有一人在幽幽哭泣,便立在帘子外,低聲道:「你有什麽話就說吧,我不想和你多費口舌。」
季珊的聲音戛然而止,旋即厲聲道:「季瑤,你是不是向陛下進了讒言?好端端的,陛下為何要賜我鴆酒?」
季瑤笑道:「好端端的?季珊啊季珊,你是真傻還是假傻?若非看在你腹中孩子的分上,陛下早就賜死你了。熱孝之中勾引男人,是為不孝;勾引皇子,敗壞天家名聲,是為不忠;想要發賣堂妹,是為不悌。你這樣不忠不孝不悌之人,陛下為何要你留在這世上?你以為生了雙生子就有保命符?錯了,世間人只知道,端王妃一舉生下龍鳳雙生胎,如今陛下大喜,正在賞賜。假使端王早有子嗣生下,你連這兩個孩子都留不住。畢竟,沒人知道他們是不是真正端王的血脈。」
季珊厲聲高呼,「他們就是端王的血脈,我難道是那樣人盡可夫之人?季瑤,定然是你陷害我!我要見端王,他一定會救我出去的!」
見她這個時候還執迷不悟,季瑤冷笑道:「別再想端王了,早在你被接進颯月園之時,陛下就將端王派去了西北苦寒之地,如今已然大半年了,若不是看在端王妃此次受了委屈的分上,怕是連爵位都沒了。他即便在京中,也不會過問你的事,你害得他盡失君父歡心,現在他只怕恨你入骨。」
她又打起帘子看了一眼季珊,「你怕是不知,連宮中的郁貴妃都因為你從貴妃降為妃了,郁家自郁妃進宮以來從未有這樣的事發生,你就算是從這裡出去,只怕也要被郁家人殺了。」說到這裡,她審視著季珊因生產而憔悴的小臉,唇角勾起一個譏諷到極點的笑容,「季珊,你還不明白嗎?離了長平侯府庇護的你,什麽都不是。你連做我對手的資格都沒有,遑論將我踩在腳底了。」
季珊臉色立時變得難看到了極點,「你……」
「這是陛下給你的恩典,才讓我來見你,若是旁人,只怕已然被強灌了鴆酒。」
季珊這才明白自己真的已經窮途末路,季瑤說的都對,她從出生開始就註定是爭不過季瑤的,因為季瑤是季延年的女兒,是長平侯府正正經經的姑娘,而她即便頂著二姑娘的名頭,也不過是隔了房的二姑娘,在長平侯府之中,她的地位不過是施捨來的。
死到臨頭,她心中的不甘更加濃烈了——季瑤是長平侯府的姑娘,即便自己做出了這樣的事,皇帝也沒有說要解除季瑤和裴珏的婚事,可見皇帝也是喜歡她的。
而自己呢?已經是牆倒眾人推了。
季珊忽然後悔起來自己的所作所為,現在道歉來得及嗎?季家不會真的放棄她的吧?
思及此,她慌忙撲下床,拉著季瑤的手,「瑤兒,我是你姊姊啊,你不會這樣見死不救的吧?你救救我,去求求大伯,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不該恨你,也不該想著要毀了長平侯府。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看著她伏在自己腳邊苦苦哀求的樣子,季瑤勾起一個笑容,柔聲道:「你真的知道錯了?」
季珊慌忙點頭,神色戚戚,「我真的知道錯了,瑤兒,你救救我,我向你賠不是,我不想死,你救救我。」她一面說一面狠狠的磕起頭來,「咚咚」聲那樣響亮。
季瑤蹲下身子,托住她,「好了,這樣給誰看?」又點了點她額上因為磕頭而發紅的地方,「二姊,道歉有用的話,還要衙門何用?我早在那日就說了,你的事,我不會再管,咱們兩家以後再不多走動。況且我往日對你的諸多忍讓,你全覺得是我應該的。我現在告訴你,沒人應該讓著你。也別說什麽求老爺的話,為了你,老爺自請辭官,陛下惜才,改讓他罰俸三年,若非如此,長平侯府豈不淪為眾人笑柄?」
見季珊眼中淚光浮動,嚇得忘了哭,她輕撫了季珊的臉龐,「知道錯了也好,下輩子可別再做這樣損人不利己的事了。」
她說罷,起身,季珊摔在地上,她也不理,徑直出了門,獨留季珊在身後哭著。
門前的太監見她出來,忙堆笑問︰「三姑娘如何了?」
「話說完了。」季瑤臉上平靜非常,又懇切的說︰「還請公公應承我,別讓她太痛苦。」
從颯月園離開時,季瑤心中有些沉重。
她這次的的確確是故意將季珊往死路上逼的,若是季珊沒有鬧出未婚先孕的事來,她或許只是想要季珊身敗名裂,被趕出長平侯府,但人算不如天算,季珊懷孕了。
從那刻始,她就沒有打算讓季珊活下去了,因為季珊根本不管長平侯府的死活,連這樣的禍事都敢惹,再存婦人之仁,只怕將來會害得長平侯府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這才寫了狀紙呈給皇帝,求皇帝來解決此事。
這個做法雖然冷酷無情,但為了保住全家,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皇帝生性涼薄,這事若是他不知道也就罷了,若有一日知道了,知情不報,混淆天家血脈的罪名就能讓季家滿門死無葬身之地,不如坦然的告訴皇帝,以受害者的身分跟天家綁在一起,從而能得到皇帝的些許同情。
死了季珊一個罪魁禍首,卻能保住長平侯府。
季瑤回了皇宮,皇后見她平安歸來,這才放下心來。
「我思來想去終究覺得不妥,她恨你入骨,讓你去見她,若是被她害了,豈非是我的罪過?」她又親熱的拉了季瑤坐到椅子上,「好孩子,你怕也是受了驚嚇。來人,快拿些吃食來給季三姑娘。」
季瑤從容的笑,只輕聲謝過,見霍柔悠滿臉擔憂的模樣,朝她一擠眼睛,又對皇后說:「臣女有個不情之請,還請皇後娘娘應允。」
皇后笑得十分慈愛,行止間將對她的喜愛表現得淋漓盡致,「說來聽聽,若不是什麽越矩的,允了就是。」
季瑤望向了皇后,誠心地道:「臣女想著,人都死了,一切也都成空,好歹是姊妹一場,還請皇後娘娘允了臣女,將季珊的屍身帶回去好好安葬了。」
皇后一怔,旋即微笑道:「她恨你入骨,還險些害了你,我若是你,必恨不得生啖其肉,為何還要將她的屍身帶回去?」
季瑤笑道:「臣女是沒出閣的姑娘家,如此行事若傳了出去,怕是被人詬病,況且死者為尊,她再有不是,也是季家的女兒,還請皇后恩典,全了季家的體面吧。」
皇后含笑,「罷了罷了,要一具屍身也沒有什麽用處,你若是執意如此,便將她帶回去好好安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