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請君入甕:岳珊的結局
醫院內,席家老爺子就這麼面無表情的站在人群前,不管對方是誰,依然一動不動的不讓他們再繼續前行一步。
岳珊站在人前,語氣溫和,態度和煦,「老爺子,我們是來看看邵宇這孩子的,您就算攔著我,也不能攔著錦嶸對不對?」
席老爺子就如沒有聽見那般,站在走廊正中心,微閉雙眼,充耳不聞般不離一步。
顧錦嶸身體不可抑制的顫抖著,她擠開擋住自己的保鏢,一步一步的靠近老人。
席老爺子無可奈何的搖頭道:「我想邵宇不想看見任何顧家的人出現。」
「爺爺,我就進去看他一眼。」顧錦嶸毫不遲疑的跪在老人面前,緊緊的扯住他的褲腳,「求求您,讓我看一眼好不好?」
老爺子輕嘆,移開目光,「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可是我不想看到你們顧家人。」
「我是他的妻子啊。」
「我們席家高攀不上你們顧家。」老爺子絕情的揮開她的手,轉過身,聲音依舊冰冷,「請顧夫人和顧小姐回去吧。」
「爺爺。」顧錦嶸看著老人不留情面的離開,心口一抽,倉皇的想要跟上去。
保鏢適時將她攔截。
「我就看他一眼也不行嗎?」顧錦嶸的聲音就如同十二月的寒冬,所過之處,漫天冰霜帶來的無望氣息,扣動著人心底最隱藏的同情。
老爺子的雙腳停了停,毅然決然的搖頭否決,「請回吧。」
顧錦嶸順著牆軟倒在地上,雙手蒙面,哭的那般的凄涼。
「把小姐扶起來,既然席家都這麼說了,我顧家也沒有那麼不知廉恥貼上去,回去。」岳珊面色凝重的離開。
當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地上痛苦的女人身上時,顯然沒有人注意到轉過身之後岳珊臉上蔓延開的得意笑容。
她要的局面不就是這樣嗎,席家親自悔婚,也比她強行阻止帶來的效果更好。
出了醫院,停車場內一人不請自來,出乎岳珊的意料。
顧謙易熄滅指間的香煙,吐出最後一口煙圈,上前道:「我帶錦嶸去一個地方。」
岳珊站在顧錦嶸面前,並不打算讓開,冷然道:「錦嶸需要休息,我要帶她回去。」
「她現在是成年人,有自己決定的權利。」顧謙易看向眼眶紅腫的顧錦嶸,輕聲問道:「你三哥想見你,你願不願意跟我去一趟?」
顧錦嶸慌張的抬起頭,有遲疑,有不安,更多的是茫然,「三哥要見我?」
「錦嶸現在不想見任何人。」岳珊目光冷冷的瞥向身後杵著不動的保鏢,繼續道:「送小姐上車。」
顧謙易冷冷一哼,「怎麼,怕三子跟錦嶸說了什麼不該說的事嗎?」
「我想錦嶸不想去見他。」岳珊道。
「不,我想去。」顧錦嶸強行的推開保鏢的鉗制,跑到顧謙易身後,對著岳珊,縮了縮脖子,「我想去問問他這麼做的理由。」
「錦嶸,母親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你難道還要懷疑嗎?」岳珊面色一沉,「你不要受他們的蠱惑了,你難道沒有看到席家的強勢嗎,這一切的局面都是因為他顧以辰。」
「錦嶸你先上車。」顧謙易擋在保鏢身前,語氣不急不躁道:「我不知道這事是怎麼發生的,不過我相信三子的性子不可能做出那種傷天害理的事,不過某些人就不一樣了,連自己的女兒都可以傷害,更別提是外人了。」
「你什麼意思?」岳珊表情陰鷙,推開沒用的保鏢,上前漠然道:「怎麼說我也是你長輩,有你這種跟長輩說話的晚輩嗎?」
「父親從小告誡我,這世界上輩分是什麼?那都是文人才會在乎的東西,我們這種家庭的人,糙慣了,不懂什麼文雅之事。」
「你——」岳珊被噎住,還來不及說什麼,顧謙易早已溜之大吉。
車內,顧錦嶸緊緊的扣著安全帶,目光惶恐的落在後視鏡內追上一兩步的女人身影,心口難以掩飾心慌意亂。
岳珊瞥向身後的保鏢,「把人截下來,無論如何,不能讓她去警所。」
保鏢得到命令,悉數坐進車內,賓士瞬時疾馳而過。
顧謙易看著後面緊跟不舍的車輛,冷笑著搖頭,「你那個母親,還真是不達目的不擇手段。」
「二哥,你是不是知道什麼?」顧錦嶸認認真真的看著他的側面輪廓,從進入車子里開始,她便覺得氣氛很不對勁。
「錦嶸,你相信你三哥真的會這麼做嗎?」
顧錦嶸幾乎是下意識的搖頭,「不會相信。」
「那你會相信是你母親做的嗎?」
顧錦嶸遲疑了,她能選擇相信她母親的為人嗎?
