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隔閡

紀非凡下了班以後再趕去醫院，江小艾已經休息了，只剩下童媽一個人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細心的觀察著她的變化。

聽到門口傳來的聲音，她才回過頭看了一眼，見到是少爺過來，連忙站起身，將自己坐的位置讓給他。

紀非凡走了過來，把脫下來放在手臂的大衣遞給她以後，又輕聲說道「這麼晚了，您先回去吧。」

童媽點點頭，把大衣放回病房衣櫃那裡整齊的掛好，又將床頭櫃夫人今天吃剩的湯碗一通打包收拾好，一起帶回去了。

等到童媽走後，紀非凡才坐到她剛才的位置，沒有其他人的打擾才可以肆無忌憚的打量起她來。

江小艾其實剛睡著沒多久，這段時間以來，她一直睡不安穩，只要一閉上眼就要想到那個可憐的孩子。她甚至不敢睡覺，要不是童媽一直耐心的哄了她好久，才勉強睡著了。

男人神色複雜的望著躺在床上安靜的女人，心裡湧現一股不知名的情愫，他遲疑著伸出手，想要輕輕撫摸一下她的臉，卻在距離她臉頰不到1公分的地方，手勢戛然而止。

如墨寶石般漆黑的瞳仁散發著一股不知名的暗芒，他無奈的輕嘆一聲，失落的收回手。

想著她已經會睡一會，便走進了浴室，準備洗漱完以後就在病房的沙發上將就一晚，明天一早還有個重要會議要開，也就不想麻煩再回去休息了。

他將身上的衣物除的差不多，只剩下一件單薄的底褲，才走進浴室。不一會兒從裡面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很快整個浴室熱氣熏天，玻璃門上霧氣一瞬即逝留下長長的水珠。

原本安靜躺在床上的女人突然不安分起來，先是眼球迅速轉動，然後是身子開始不安的亂動起來，嘴裡還念念有詞，額頭滲出密密麻麻的細汗

她猛地大叫一聲「不要，不要...」，然後忽的睜開眼睛，從床上坐起來。

正在擦沐浴液的紀非凡聽到外面的響聲，想也沒想的拿著一件浴巾就沖了出來

「怎麼了？怎麼了？」他的頭上身上全是泡沫，臉上卻帶著跟他現在狀態不符合的嚴肅，緊張，整個人看起來滑稽可愛。

江小艾驚訝的看到他的出現，更加不解他會以現在這樣的方式出現，久久沒有說話。

紀非凡的俊臉唰的紅起來，低著頭看著自己急的連鞋子都沒有穿就衝出來了，身上的泡沫還沒洗乾淨，真是丟臉死了。

即使這樣，表面上還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依舊嚴肅看著她，問道

「怎麼了剛才？」

江小艾微微一頓，獃獃的回復道「做了一個噩夢」，說道這裡，她的臉色一下子暗淡下來，有些驚慌還未定的餘悸，剛才的噩夢太真實了，她都快分不清現實跟夢境了。

紀非凡點點頭，想著還好，沒什麼大事，但是自己現在的情況i型安然不適合再聊下去

「你先休息一下，我洗完澡出來再說」說完不等她的回答，匆匆跑回浴室，江小艾覺得有一種落荒而逃的意思。

過了5分鐘，小艾的心情也平復下來了，靠在病床上，覺得無事可做，正準備拿本雜誌看看，他就推門而出了。

視線一下子被搶奪過來，洗澡完的他看起來沒有白天那種盛氣凌人，多了一份柔軟，寬鬆的休閑服已經擋不住他欣長挺拔的身材。

江小艾有些不滿的想到，這個男人還真是衣服架子，穿什麼都好看，白天的西裝塑造商場的精英人士，晚上的休閑服更多了一份居家的意味。

意識到自己剛才的目光太過直白的盯著他了，小艾後知後覺的趕緊把視線拉回來。臉頰浮現一抹不自然的紅暈。

紀非凡默默的走過來，濕漉漉的短頭髮耷拉在耳後，讓他覺得很不舒服，想要找吹風機去，卻不知道童媽放在那裡了，無奈之下只能求助她了

「你知道童媽把吹風機放在哪裡了嗎？」

她別過臉指著衣櫃下面的那個抽屜，紀非凡會意的走過去，果然在那裡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江小艾就這麼尷尬的別過臉，聽到熟悉的吹風機的聲音，心裡有很奇怪的想法。

