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已晚

端午？她竟是端午？

靜妃采柔、攸西夫人與琪婕夫人不約而同地同時向端午望去，而端午只是恭敬地躬著身子保持行禮的姿勢不動，沒有抬眸看向她們任何一人，依舊淡薄如昔。天涯饒有趣味的看著端午，沒有在意她人的神情，笑道，「怎麼還以奴婢自居，夫人這倒見外了，據聞皇上陛下今日設的是家宴邀請逸親王，對吧，皇後娘娘？」

「妹妹說的不錯。」閔兮晴密切注視著她們一舉一動，含笑著說，「端午，說起來，我們應該是一家人……」

「奴婢早已是百姓之軀，承蒙皇後娘娘錯愛。」端午依舊躬著身子，沒人讓她平身，她便只能這樣一直行著禮。

「端午，這麼多年你也還是沒變。」閔兮晴嘴角揚起一抹無奈的弧度，這聲感嘆，幾分真幾分假，難以分辨。

沒有回答，垂眉低眼，端午依舊是那副恭敬卑微的姿態。攸西與琪婕反倒望了一眼閔兮晴，黑白分明的瞳孔，清晰見底。倒是采柔，從頭至尾便一直凝視著端午，初始有些驚詫使然，現今倒一片坦然，只是杏眼含笑地端詳著端午，一如多年未見的故人一般。

「皇後娘娘認識端午夫人？」這次吃驚的反倒是天涯了，突地瞥見閔兮晴身後的威壓華貴的鳳凰，猛地一個想法直衝腦門，她似乎在哪裡聽見過端午這個名字……究竟在哪裡呢？

噢，是憶兒，她提過端午也有一雙狐眼。

一剎那，諸事明了。

有那麼一瞬間天涯就維持不住臉上明艷的笑容了，幸虧此刻無人注意到她身上來。她不由得將視線轉移到端午身上來，又用餘光瞥了一眼殿中其他之人，見她們都能穩如泰山，她何不如同她們一般不動聲色？

「曾是舊識。」閔兮晴收了笑容，頗為認真道，末了又說，「端午，怎地還行著禮？賜座。」

「奴婢謝過皇後娘娘。」端午又轉身向閔兮晴行了個大禮后才入座，動作不緊不慢，甚為得體。

在端午起身那一刻，天涯終將端午的容貌看得個一清二楚。忽地明白，為何會有人說她有一雙跟她相似的眼睛，因為她們都是奇特的狐眼。只是，眼睛再怎麼相似，裡面蘊藏的含義卻是截然不同的。端午那雙狐眼……太過平靜無波，太過冷清了。她打心眼裡不喜歡。

「一別多年，伺候皇上陛下的人也未有太多變化，唯添了個天涯妹妹。端午，如今住在宮外有諸多不便，不如搬回宮來，彼此也有個照應。」皇上多年對她隻字不提，也不知曉他和逸親王究竟是有何意圖，今日她赴了這家宴，恐怕皇上對她仍是有幾分舊情難忘。一思及此，閔兮晴便覺得有些窒息得慌。又想到，這看似平靜的後宮恐怕並不是那般風順，且不談漸漸出局不爭寵的琪婕攸西，這天涯與采柔可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兒。

一入侯門深似海，更況這步步驚心的後宮？！「不，皇後娘娘，奴婢志在鄉野，懇求皇後娘娘成全！」撲通一聲，剛落座的端午便倏地雙膝跪立在地，雙眼直視閔兮晴，滿是堅毅決絕。

犀利鳳目凌然與端午對視，身在後位多年見慣了朝堂忠奸之臣自是分得清端午此番話的真假，微過片刻便轉了視線，笑道，「罷了，本宮也不做這強人所難之事。」

端午長吁一口氣，暗自慶幸閔兮晴能信任她。

「參見皇後娘娘，陛下請娘娘移駕永樂殿。」太監來報。

「好，諸位妹妹，那就隨本宮移駕永樂殿。」翩然起身，正紅色的華服大氣耀眼，再加之閔兮晴磅礴氣勢，硬生生逼得眾人無法與之對視。

「是。」眾妃齊和。

閔兮晴攙著宮女的手邁下台階，路過挺身跪地的端午身旁時留下悠悠清香，端午不由得垂下頭來。待眾人走後，她才起身更在最後，只是在站立時抬眼那瞬間，她對上了一抹奇異的眼神。

來不及細細探究其中含義，那人又對她展露一抹攝人心魄的笑容。

端午回之一笑，又迅速低垂下眼眸來，微有些黯然。

采柔，你想說什麼？

到了永樂殿，司空凌早已盛氣凌人地端座上方，其左下首便是溫文儒雅的司空逸。閔兮晴帶領眾人行過禮之後各自落座，端午瞥一眼殿中盛況，只剩司空逸身旁還留有一方酒榻，便只好朝司空逸步去。

「唔，怎麼不見莫兒和落兒？」司空逸煞有其事地朝端午身後望了望，唇畔笑意明顯。

「我讓宮人帶他們倆去御花園逛逛去了，小孩子總是喜歡新奇的東西，出殿時我命了貼身宮女去尋他們，皇兄無須擔心，一會兒他們倆就來了。」閔兮晴收起身為皇后的威嚴來，溫和賢惠的氣息緩緩流瀉，一如平凡家庭的主婦一般。

「還是弟妹考慮的周到。」司空逸語氣盡顯恭敬，眼神餘光卻不停地打量著端午。

閔兮晴含笑不語，微側著臉看向司空凌。

然而司空凌卻直視著殿外，神情冰冷如昔。

她又看了眼端午，端午只是垂眼看著酒榻上的精緻銀盤。

一時間眾人皆無語，氣氛寂靜而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