「我不為難你,有些事情自然而然會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顧錦嶸低下頭,「二哥,你們都恨她嗎?」
「你覺得是我們恨她,還是她不放過我們?」車子拐彎溜進小巷子,身後的尾巴毫不放棄追逐上來。
顧錦嶸苦笑一聲,「我其實想不通的,明明是一家人,為什麼會淪落成如今的地步?」
「你那個母親就像是美麗的花,渾身帶刺,如果我們不想辦法弄掉她的刺,遲早有一天,她會扎的我們滿身傷痕纍纍。」
「可是怎麼辦?她是我媽媽——」
「我們從來沒有想過讓你忘記她是你媽媽,錦嶸,事到如今,你還覺得你媽媽的處事風格是對的嗎?」顧謙易一腳踩下剎車,兩人幾乎是同時往前一撲。
顧錦嶸重重的跌回椅子上,「她是錯的。」
保鏢圍上來,強行的想要拉開車門。
顧謙易望著這群甩不掉的小尾巴,也罷,反正他也沒有想過要真的帶走顧錦嶸。
顧錦嶸慌亂的鎖上門,「怎麼辦?」
「你還是回去吧,你母親現在不可能會讓你跟著我們走。」
「可是我想去見見三哥。」
「三天後,你自然會見到他。」
顧錦嶸抓扯住他的手腕,「真的要對峙法庭嗎?」
「不然呢?」顧謙易輕撫過她的額頭,「你只需要記住,我們是被逼的。」
顧錦嶸無力的縮回手,情緒低沉,「二哥,我知道這樣說很自私,可是她終歸是我媽媽,我不想看到她落到萬劫不復之地。」
「傻丫頭,不要胡思亂想,過不了幾天,事情就會恢復如常了。」
顧錦嶸打開車門,猶豫著從裡面走出來,站在車旁,目不轉睛的看著那輛車絕塵而去。
顧家大宅,書房內,傭人不動聲響的退出。
黑色真皮沙發上,兩道身影面對面坐著,一盞茶水茶香四溢。
顧老倒上一杯,目光幽幽的嗅著茶麵上浮動的暗香,道:「我其實沒有想過走到今天這地步的。」
「我知道,畢竟我兒子也曾經犯過錯。」程老靠在椅背上,搖頭惋惜道:「只是這件事真的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嗎?」
「你也看見了,媒體的輿論全都壓在我們顧家身上,三天後更是現場直播法庭判決,就算我有意讓法官偏向誰,他也不敢這麼明目張胆的做出違法之事,所以不到絕路,我絕不會同意這麼做。」
「如果你真的考慮好了,我會想辦法替你造造聲勢。」程老抿上一口茶,「只是你不覺得事情有些荒謬嗎?」
「蹊蹺是有,不過轉念一想,三子當年可是滿懷著怨恨離開,今年回來性情完全變了,我起初以為是他遇到了林潔鈺過後而轉了性子,現在看來,是他故意隱藏那些仇恨,尋著機會報復我吧。」
「我倒不覺得事情是這樣的。」程老放下茶杯,言語比之前一刻多了半分沉重,「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有沒有想過這事是別人栽贓嫁禍?」
「誰敢胡亂陷害我顧曜的兒子?」顧老冷哼,「這事我已經派人親自去調查了,視頻是真的,三子的那輛車,輪胎上也被驗出了血,所以容不得我再心存僥倖,三子是真的想要撞死他席邵宇。」
程老噤聲,眉頭越發難以掩飾的微蹙,「我也不是第一次見到以辰這孩子了,他比以前溫和了許多,我這個人就喜歡察言觀色,什麼人是偽裝的,什麼人是真心實意的,我看的很清楚,我相信以辰不是那種藏著什麼別的心思的不軌之人。」
「我兒子我當然相信他,我一直都認為這事只是他魔障了,不是有一種傳言叫做鬼遮眼嗎,明明前面有人,他們卻看不見,就跟被蒙上了雙眼似的。」
「你這是迷信。」程老輕嘆,「算了,連你都調查不出來什麼真偽,這事落到那群糊塗的人身上恐怕更難查出些什麼。」
「我也是逼不得已才走這一步。」顧老舉起茶杯,雙手微不可察的顫抖著,「畢竟一旦定罪,少說兩年,多則七年,那孩子心氣兒那麼傲,怎麼可能會容忍自己的一生蒙上這樣的污點。」
「只是找人替罪,這樣被調查出來,不僅以辰會加重罪行,連顧家也會被連累在其中,顧老,你可真是想好了?」