這樣焦急不安的糾結掙扎中等待是最難熬的，過一會兒，吹風機聲停了下來。

江小艾下意識的回了頭，看過去，兩個人四目相對，一片沉寂，場面很是尷尬。

江小艾率先低下頭，因為不知道改說什麼，還沒有做好面對的準備，所以現在的心情複雜極了。

紀非凡看到她低頭，也知道她是在躲避自己，心裡一陣唏噓，默默的將吹風機當回原位，一言不發的進了浴室。

江小艾不知道他在裡面看什麼，沒有任何立場去看他在做什麼，只能一個人在外面死挨。

過了幾分鐘，浴室門被人打開了，小艾如驚慌的兔子收到驚嚇般的收回好奇的目光，又繼續低著頭。

她感覺到有人在靠近，那股熟悉的味道，讓她覺得莫名的安心。

「你早點休息吧，我回公司睡。」頭頂傳來他低沉而又疲倦的聲音。

小艾抬起頭，所以錯過了他此刻眼底的心疼跟不舍。

等到再次聽到關門聲的時候才慌張的抬起頭，漂亮的眼眸閃過一絲失落。

明明看到他離開了，自己本應該覺得輕鬆了很多才對，可是為什麼心情會那樣沉重呢，她覺得胸口悶悶的，有些呼吸不了的感覺。

同樣不好受的是門外的紀非凡。他痛苦的靠在牆壁上，此刻已是深夜，醫院的走廊里已經沒有人了，周圍一片都是寂靜，他的心卻在不斷哭泣。

「到底我該拿你怎麼辦？」紀非凡一臉痛苦無奈的順著牆壁滑落跌坐在地上，雙眸失神的望著前方，臉上布滿無盡的哀傷跟掙扎……

「童媽，怎麼就您一個人回來了？哥哥呢？」一直站在門口張望的紀瀟瀟，看到童媽走過來，有些不死心的往她身後的方向用力的查看，卻還是沒有看到自己期待的身影，不經有些失落。

「少爺他在醫院陪夫人，讓我一個人回來了。」童媽一臉恭敬的說道，神色間不經意露出一些疲勞。

紀瀟瀟自責的低下頭，看著腳尖，心裡難受極了，她小聲問道

「哥哥，哥哥他，是不是特別討厭我？站在。」

童媽先是一愣，沒有反應過來她怎麼這麼說。但是後來仔細一想，小姐這兩天一直過的很小心，也就明白了。

她無奈的輕嘆一聲，默默的走上前，輕輕將低著頭一副做錯事樣子的紀瀟瀟摟進懷裡。

「好了好了，小姐您別太自責了，這件事不能全怪您」她的聲音很低很輕，像是在呢喃一般。

紀瀟瀟卻再也無法忍受的在她懷裡大哭起來，撕心裂肺，想要把自己心裡的內疚委屈通通發泄出來。

離玄門口不遠處的大廳，有一個靜靜坐在輪椅上的男人，他握在扶手上的手指在慢慢用力，手指關節漸漸泛白，臉上的心疼跟隱忍顯而易見。

童媽知道現在什麼也不用說，只有輕輕抱著她才是最好的安慰。

曦月是在自己的房間醒過來的，因為前一晚喝了些酒，剛睡醒的時候，頭疼的厲害。

「小姐，您醒啦？」女僕小小笑的很真誠，手上捧著最新款的公主裙走了進來。

曦月下意識的皺起眉頭，很明顯的抗拒。

「這是什麼？我不要穿這個。」她拚命往後躲，本能的拒絕。

從小就討厭那些看起來可愛高貴的公主裙，也討厭跟那些自以為是公主的女孩們一起玩。

小小的臉上浮現一絲為難的意味，繼續往前走

「小姐，這是老爺吩咐的，他說今天會帶您參加一個重要活動，所以…」小小的話沒有說完，但是曦月知道，自己接下來必須按照父親的要求，乖乖盛裝打扮去赴宴。

心裡頭一萬個不願意，卻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諾大的梳妝鏡前，曦月任由小小擺弄。看到精緻里那個梳著高高的丸子頭，所有頭髮都帶上去，感謝粉嫩可愛的公主裙的自己，卻總覺得說不出來的彆扭

