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人約黃昏后

尹紅妹好像腦後長有眼睛似的，頭也不回地說，王書記，歇歇吧，別發信息了，說點正事。

王梓明剛好給苗苗發完「不見不散」四個字，把手機往兜里一塞，說今天的手機報，沒什麼具體內容，下月起不訂了。

尹紅妹說，沒點什麼花邊新聞，男女情事，人約黃昏后什麼的？

王梓明心說這個尹紅妹，倒是鬼的很著呢，嘿嘿一笑，也不接她的話茬，說，尹書記你說吧，什麼是正事？

尹紅妹說，你把昨天群眾上訪的事情再詳細說說，我們三個都在，剛好用這個時間初步議一下。

群眾因為假種子砸種子站，圍堵鄉政府的事情，王梓明昨天中午已經給尹紅妹彙報過了。尹紅妹現在又讓他詳細說一下，其實是讓他說給高洪聽的。高洪心中有鬼，聽了尹紅妹的話，有些緊張起來，坐直了身子。嘴裡卻說，真是窮山惡水出刁民啊，你們槐河的群眾素質就是差，動不動就鬧事。

王梓明想駁斥他幾句，又覺得和這種人沒什麼好說的，就添油加醋地把昨天群眾上訪的事情說了一遍。又說，這個假種子聽說不只是我們槐河，其它鄉也出現了麥苗大面積枯死的情況，用的都是那個女站長的種子。有消息說女站長已經被公安機關控制了，據說有不少鄉幹部吃了種子款的回扣，正在接受調查。

這個消息並不確切，但王梓明還是用很嚴肅的口氣說出來，想藉此觀察高洪的反應。高洪果然有點坐不住了，說我怎麼沒聽說這個消息？

王梓明說，等著吧，調查組說不定明天就到。糧食是頭等大事，估計非處理人不可。高洪嘿然無語。

一會又說，這個事情，鄉種子站站長蔡小菲要負全部責任。班子擴大會上說的很明白，她負責把好種子質量關的。

王梓明早就料到他會這樣說，介面說道，高鄉長，我記得你在會上反覆說過種子質量沒問題的。高洪急赤白臉地說，我沒說過那話，你肯定聽錯了。

尹紅妹說你倆先別爭這個了，咱們先去摸摸底，看損失有多嚴重。說著，拐上了一條通往田間的土路。一眼望去，但見本應該綠油油的麥田，竟然變得像禿子頭上的癬似的，疤疤瘌瘌，大片大片的枯死。偶爾有兩塊長勢良好的，下車一問，是沒有使用統一供種的地塊。村民見鄉領導下來視察，紛紛圍上來，憤怒地聲討賣種子的人壞了良心，生個孩子沒屁眼。高洪狡辯說是你們的土質不行吧？一個村婦呵斥他說，放屁！岔著手上來要和他理論，高洪哧溜鑽上車，再也不敢下來了。

回到鄉里，尹紅妹立即組織班子成員開會，研究如何處理群眾反映的假種子問題。蔡小菲也列席會議。高洪首先發言，語氣沉重地講述了剛才在田裡看到的情況，說同志們啊，民以食為天，天塌了，他們還能沉得住氣嗎？我們的個別幹部，責任心不強，在其位不謀其政，失職瀆職，是造成這次假種子事件的主要原因。我的意見是，嚴肅追究責任，嚴肅處理！

高洪話音剛落，蔡小菲就站了起來，淚巴巴地說尹書記，高鄉長，各位領導，這個事情責任在我，我願意接受處理！

高洪說小蔡啊，先不要激動。你能認識到自己身的錯誤，這就很好嘛。年輕同志，誰不犯錯？關鍵是要吃一塹長一智，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來。

王梓明再也聽不下去了，厲聲說小蔡，你坐下，你沒有責任！這個事情的責任在誰，我想在座的心裡都清楚。我們作為鄉幹部，就是要敢作敢當，有了功勞攬過來，有了過失推給別人，算什麼領導？

高洪不樂意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提高聲音說王書記，你這話什麼意思？有什麼話你擺到桌面上說，不要含沙射影的說半截留半截。誰攬功推過了？你說清楚。

王梓明看他如此無恥，義憤填膺，剛想反駁他，被尹紅妹制止了，說這個事情下去再議吧。現在的關鍵是既然給群眾造成了損失，我們就要對他們進行賠償，或者是想辦法把損失降到最低限度。高洪說，能不能從教師工資這塊想想辦法？王梓明心說靠，你還沒被教師們罵死啊。

下午，高洪把王梓明叫到自己辦公室，竟然親自給他倒了杯水。然後挨著他在沙發上坐了，語重心長地說梓明啊，咱弟兄兩個可都是萬川下來掛職的，有啥事情要互相關照，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讓人看咱們的笑話啊。

王梓明沒好氣地說，高鄉長你對我已經夠關照的了。

高洪訕訕地笑，說一笑泯恩仇，過去我也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但我對你可是沒什麼壞心眼啊。