「我會善待那孩子的家人,他自然而然知道該怎麼說才能讓大家信服,至於媒體方面,其實這年頭權勢這玩意兒還可以帶來點好處的。一級壓一級,上位者為天!」
程老躊躇片刻,點頭道:「只要有我幫得上的地方,只管開口罷了,都是幾十年的戰友了,我定然鼎力相助。」
窗外微風清涼,在入夜時分,竟下起了入秋以來最大的雨量。
林潔鈺站在窗前,望著夜空中細雨密布,轉過身,客廳正中的時鐘一圈一圈安靜的轉動著……
三天後:
城北高級法院,人潮湧動,來自四面八方的記者群體儼然如同潮水一擁而上,將整個法院前廳堵得水泄不通。
一輛賓利緩慢的駛進法院正廳前,副駕駛位上男子恭敬的打開後座車門,隨後,一輛輛豪車從他後面出現。
「席家到了。」記者聞風涌動而來,將剛剛從車內走下的席家老爺子以及席氏一眾高層堵得寸步難行。
保鏢一聲不吭的將所有記者分離些許,確保路道通順。
「老爺子,顧家那邊剛剛傳來有了新證據,您有應對計策嗎?」
席老目光冷冽的從記者身上瞥過,不以為意的冷冷一哼,「我相信天理還在,不管他們用出什麼招,我想法律終是公正的。」
言罷,席氏一行人便匆匆的走進法院。
隨之而來,一眾豪車再次齊聚正廳中心。
劉啟從車內走出,笑而不語的一一巡視過在場的所有人,甚是高傲。
「劉將軍覺得這事法院會怎麼判決呢?」記者又一次瘋狂湧入。
劉啟笑道:「我就是來做陪審罷了,當然,我相信天理昭昭,不管對方是什麼人,這天大的權也抵不過民心所向。」
話音未落,數輛卡宴從西面緩慢駛進眾人視線。
記者放佛聞到了顧家那獨有的味道,瞬間一個個如同脫韁野馬順勢衝過去。
保鏢急忙從車后抵擋住記者的圍困,確保車子平穩的駛進去。
顧老從車內走出,自始至終沉默的走上台階。
他的身後,顧家眾人皆是同是一言不發的進入法院。
記者還沒來得及追問什麼,便只能瞧著顧家的人與劉啟擦肩而過,過程中全然零交流,氣氛霎時異常詭異。
A級庭審是法院內最大的公開場所,能同時容納五百人左右,今天,平日里甚少開放的A廳竟是座無虛席,記者的鎂光燈在法官進入現場過後知曉規矩的熄滅了片刻。
隨後,在穿戴整齊的顧以辰現身過後,閃光燈恍若暑夏耀眼夜空的閃電那般鋪天蓋地席捲而來。
晃得在場眾多人物睜不開雙眼。
顧以辰面色如常,甚至那張溫潤如玉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憔悴表情,他就這麼閉著雙眼安靜的坐在被告席上,身後是顧家安排的一群顧問團。
顧家安排的律師團亦是異常的惹眼,從百戰百勝的秦絳律師開始,所有人皆是國內外頂級律師,隨隨便便的一個人拉出去都是各大案件爭相邀請的高級律人。
當然,席家在這方面也是下了血本,看著那一眾亮瞎眼的原告團隊,亦是同樣醒目,特別是位於正中也算是秦絳律師最大的競爭者姜毅律師,傳言,姜毅接任律師這麼多年,獨獨只輸過一次,那就是與秦絳在上一次的刑事案件中,棋差一招被下了套,也就輸了那麼一次。
兩人的戰場就是各自給各自找漏洞的針鋒相對,高手過招,勝在分毫,輸亦是如此。
旁聽席上,林潔鈺翻看著手機,已經開庭十分鐘了,可是法庭似乎還沒有準備好。
顧老坐在她身側,溫和一笑,「不用擔心,我都準備好了。」
林潔鈺不明老爺子的信心來自何處,問道:「父親準備了什麼?」
「這件事雖然這樣做會有歧義,但我也不得不這麼做。」顧老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言語溫柔,「你不用擔心,三子今天會無罪釋放的。」
林潔鈺有些惶恐,她知曉顧家的能力,威嚇鎮壓一兩個審判官或者法官,那完全就不是事兒,只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讓所有人替顧家睜眼說瞎話,這是不是太過冒險了?