「父親怎麼回來了？」趁小小替她整理裙子的空隙，她終於還是問出心裡的疑惑。

小小依舊盡職的擺弄手上有些微皺的裙擺，輕聲回復到

「昨晚到的，在小姐回來以後，因為怕打擾小姐休息才沒有跟您說。」

曦月瞭然的點點頭，「哦這樣啊，那你知道父親這次為什麼回來啊？」

小小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門口的位置，確認沒有人經過，才小聲說道

「我聽說是因為跟本市一個開發商有合作，這次回來是簽協議的。」

曦月的心情duang一下子掉在地上了，那以後有了合作，父親是不是要經常往回跑？那她的處境不是很為難。

她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小小見狀，趕緊輕聲安慰道

「小姐您別緊張，我會幫你掩護的」

見她一本正經的樣子，曦月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呀，就是嘴甜。」

誇讚了的小小一臉得意，驕傲的仰起頭，一副那當然的神情。

曦月笑了笑,有些無奈。

深夜醫院

冷月一直有所顧慮，總覺得不應該來這裡，可是看著眼前一直往前沖的男人，無奈的輕嘆一聲，默默的跟在後面。

「先生，現在已經過了探視時間了，您還是明天白天再來吧。」護士站小姐滿臉抱歉的說道。

楚世修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陰沉著臉不說話，冷月心裡一驚，知道少爺生氣了，趕緊上前，跟護士小姐好聲好語的解釋道

「是這樣的，護士小姐，我家先生有一位好朋友住院了，我們剛剛得知就從很遠的地方連夜趕過來了，您說你現在要是不讓我們見，我們這大半夜的也不知道去哪了」冷月故意表現出一臉的無奈。

護士小姐是個年輕的女孩，本來大半夜的一個人在值夜班也挺無聊的。忽然來了兩個年輕帥氣的男神，小心臟早已經撲通撲通了，尤其是先前那個，實在是太帥了，桀驁不馴的樣子簡直了。

她心想反正護士長也不在，偷偷放他們進去應該也沒有什麼關係吧。而且看起來，那個男人好像很擔心的樣子，眉宇間藏不住的淡淡哀傷，連她這個路人都看不下去了。

「好吧好吧，但是你們必須小聲點哦，不可以吵到其他病人和家屬哦。如果我被他們投訴就死定了」說完她一副驚恐的樣子。

冷月趕緊笑著保證，「當然當然我們一定會放低聲音的，不會讓這麼善良的護士小姐難做的」

被冷月這麼一說，她都有點找不到北了，一副樂呵呵的樣子就像掉進蜜罐了，整個人痴痴的望著楚世修。

楚世修無語的瞥了冷月一樣，冷月尷尬的笑了笑，心裡不經倒苦水，還不是為了這位老爺，自己才會去做這麼丟臉的事情啊。

根據好心護士小姐的指示，兩個大男人在深夜裡躡手躡腳的找到了江小艾的病房。

楚世修一言不發的站在門口，遲疑著要不要進去，然而冷月早已經洞察他的內心，替他做好了決定，幫他輕輕擰開門，然後一臉恭敬的靠在一旁，輕聲說道

「少爺您進去吧，我在這裡幫您守著，有什麼情況我再通知您。」

楚世修點點頭，陰沉著臉默不作聲的走了進去，冷月在他進去以後，四處張望一下有沒有注意到這邊，發現都沒有才放心的合上門，一臉謹慎的站在門口，盡職做好把風的工作。

不過才兩三天的時間，再次相見，竟然是這樣的場景。病床旁邊亮了一盞暗淡的橘黃色的光，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暖暖的。

