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大難不死

南柯死了嗎？

當然沒有。

如果她這個時候死了，那我們的故事也就該結束了。

然而，故事當然沒有結束。

南柯沒有死。

她在被推落山崖的那一刻，感到了風在耳邊吹拂著。身體極速地下落，一切都在消失之中。

在那一刻，她想起了很多事情。

甚至是這一輩子的所有的能夠記起來的事情，都一一呈現在了她的眼前。

這就是人生走馬燈吧。

她心裡竟然有了這樣的想法。

不光是事情，還有人。

許許多多的面孔浮現在她的眼前。

不管是她喜歡的，還是討厭的。帶給她的歡樂的，還是痛苦的，在這一瞬間，這些都是沒有區別的。

其中一個人尤其顯眼。

那就是關夢霖。

「夢霖，你說要愛我一輩子。現在，這一輩子這麼快就到了……」

南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撞在了水中，在下一瞬間，她完全失去了知覺。

也不知道過多了多久，她忽然看到了一道白光。白光很柔和，並不刺眼，但是，她還是把眼睛閉上了。在白光中，她看到了一個人影。

「誰？是誰啊？」

那個人影越來越近，最後到了她的身邊，伸出手，手掌輕輕地放置在了她的肩頭。

「孩子，是我……」

那個聲音好熟悉。

南柯的身體為之一振，她睜開眼睛，仔細看著。

那是誰？

那是媽媽。

媽媽赫然站在了她的面前。

「媽媽……」

南柯的眼睛濕潤了，淚水嘀嗒嘀嗒地流下來。她慢慢地走過去，投入了媽媽的懷抱。南萍輕輕地抱著這個孩子，喃喃說著：「小柯，沒事，沒事的。」

「媽媽，是啊，沒事的。我又見到了你了。我真的很高興。我真的很累，好累啊。到處都是問題，活著就已經很累了。現在，連活著都不用了。」

南柯把眼睛閉上，感受著媽媽的溫暖懷抱。

是啊，南萍不是她的親生媽媽。可這個世界上，又有誰比南萍對她好呢。

或許，關夢霖算一個，可是，關夢霖忘記了。再也想不起來她了。現在的關夢霖需要很多，卻唯獨不需要她。

甚至於說，南柯覺得，就是因為自己的出現，才會讓關夢霖遭受到了不幸。如果沒有她，關夢霖或許依舊是那個「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霸道總裁。而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誰知道呢。

反正是你南柯一出現，事情就變得越來越糟了。

南萍的手緩緩地滑過了女兒的頭髮，慈愛的聲音也慢慢響起來。

「孩子，你受苦了。」

「沒事，媽媽。我沒事。」

嘴裡說著沒事，眼睛里卻依舊流著眼淚。

人總是想要堅強，就算竭盡所能，也要堅強，可是，人畢竟是人，只要是人就是有極限的。極限到了，誰都挺不住。

南柯更緊地抱著媽媽。想要更加全面地感受著媽媽的溫暖。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

幾分鐘？幾小時？幾天？

如果可能，南柯想要這一刻化作永恆。

然而，時間不可能停下來。這一刻也終究不能永恆。

南萍輕輕地退開了女兒。

「好了。小柯，你該走了。」

「我？該走了？我不想走。我不想那樣……我不想……」南柯的嘴裡含糊地說著這些。她抬起頭，望著媽媽的那張臉，在一片柔光之下，媽媽顯得是那麼健康，那麼安詳。

南萍輕輕搖頭。

「小柯，你還是要走的，你還有許多事情要做。真的，這世界上也有許多需要你幫助的人。他們都在等你。還有，你愛的人，和愛你的人……好多好多……」

「是嗎？還有好多嗎？」

「是啊，還有好多。學會寬容，學會理解，學會原諒，不管別人對你做過什麼，你要知道，你要做什麼就好了。」

媽媽就是在這麼笑著。那笑容看起來是那麼讓人安心。

忽然，南柯覺得，媽媽的懷抱送了。然後，媽媽慢慢地後退。

「媽媽，媽媽……」南柯叫著，「讓我再看看你。還有，我還想看看我的孩子，我的女兒，我的小風……」

「你的女兒不在這裡，真的不在……」

「那她在哪裡？在哪裡？」南柯叫著。

但是，沒有回應。

南萍的身影慢慢變得模糊，最後，變成了一陣煙霧。

……

「媽媽，媽媽……」

南柯用力叫著，猛地睜開了眼睛。

「媽媽！」

她直接坐了起來，呼呼喘著氣。腦袋一陣陣發暈，而視線也不清晰。

「我怎麼了？這是怎麼了？」

南柯抬起手，抱著自己的頭，忽然發覺，自己的頭上都是紗布。一隻眼睛也被紗布包住。也難怪視線不好，現在她只是用一隻眼睛看東西。

「我的眼睛……我的臉……」

她摸著紗布，忽然覺得臉上一陣劇痛。疼得她即便咬住牙，依舊冷汗直冒。

吱呀一聲，門開了。

一個身材窈窕的倩影映入了南柯的眼帘。

「你醒了？」

一個聲音傳過來，聽起來是個年輕女孩的歡快聲音。

南柯抬起頭，視線有些模糊，過了幾秒鐘，她才看清楚，對面是個年輕女孩。年齡大概在十七八歲，比南柯還要小几歲。

「你好……你是……你是護士……」

看著對方一身白衣服，南柯問了這麼一句話。

那個女孩子的臉上透出一陣紅暈，不過，最後，還是點點頭。

「算是吧。反正這裡的人手不夠的時候，我就是護士了。而且，我覺得，這身護士服挺好看的。哇，我是不是有點制服控啊。」

說完，她倒是自顧自地笑起來。

女孩子很天真，也很漂亮，更愛笑，笑起來的時候，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只是作為護士，喜歡笑可不是什麼好的習慣。