顧以辰注意到自家丫頭那憂心忡忡的面容,目光繾綣的看著她的眉眼,溫婉一笑。
林潔鈺的手情不自禁的落在護欄上,心不在焉的回應著他的微笑,為什麼覺得今天的氣氛很不正常?
「請安靜。」法官的聲音回蕩在廳中,「原告席邵宇因昏迷不醒缺席本次庭審,改由席家當家人,席邵宇直系親屬席嚴替代。」
席老對著法官點了點頭,從位上站起,對著陪審團道:「18號早上十點左右,顧以辰駕駛保時捷尾號806轎車路過上原路時,故意加速撞倒當時在路邊的席邵宇,事後肇事逃逸,致使我孩子目前在醫院重度昏迷,至今未醒,這是醫院出具的傷病診斷。」
律師將文件遞交法官以及陪審團,隨後繼續道:「根據刑法第一百三十三條違反交通運輸管理法規,因而發生重大事故,致人重傷、死亡或者使公私財產遭受重大損失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交通運輸肇事後逃逸或者有其他特別惡劣情節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因逃逸致人死亡的,處七年以上有期徒刑。」
姜毅補充道:「今人證物證齊全的情況下,被告顧以辰卻依舊不承認自己所犯之責,態度惡劣,我當事人決不接受他的和解或者道歉。」
秦絳聽罷,忍不住的笑道:「原告方是不是太過焦急了,或許連被告是誰都弄不清楚的情況下胡亂冤枉我當事人,我請求上交新證據。」
法官准許:「批准。」
秦絳對著身側的助手微微點了點頭。
助手急忙從席上站起來,走向大門方向,隨後領著一人走進廳中。
秦絳從律師位上走下,道:「大家都看過那段視頻了吧,我也仔細辨認過,視頻裡面雖然拍攝到了一個男人,可是五官模糊,對方沒有實質證據證明視頻畫面里的男人是我的當事人。」
「純屬狡辯。」姜毅道。
「在經過我方多次調查過後,確信當天出入上原路的人並不是我的當事人顧以辰先生。」
「你又有什麼證據證明不是顧以辰?」
秦絳指著後來進入的男人,道:「他叫江晨,是顧以辰先生的專屬司機的兒子,前段日子顧以辰先生出了車禍,當時身為駕駛員的七伯因為操作不當,讓顧以辰先生受傷嚴重,因此顧家開除了七伯。」
畫風一轉,連顧以辰本人都被嚇了一跳,更別談在場的眾人。
「反對,對方目前說的此事與本案無關,請求終止。」姜毅蹙眉直接阻止秦絳的繼續話語權。
法官一錘定音,「反對有效,請秦律師儘快進入主題。」
秦絳卻是毫不在意,繼續道:「江晨因覺得此事判決不公,特意上門尋求過無數次補償,結果全然被顧家拒之門外,因懷恨在心,於18號上午偷偷潛入顧以辰先生的公寓樓下,盜了他的車,企圖出城將車子私自處理賣掉,卻沒有想到沿途時遇到了席邵宇先生,畫面里,席先生是對著車子揮手是吧,然後走下了台階,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江晨以為他認出了自己,一時心存歹念衝動撞倒了席邵宇先生。」
「反對。」姜毅拍桌而起,「你這完全就是胡說八道,視頻里誰都看得出來那個人就是顧以辰。而顧以辰也明確表示過自己當時去過上原路。」
「是,他後來是去過上原路,只不過是在案發過後。」秦絳道:「江晨已經承認了自己所犯罪行。」
顧以辰目光沉重的看向家屬椅上的顧老,兩兩四目相接,有一種讓人說不出的異常感覺。
顧老面不改色的繼續看著庭審正中,接下來就要看他們怎麼應付了。
姜毅隱忍著雙肩,控制不住仰頭大笑道:「顧家還真是好本事,竟然真能把這黑的給混成白的,連帶著連替罪這種事情都能想出來。」
「反對,對方律師故意知法犯法,企圖冤枉他人,請終止他的言行。」秦絳道。
姜毅站直身子,走向江晨,目光灼灼的盯著他。
江晨有些心虛,慌亂的低下頭,「我、我認罪,是我做的,我只是想要賣點錢而已,我沒有想過要殺了誰的。」
「我當然知道你不想殺了誰,因為席邵宇本就不是你撞傷的。」姜毅冷冷的瞥了一眼顯然成竹在胸的秦絳,漠然道:「你叫江晨對吧。」
江晨忙不迭點頭,「是,是我。」
「你說十八號你偷了顧以辰的車,那請問你是在什麼地方偷的車?」
