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退敵
「若臣有半分差池,還望皇上不要為難小宣,他畢竟是個孩子。」
皇帝笑了笑又將她抱住:「你和朕一樣,在這世上統共也沒剩下個真正親近的,只為這個朕又怎麼捨得他。」
蘇漫因這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心口巨震,不禁抬頭望入他眼中,卻是漆黑無邊際,深不見底。
懷著身心疲累回到府中,清清冷冷,凄凄慘慘,少了那管吵鬧的聲音,竟開始覺得了無生氣。
祈宣看來真的落入端王手中了,不日才被君默然逼迫,如今風水輪流轉,竟又到了端王頭上。
「大人,可需要老奴準備晚膳。」管家恭敬站在一旁。
蘇漫抬手:「下去吧,我想安靜一下,有什麼事自會吩咐你。」
「奴才告退。」
蘇漫坐在庭院中,眉頭深深皺了起來,祈宣在端王手中,如此一來她對君默然勢必要陽奉陰違,若只是私事也就罷,反正那君默然也不是什麼好鳥,可事關天下百姓,若賑災的銀子途中出了差錯,又將有多少人要流離失所,暴屍荒野?
臨走君默然在她耳邊說的那句話也分明是在提醒她,若銀子出了差錯,祈宣照樣活不成。
無論她作何選擇都只有死路一條,這君家人也太不是個東西了,奪了她家江山還不算,莫非真的要趕盡殺絕么?
蘇漫想起了書房中密室裡頭那金銀珠寶,心生一計,或許事情還不至於全無轉機。
她打量著滿室的財寶,估摸著也價值跟那一筆銀子不相上下,可這些究竟是怎麼出現在這裡的?至今仍然是個謎。
她撫摸著牆上女子的臉,怔怔留下兩行清淚:「母后。」
「你告訴小七該怎麼做,要怎麼做才能保護好祈宣?是不是當初我選擇入朝為官真的錯了?是不是我真的不應該動復國的念頭?」
「母后,小七好累,小七不知道該怎麼辦?」
朝著畫像靠過去,蘇漫不小心觸動畫軸,耳邊竟響起了轟隆的聲音,眼前又是一番乾坤天地。
蘇漫驚得睜大眼睛,淚水還醞釀在眼波之中。
她舉著火摺子,看著眼前延伸下去的階梯,小心翼翼摸索著,沒想到書房中不僅僅有密室,竟然還有密道,只是不知這密道究竟通往何處。
越往前,空氣越發乾爽,蘇漫認定出口是在不遠處,加快了腳步向前而去。
浩浩蕩蕩護送的軍隊,旗幟飄揚,馬車拉著一箱箱白銀開始上路,蘇漫坐在馬上,身側跟著武功不凡的侍衛,身後是無數隨行的官兵。
一日的行程結束,她們到了途中休息的驛站。
蘇漫打量著庫房,只有一道大門能夠進入,看起來確實安全,但端王心機深沉,詭計多端,又怎麼可能放著如此的大好機會。
她如今算是明白他當初為何非要自己來當這苦差,因為君默然的信任,但可笑的是箱子裡頭裝的那些東西她可從未看上一眼,是石頭還是銀子真難說呢。
身邊安排護送的幾乎全是端王的人,而她想要靠近銀子都不行,君默然這死傢伙,回去定不放過他。
「夜深了,大人可先行休息,明日還要趕路,此處有眾多官兵把守,而我們兄弟二人也會輪流之夜,大人儘管放心。」
廢話,就是你們在我才不放心,蘇漫暗道,但表面上依舊只得不動聲色,打著哈欠走回房中。
余星余宸,他們兄弟二人都是武狀元出身,武功自然不在話下,關鍵還是端王的爪牙,路上蘇漫也曾試探過二人,都是忠心耿耿不好觸怒的主。
為今之計看來只這最後一搏。
蘇漫從懷中掏出一節竹子,走到窗戶邊用力一拉,半空綻放一抹光亮,隨即消失無蹤。