不過，對於南柯來說，她也無意苛責這個小護士，還有，這個小護士讓人覺得很安心。

忽然，小護士背後有人咳嗽了一聲，小護士立刻向旁邊一跳，閃開了一條路。一個高高大大，戴著眼鏡，表情嚴肅，穿著白大褂的男人走了進來。

「你醒了？」白大褂的聲音很平穩，無波無瀾，是一種非常職業性的語氣。

這明擺著就是明知故問。

南柯點點頭，說：「我沒事。感覺……還好吧。」

她抬起手，輕輕地碰了下臉上的紗布，立刻感覺到一陣鑽心刺骨地疼痛。

醫生一把將她的手拉住。

「別碰，你的臉上有傷。」

「我的臉上……怎麼了？」

小護士走過來，怯生生地說：「你的臉上……受傷了……」

看她的表情，再聽她說話的語氣，南柯覺得，事情遠比受傷兩個字要嚴重得多。

她四下看了看，想看看房間里有沒有鏡子。

可是，這讓她失望了。房間里根本就沒有鏡子。

「你在找鏡子嗎？」

醫生問，問話的時候，依舊是面無表情。

如果說冷漠是醫生的職業特性的話，這個醫生也冷漠了。

南柯點點頭。

醫生卻在搖頭：「這裡沒有鏡子。病房裡怎麼可能有鏡子呢。好了，你剛醒過來，好好休息。」

說完，醫生就要離開。

南柯忽然說：「等等，醫生，我想問一下。我的臉……我的臉怎麼了？」

醫生轉過身，冰冷的目光立刻投射過來：「你很在乎你的臉嗎？」

這話問的很沒道理，這世界上沒有誰不在乎自己的臉。特別是南柯這樣，本來就很漂亮的女孩子。

南柯點點頭，然後，她又說：「我只是想知道怎麼回事？這麼多紗布……」

「你的臉受傷了。」不等醫生說話，小護士就開口了，「我們在海灘上找到你的時候，你的臉傷得很嚴重，不過……不過你別擔心。沒事的。」

南柯抬起手，又一次觸碰著自己臉上的紗布。疼痛感依舊非常清晰地傳遞過來。

傷得很嚴重，這點是可以肯定的。

臉上受了傷，會不會毀容呢？

南柯忽然有了這樣的擔心。

可是，轉瞬之間，她又不擔心了。

自殺都想了，還怕毀容嗎？

她慢慢地躺下，一語不發地把被子拉起來，蓋在了身上。

醫生和小護士相互看了一眼，也沒說什麼，就退出了病房。

小護士說：「沈醫生，你看，我們要不要通知警察局……」

「不需要。」那個沈醫生不等小護士說完，就斷然拒絕。、

小護士吐了吐舌頭，說：「醫生，咱們這麼做是不是有點問題啊。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不管怎麼說，都是從海里撿來的，咱們就把她留在這裡，要是哪個警察問起來，咱們怎麼說啊。咱們這裡說是醫院，不過就是個大一點的診所而已。」

沈醫生回過頭，冷峻的目光盯住小護士。

「我說了，沒事。警察不會知道的。」

小護士只好再次聳聳肩，也不說什麼了。

沈醫生轉過身，但是沒有走。

他說：「把她照顧好，你就專職負責她。不要讓別人過來打擾她。」

小護士點點頭：「是，我知道了。哦，沈醫生，你說，她會不會失憶了。我看電視劇里都有這個情節的。回頭我過去問問。剛才也沒顧得上問她的名字什麼的。不過，看她恢復得挺不錯的。應該沒事。」

沈醫生的嘴角掛上一抹怪異的笑容。

很淡很淺，稍縱即逝。

「失憶？這還真的沒準。你去問問也好。不過……」他停頓了一下，轉過身，兩隻眼睛盯住了小護士的眼鏡，目光凜凜，「不過，你要記住了。這裡發生的任何事情都不要告訴別人，知道嗎？不要告訴任何人。」

小護士被沈醫生的那兩道目光嚇住了，她下意識地點頭。

「我知道了。沈醫生，你不要這麼看著我。我覺得……」

不等她說完，沈醫生已經轉身走了。

他走路很快，像一陣風，吹來又吹去，人影一閃就來了，人影再一閃，就看不到了。

小護士歪著頭，嘀咕了一句：「真是怪了，沈醫生對這個病人……真是夠特別的。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