「金元公寓。」
「你是怎麼盜取的他的車?」
「家裡有備用鑰匙,我一時頭腦發熱就偷偷的拿了出來,我知道他開的是保時捷,一定能買很多錢,才會出此下策。」
「你為什麼要那麼多錢?」
江晨愣怵,茫然的看向秦絳,支支吾吾的說道:「我、我爸爸在顧家打工了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更何況這次三少出車禍,他可是捨身救了他一命,現在父親失去了勞動力,顧家卻把他開除了,我心有不甘,才會這麼做。」
「哦,既然這樣,你為什麼不去顧家要補償呢?偷車被逮到,你應該知道會負什麼責任。」
「反對,對方律師所問的問題與本案毫無關係。」秦絳道。
法官扶額,「請姜毅律師儘快進入主題。」
姜毅笑道:「正如你們剛剛聽到的那些,他江晨說是因為不公平才會偷偷的盜了顧以辰的車,而經過我的調查,事發當日江晨根本就不在A市。」
一語而出,滿堂嘩然。
記者的鎂光燈再次聚焦在那個一看就只有二十歲的孩子身上。
「你們以為偷梁換柱,我們就沒有對策了?在昨天我就得到消息顧老他因公謀私,偷偷的派人把江公子接回顧宅,事後就出現了今天這一幕,我想這一切都是顧老的善心安排吧。」
姜毅的話將矛頭徹底拋給旁聽席上最狂傲的男人身上。
顧老冷哼,「我想姜毅身為律師應該知道禍從口出這句話吧。」
「這是顧家昨天的監控記錄。」姜毅將錄像帶交由下屬。
顧老瞠目,所有人目不轉睛的看著視頻里出現的江晨以及顧老,還有目前應該在醫院修養的司機七伯,視頻里沒有音效,沒有人聽見他們的交談信息。
「我只是請人過來問一問罷了。」顧老面色略帶倉皇,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宅子里的監控信息會被對方隨隨便便就取到,還真是養了一群知根知底的白眼狼。
姜毅再另行交上一盤磁帶,「這是聲控記錄。」
「……」顧老扶著扶手站起身,「你們——你們竟然敢——」
「父親。」顧瑾易扶住受到刺激已經站不穩的顧老,急忙掏出救心丸,「父親,不要自亂陣腳。」
「顧家的處事態度看來,是明擺著幫顧三少脫罪,請問身為當事人的顧三少,你還能再高呼自己是冤枉的嗎?」姜毅話鋒直轉從始至終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的男人。
顧以辰注意到所有人的視線,低下頭,劉海擋住他的面部表情,無人能夠清楚的窺視到他的情緒,究竟是害怕,還是不甘?
林潔鈺揪著心,慌亂不安的看著庭上依然沒有半分回應的顧以辰。
秦絳眉頭緊蹙,那驚恐的表情就像是似乎自己出了一個下策,而且還是正中別人下懷那麼緊張。
坐在顧家最末位置的岳珊得意的上揚著嘴角,拿出手機,刻意壓低著聲音交代著:「可以動手了。」
今天的顧家如此之亂,她必須要添上一把火才行不是嗎。
這場好戲也是接近尾聲了,自從得知顧老竟然會想到找人替罪這決定之後,她便覺得顧以辰無論承認還是不承認,這罪名都得坐實了,還真虧了他父親這最後的高謀。
「既然事情到了這一步,我想我必須出示新證據,才能洗脫嫌疑了是嗎?」顧以辰從庭上站起身。
他身旁的警衛打開被告鐵欄,在所有人灼灼燃燒的目光中徑直走向原告席。
記者群不明白,他難道是想找對方律師打一架。
顧以辰就這麼坐在原告位上,道:「江晨這事的確是我找來的,是我讓他故意拖延時間,因為我覺得今天這庭審如果進展的太快,似乎會讓有些人來不及做什麼。」
顧老單手掩著心口,他竟然聽不懂這些話。
別說顧老聽不懂,在場所有記者都沒有聽懂。
顧以辰指尖扣動著桌面,看向兩個剛剛還爭得面紅耳赤的律師,道:「現在麻煩兩位能夠握手言和了嗎?畢竟接下來還需要兩位共同辯護。」
出乎意料,方才還爭個魚死網破的兩名大政竟直接握手相視一笑。
秦絳道:「本來我挺想看看你的反應的,沒想到你還真的找到了那些證據反駁我。」
姜毅輕嘆:「我有什麼本事去顧家偷這些信息,還不是顧大少親自交給我的,否則我估計還沒進去就被當做入侵者送到局子里安度晚年了吧。」
眾人云里霧裡,怎麼覺得這庭審氛圍不對勁?