她很乖巧的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似乎在做什麼美夢，嘴角都帶著淺笑。楚世修看的有些痴了，等他反應過來，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的靠近了，伸出手的手在她頭頂的位置忽的止住了。

他痛心的收回手，真希望自己也會在她夢裡出現。

忽然她的表情開始變的有些痛苦，原本安靜躺著身體不安的晃動起來，好像夢裡遇到什麼不安的事情。

楚世修也跟著不安起來，微微彎下腰，仔細觀察她的細微變化，想要叫醒她避免惡魘的折磨，但是又怕她醒來看到自己只要更加心煩。

她的嘴裡在輕微的張合，好像在說什麼，聽得不太清楚，楚世修把身子往下彎的更深了，耳朵貼近她嘴邊

「不要，不要，我的孩子，孩子...」帶著哭腔的聲音令人聽起來那麼心碎跟無奈。

高大挺拔的身子猛地一晃，瞳仁猛地睜大，不敢相信似得看著身下依舊閉著雙眼的女人，心裡一陣荒涼

「小艾，你，你是怪我嗎？」望著她，楚世修遲疑的說出這句話，心，早已經碎成一片了，原來在你的夢裡，你是如此痛苦。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一切可以重來，我一定不會讓你覺得這麼痛苦的。

男人的表情看起來也好不到哪裡去，那是內疚的人最常見的表情，是自責跟內疚的表情。

原本英俊的眉眼，帥氣的臉龐，此刻掙紮成縮成一團，好看的劍眉早已經皺成一團，他的心裡只有一個想法，他想要補償她。

「小艾，跟我走好嗎？我們去一個沒人的地方，我也可以為你放下所有的仇恨不在記恨紀非凡了，你跟我走好不好？」他默默蹲下身，滿臉疼惜的握住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輕柔的摩擦，眼底滿是疼惜。

然後躺在床上的女人依舊閉著眼睛，光潔的額頭滲出密密麻麻的細汗，輕輕晃動的身子已經漸漸平復下來...

冷月依舊時刻警惕走廊一切變化，注視著前前後後的地方，不敢有所怠慢。

楚世修輕輕推開病房的門，冷月趕緊迎上來，目光透過縫隙掃視著病房裡的情況，似乎看到一個女人躺在床上。

「少爺，現在要走了嗎？」冷月輕聲問道。

楚世修淡淡的點點頭，沒有說話，率先往前走，沒有任何猶豫。冷月有些疑惑，少爺有點反常呀。但是他根本來不及多想，緊緊的跟在他身後。

江小艾猛地睜開眼睛，漂亮的黑眸閃過一絲不解，努力掙扎著坐起來，按了按暈眩的頭

「好奇怪，我怎麼覺得剛才有人在我耳邊講話呀」她皺起眉頭，小聲嘀咕道，視線落到前方依舊緊閉的房門，搖了搖頭，覺得是自己想多了吧。

小心的挪著身子下了床，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嚕咕嚕喝完，卻再也沒有睡意了。

她一言不發的走到窗前，她的病房在二樓，樓下就是醫院的花園，白天的時候可以看到很多人來人往，現在外面卻寂靜一片，偶爾聽到樹葉沙沙的聲音。

初冬的夜裡天氣還有些寒冷，她不經環臂抱緊自己，這一刻，內心是無比的寧靜，很久沒有的寧靜。

腦子裡飛快的閃過這一年來發生的所有事情，從一開始父母讓她嫁給紀非凡，到後來自己跟紀非凡一路掙扎，再到後面楚世修回國，然後跟紀非凡關係越來越，自己也在不知不覺的愛上他，甚至最後懷上他的孩子，再到後來父母意外出來事故，自己跟紀非凡的關係突然變得陌生，然後到現在兩個人最後的牽絆都沒有了。

她不經苦笑一聲，原來這一年來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啊！視線漸漸下移，落到平坦的小腹，默默的伸出手覆蓋上去，心裡忍不住唏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