王梓明心說是啊，你雇兇殺人，還要幾次三番地栽贓陷害我，可真是沒有壞心眼。想到這裡，不由得伸手按了按衣兜里的那個小手機，心想你什麼時候才會響起來了呢？

從高洪辦公室回來，看到蔡小菲在辦公室門口等他。王梓明把她讓進去，蔡小菲還沒說話，眼淚又下來了。說王書記，你也別替我遮攔了，可能我命該如此。

王梓明說小蔡，你啥也別說了，安心工作，有我在，誰也動不了你。蔡小菲點點頭，抹把眼淚，走了。

蔡小菲走後，王梓明悶悶不樂地坐著，感覺很窩火。這時候手機叮咚一聲來了信息，一看，是苗苗發來的：我已經到縣委招待所。王梓明盯著信息看了一會，心情才又好轉起來。

晚上9點，王梓明把車停在縣委招待所大門外，給苗苗發了個信息：我到了。一會時間，就看到苗苗從大門裡急急地走出來，站在門口東張西望。顯然她不太熟悉王梓明這輛車。王梓明隔著玻璃欣賞著她曼妙的身姿，欣賞夠了，才輕輕按了下喇叭。苗苗快步走過來，拉開車門上了車。

苗苗可能喝了點酒，身上有淡淡的酒味，一上車就興奮地說，梓明哥，你真來了啊。

王梓明笑著說不是說了嗎，不見不散――你們吃完飯沒？苗苗說沒呢，宗部長他們還在喝死喝活，我借口去洗手間，偷跑出來了。說吧，我們現在去哪？

王梓明說我倆去找找學生時代的感覺吧。苗苗說我聽你的。

招待所對面，就是王梓明的母校，青龍一高。王梓明把苗苗帶到了空曠的操場上，兩人沿著塑膠跑道慢慢走著。學生們都在上晚自習，每間教室都亮著燈。苗苗很自然地挽住了王梓明的胳膊，兩人的身體靠在了一起，都又找到了久違的感覺。

王梓明說苗苗，這次下來怎不提前給我說一聲呢，搞的我一點準備都沒有。苗苗說嘻嘻，我幹嘛要提前通知你，就是要給你個突然襲擊的。怎麼樣？有沒有給你帶來驚喜？

王梓明說不是驚喜，簡直是狂喜啊。看到你那一瞬間，我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呢。苗苗說，其實我隔著玻璃看你好一陣了。

王梓明說可惜我昨天有點邋遢，形象不佳，有礙觀瞻。

苗苗吃吃地笑了，說，其實啊，你鬍子拉碴的樣子也挺酷的，很有男人味，我喜歡。

王梓明心裡一陣感動，想了想，說，苗苗，也許我並沒你想象的那麼好。苗苗說，誰都不是完人，我說過，喜歡一個人，就包括他的缺點。

王梓明心裡頓時生出許多感慨來，叫了聲苗苗，停下來，伸出手臂，把她豐滿的身子緊緊地擁在了懷裡。苗苗的身體有些顫抖，說，梓明哥，我好像是在做夢。王梓明感覺到她一雙大而柔軟的胸緊緊貼著自己的胸膛，很溫暖也很有分量，說，就這樣夢著別醒吧。

兩人就這樣相擁著，很久都沒說一句話。苗苗說梓明哥，你在鄉里怎麼樣，還適應嗎？

王梓明說，算是適應了吧。本想來了之後會輕鬆些，沒想到鄉里的事情更多更複雜，還有一定的危險性呢。

苗苗說，你們男人，就應該好好鍛煉下的，整天養尊處優的也沒什麼意思――尹紅妹對你還好吧？

王梓明說哦，還好，她人不錯的，對我挺照顧。

苗苗說，這個尹紅妹，好像是越活越年輕了，真不知道她有什麼法寶。不過昨晚她為什麼要騙我呢，害的我連信息都不敢給你發。

王梓明心裡明白這是尹紅妹耍的小手段，當然不能說破，就說她可能是想到太晚了，才沒去找我吧，鄉里又發生點事情，比較緊急的。說完，怕苗苗繼續追問，就又轉移話題說，苗苗，沒想到你已經離開碧海去了宣傳部，還做了科長，找個機會給你慶祝一下吧。

苗苗說就等你這句話呢，你可不能食言啊。王梓明說等春節回萬川了我約你。苗苗說，還去baby酒吧？王梓明想起了那晚苗苗驚心動魄的美和她那個甜蜜的心愿，點點頭說，嗯。

兩人並肩慢慢走著，這夜晚的操場讓王梓明既熟悉又陌生。苗苗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說梓明哥，最近你經常回萬川嗎？

王梓明說回去過，不過沒怎麼停留，鄉里的工作太繁瑣了，整天忙的焦頭爛額的。

苗苗說，知道嗎，市裡又發生了一些事情，有關圖總的。王梓明聽到圖總兩個字，猛地一激靈，說圖總，她怎麼了？

苗苗說你不知道？她被停職了啊，目前正在接受調查。王梓明只覺得渾身發冷，心臟好像忽然停止了供血，雙眼發直地說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