顧以辰站起身,目光巡視過旁聽席的每一個人,最終將視線落在最後位置上的顧家主母身上。
岳珊驀地一驚,他這麼看著自己是什麼意思?
「現在我希望法院能夠受理接下來這一樁樁案件,首先我代表席邵宇先生起訴岳珊女士的蓄意謀殺,其次我顧以辰起訴岳珊女士栽贓陷害,再者我代表陳氏向岳珊女士起訴架空公款,行政賄賂,最後我代表我離世二十五年的母親起訴岳珊女士殺人放火,毀屍滅跡。」
「……」話音一出,全堂死寂。
連眾人倒吸冷氣的聲音都能清清楚楚的聽見,所有目光聚焦在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錶態的顧夫人身上,從前,她所到之處,無一不是全城矚目,現在的確是受到矚目了,只不過有些狼狽。
岳珊收斂起眼角一閃而過的彷徨,站起身,穩住心緒,道:「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顛倒黑白的能力是不是太牽強了,第一,席邵宇是你撞的,第二,起訴你的是席家,第三弄倒陳氏的是你,最後你母親離世跟我有什麼關係?我當年可是在她去世過後才嫁進顧家的。」
顧老驚恐的看著自己的兒子,滿目慌張,「三子,你究竟想說什麼?」
顧以辰面不改色,繼續道:「那我們就從第一件事開始說起,我要請求傳新證人入場。」
隨著話音的結束,緊閉的入場大門被人從外推開。
當燈光落在來人的身上時,幾乎是再一次的滿堂落針可聞。
記者的閃光燈恍若失去控制那般,將整個大廳閃爍的如同天際亂象。
岳珊倉皇的從椅子上站起身,目眥欲裂的瞪著進入視線的男人。
席邵宇西裝革履,毫無病態衣冠楚楚而現。
他笑容和煦的走向法官面前,頷了頷首,道:「我想我作為受害者可以親自指認是誰想要謀害我吧。」
法官不置可否,「嫌疑人可是在堂上?」
「顧夫人,我想問問你,那一天用錦嶸的名義把我約出來過後可否對我用了藥物?」席邵宇目光直至旁聽席上方寸大亂的女人。
岳珊如果到現在還沒有看清楚這個局面的動向,那她這些年的運籌帷幄可算是白長腦子了。
「如果你不想說,那就由我親自說,18號當天早上九點左右,顧夫人用錦嶸的名義約我去上原路,後來我不知道怎麼回事,腦袋一暈就倒了下去,然後就出現了視頻里的一段畫面,我被車子撞倒,不過撞我的不是顧以辰,而是岳珊本人。」
「胡說,我根本就沒有約你見面。」岳珊唐突的吼道。
「我手機里還儲存著錦嶸當天發來的簡訊,我問過錦嶸了,她說她當天根本就沒有發過任何信息,而所謂的視頻證據,所有人都只看到了被偽造的視頻,卻沒有真正的見過沒有剪輯過的畫面,現在我把現場還原給所有人。」
碩大的屏幕上,一輛車疾馳的駛過,席邵宇被兩人一左一右的鉗制著,他迷迷糊糊好像站不穩似的,隨後車子靠近過後,兩人快速離開,席邵宇還沒有回應過來,就看到車子從他身上擦身而過,他被拋高,然後跌在地上,車子依舊是顧以辰的車,銀色的保時捷,只不過沿途監控還在繼續轉換,轉到幾百米過後的輔道過後,女人從車內走出,清楚的面部輪廓,毫無遮攔。
岳珊瞠目,吼道:「我根本就沒有出現在上原路,那是假的視頻。」
「是嗎?岳珊,你可以派人來鑒定整個畫面的真實性,看看有沒有人檢查出這是虛構的畫面。」顧以辰道。
岳珊吃癟,咬牙切齒道:「你們這是偽造的。」
「難道我這個當事人都還認不出誰才是肇事者?」席邵宇冷笑道。
「你們都看見了,視頻里車子可是從你身上碾壓過去了,一個受到如此傷害的普通人,怎麼可能還會如此完好無損的出現在這裡,所以我不得不懷疑這視頻的真實性。」岳珊反駁著。
「是啊,兩段視頻席二少都好像被撞得很慘,幾乎是面目全非,怎麼可能在短短几天就跟正常人似的?」顧以辰反問。
岳珊面色漲紅,「你們這完全就是虛構的車禍。」
「車禍的確是虛構的。」席邵宇雙手斜放在口袋裡,目光對視著顯然有些心虛的女人,繼續道:「不過蓄意謀殺卻是真實的。」
秦絳打開放映機,畫面上映上數張餐廳交易畫面,他道:「這些照片顧夫人又要怎麼解釋?」
岳珊幾乎是下意識的看向坐在一旁事不關己笑得盎然的劉啟,也是在瞬間,劉啟臉上的從容漸漸崩塌。
「三日前我的別墅發生了一起被人攜槍支私自潛入,隨後被警衛當場制服,那人交代說是劉將軍派去的,因此我一調查才發現原來顧夫人和劉將軍還是老相識啊。」顧以辰將所有人的視線引到本是來看好戲的劉啟身上。
劉啟面色一怵,漠然道:「視頻都可以作假,更何況只是幾張照片。」
「也對,我們說的可是席邵宇這件案子,既然岳珊本人矢口否認,我們是不是得舉證證明自己所說的真實性?」顧以辰低下頭,看向姜毅。
姜毅站起身,道:「請求傳證人。」
岳珊扣著心弦,目光凄然的落在顧老的身上,聲淚俱下道:「老爺,您也不相信我嗎?」
顧老閉上雙眼,他似乎低估了自己的兒子,更低估了自己同床共枕二十幾年的夫人。
「我沒有做過這些,我都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會一口承認事情是我做的,我是冤枉的,三少一直都恨我,這一切都是他給我設的局。」岳珊咬住紅唇,委屈的淚流滿面。
顧老抬起一手,阻止她繼續說下去,「法庭上,保持安靜。」
岳珊緊了緊拳頭,「連你都不信我?」
顧老睜開雙眼,看著她,從未有過的犀利,「岳珊,你在我身邊這麼多年,你應該知道老爺子我的脾氣,你可以在我身邊設計所有人,唯獨我顧家人,你不得染指,你在外面如何逞強好勝,我隨你,畢竟咱們是夫妻,可是你卻不知好歹把我兒子給弄進去,還害得我的女婿差點就成了冤鬼,你說我是選擇信你,還是信我自己看到的?」
「老爺,這麼多年,我的性子你還不清楚嗎,我何時這麼喪心病狂傷害過他人?」
岳珊的話還沒來得及落下,便被進入視線的一人徹底奪取話語權。
顧以辰靠近花容失色的女人,挑釁道:「還認識他嗎?」
岳珊失措的望著男人,手中的力度漸漸的失去平衡。
「這位先生是岳珊的親弟弟岳祁,可能很多人都沒有見過他,因為他是一個見不得光的人。」顧以辰頓了頓,注意到女人的煞白的臉色過後,繼續道:「不過一個人狠,對外人狠也就罷了,岳珊的過河拆橋,可算是讓我刮目相看。」
男人站在證人席上,聲嘶力竭的吼道:「我一直都在岳珊手下做事,她說過以後等她徹底擁有了整個顧家過後,顧氏名下的不動產將會全部交給我,我就像得了失心瘋一樣替她辦事,包括她親自設計的謀害席邵宇先生這一事上。」
「不要說了。」岳珊雙眸猩紅的瞪著席上的男人,「我不認識這個男人。」
「岳珊當天吩咐我駕車前往上原路,如果看到席邵宇,便直接撞死他,因為我知道她太多秘密,所以我想過凡事留一手,所以在當天她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特意錄了音,後來我出發過後,在上原路遇到了席邵宇,結果還沒有撞過去,就被顧三少的人抓到,我當時想要跑的。」
「不要說了。」岳珊從旁聽席上衝進去,卻被警衛攔住。
「可惜我沒有跑掉,顧三少將計就計派人冒充我上演了視頻里的一幕,只不過當時是經過剪輯過後才送到岳珊手中,而我事後也在顧三少的勸說下同意演這一場戲,只是沒有想到身為親姐姐的你會真的做出殺人滅口這種事,如果不是顧三少他們早有遠見,我恐怕已經屍沉大海了吧。」
「你這是誣陷,岳祁,你完全就是誣陷我。」岳珊扯開阻攔人員的衣衫,將他們一個個的推開。
「你清楚的知道我這些年替你做了什麼事,你一早就不想留著我的命,只不過我還像個傻子一樣被你利用一次又一次,包括陳氏的偽造案,包括當年蘇宛意的死亡。」
岳珊腳下一滯,被數名警衛強行扣住雙手,她惶恐的看著男人,「你胡說,你給我閉嘴。」
「現在應該說一說二十幾年前的舊事了吧,當著所有媒體的面,我顧家藏著的那個永遠不能曝光的秘密應該昭告天下了。」顧以辰走到女人面前,面無表情的瞪著她。
岳珊咬緊牙關,「你可以冤枉我,但你以為就憑他蘇祁一人之言就可以定罪嗎?太荒謬了。」
顧以辰蹲下身,嘴角微微上揚,「當年我母親去世的時候,對我說過很多話,不過我當時還小,可能聽不懂她的意思,這些年我一直反反覆復的想著,她為什麼要這麼說。」
岳珊一瞬不瞬的盯著他。
「她那麼驕傲的一個女人,得了病也不會說實話,可是為什麼她在得病過後卻不停的重複自己快死了?她是捨不得我們三兄弟嗎?或者是她在怨天尤人嗎?」顧以辰冷笑道:「她在告訴我們,她的病不簡單。」
岳珊面上一怵,心慌的低下頭。
「知道為什麼二哥要當醫生嗎,不是因為顧醫帝國有多麼惹人垂涎,而是他在母親去世后便想要治病救人,知道大哥為什麼非得坐上那個位置上,不是他貪戀權勢,而是因為他知道只有讓自己台柱子硬了,才有把握把你這個藏著的病灶給一併除了。」
「你胡說,我沒有做過,我當年不過就是一個普通名媛,遇到老爺都是意外啊。」岳珊凄然的苦笑著,「我知道你們恨我,所以你們才會設計我。」
「是,你只是一個普通人,可是你卻有機會偷偷的換掉我母親的葯,你當年串通劉啟逼死我母親,然後鳩佔鵲巢,不要以為我們三兄弟不查,那些事就不會有人知道,包括他劉啟是怎麼坐上這個位置的。」顧以辰直至隔岸觀火的男人。
劉啟眉頭一蹙,眼神一凜,漠然道:「顧三少可是知道有些話說出來會引火上身的。」
顧老冷冷的盯著說的雲淡風輕的男人,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瞪著他,「三子,你繼續說。」
顧以辰站起身,道:「當年父親娶回岳珊過後,你口口聲聲說是外公打壓你,真是笑話,外公從來都是在幫你,他對付的只是藏在你身後不肯現身的劉啟罷了。外公很清楚岳珊是個什麼人,他之所以不提出來,他想讓你自己找出來,可是你竟然糊塗了二十幾年。」
顧老身體微顫,穩住情緒,點頭道:「是,我是糊塗了。」
「有些陳年往事,我本不想提的,如果你當年警覺一點,母親怎麼可能會離開,又怎麼會鬱鬱寡歡離世,十歲那年,錦嶸打壞了那個匣子,你說我小題大做傷害妹妹,那你可有想過那個匣子是誰的?」
顧老愕然,詫異的扭頭看向他。
顧以辰嘴角蔓延開一絲苦笑,「那是你送給母親的,她直到去世都抱在懷裡,我當年慪氣離開不是因為錦嶸,而是因為你,你竟然一點都沒有看出來錦嶸摔壞了什麼,我在書房裡跪了三天三夜,我想著你會不會想起什麼,可惜等了一天又一天,你懷裡抱著的,都是這個蛇蠍婦人。」
顧老雙腿一軟,癱倒在椅子上,手,握不住手杖,整個人失去反應直直倒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精彩,真夠精彩的。」岳珊失控的仰頭大笑。
顧以辰平復情緒,繼續道:「也多虧了錦嶸,我才在匣子里發現了母親不能說的秘密。」
岳珊面色一愣。
顧以辰抬起手,指間的一張舊照映入眾人眸中。
「當年我不知道這兩個人是什麼人,一直就這麼放在匣子的夾層里,我起初以為是母親和父親的舊照,後來前些天鈺鈺把匣子給我送來的時候,我重新拿出照片,讓人一查才知道那是尊敬的顧夫人和劉將軍的舊照啊。」
「……」劉啟驀然一驚,他自然能夠認出那照片中的人是誰。
顧以辰翻過相片,露出相片后的字跡,「致我的最愛!」
岳珊癱軟在地上,失去力氣,失去掙扎。
「順著這條線,我好像又查到了很多東西,岳珊不僅給我父親生了一個女兒叫錦嶸,還給劉啟將軍生了一個兒子叫劉煜!」
一言激起千層浪,豪門秘密瞬間霸佔所有人的感官。
「啪啪啪。」顧以辰忍不住的拍手叫好,「三十年前劉啟一無所有,生了兒子也不敢說,只有送給當時還算有點能力的大哥撫養,然後把自己的情人送到顧家去,一面挖牆,一面埋伏,不得不說劉啟將軍深謀遠慮,所做之事都是非常人敢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