約莫一個時辰后,窗外人影浮動,蘇漫瞥了一眼大開的窗戶,見兩道人影已經飛速掠入房中,一身黑衣,與夜色溶為一體。
「屬下來遲,主子恕罪。」
蘇漫起身看著二人,直入主題:「那驛站的庫房中放著這次賑災的銀子,外面有重兵把守,而且其中兩人都是武狀元出身,以你們的武功可有勝算拿一錠銀子出來?」
星魂,星月相視一眼,星魂道:「官兵有幾人?」
蘇漫答道:「若不驚動休息的,輪值是五十。」
「用藥勝算最大,主子。」
「可如此一來便會打草驚蛇。」
「主子放心,這迷魂香是特製的,不過維持片刻,而且中毒者深思恍惚,陷入幻覺,不會有問題。」
蘇漫略作沉吟,從衣袖中掏出一錠銀子,交給星魂;「換一錠那裡的銀子出來便可,但切記,要等到三更后才動作。」
兩人走後,蘇漫趴在桌上撥弄著蠟燭,燭光隨著她的動作搖曳,不時發出幾聲響動。
想來當真好笑,她花了這麼多的時間和精力,一心復國,最後將自己搭上就罷,到頭來竟然還要為那人的江山捨生取義,看來她果真適合當個忠臣良將啊,下輩子投胎斷不當女子。
三更一過,星魂星月兩人再次出現在蘇漫房中,手中揣著一錠銀子。
「你們可好?」蘇漫上下打量一番,見二人都沒受傷才鬆了口氣。
「主子要這銀子作甚,看起來並無特別。」
蘇漫笑笑道:「自然是有用處,此處不方便說話,你們儘快離開,小心些。」
「屬下告退。」
「屬下告退。」
兩人一走,蘇漫立刻拿起那銀子研究起來,果然上面被做了手腳,若到時東窗事發,她則成了最好的替罪羔羊,橫豎不過一死,可她絕不甘心死在別人的利用之下。
天蒙蒙大亮,傳旨的公公已經等在驛站,君默然臨時換了人護送那賑災的銀子,只道另外有差事指派蘇漫,令其即刻進京。而替補之人竟然是陸秉天陸少監,此人為官剛正,心繫百姓,又是端王死對頭,蘇漫不禁佩服君默然的手段,真是滴水不漏,還能讓端王竹籃打水一場空,白忙活一場。
只是皇帝將時間拿捏得這樣准,祈宣怎麼辦?他可還在端王手上呢,蘇漫看著手中聖旨,也心知此時再容不得有多餘的時間考慮,只能快馬加鞭,回到宮裡再做定奪。
半路上竟碰上了端王,蘇漫知曉他定是前去收拾殘局,但不好點破,只能看著聖旨表示無奈,端王暫時放過了她,卻不知有沒懷疑。
雖然此事算是結束,但祈宣的事情卻還沒個結果,蘇漫只得進宮面聖,君默然看著一路上風塵僕僕趕回的人兒,心底竟湧上柔情。
「臣參見皇上。」
君默然走下去將她扶起:「如何,愛卿此行可還算稱心?」
蘇漫冷哼一聲,道:「只怕是徹底稱了皇上的心,可小宣卻落入了端王手中,他這人手段甚是狠毒,我擔心小宣會出事。」
「不行,端王此時已經離開王府,說不定人就在府中,去一探究竟才放心。」
君默然一把將她抱住,聽她口不擇言不禁發笑:「愛卿儘管放心,朕已命人將他送回丞相府,一根頭髮都不會少你的。」
蘇漫霍然抬頭看著笑得一臉高森莫測的男子,剎那間什麼都明白了,想起臨行他所說的那句話。
「你和朕一樣,在這世上統共也沒剩下個真正親近的,只為這個朕又怎麼捨得傷他。」
好手段,她還以為他相信自己的呢,沒想到竟是挖了坑好讓她心甘情願的跳,自負如端王,若知道從一開始便被他算計在內,不知會有什麼感覺。
端王料定他沒想到自己最親近的人當中早被安插了棋子,皇帝縱容不過是給他時間多蹦躂幾日,若真安分守己也罷,真要行動起來只怕如了他所願,趁早出去心腹大患。
而可笑她竟然也扮了一回跳樑小丑,還以為他毫不知情,沒想到一切都在他預料之內,分毫不差,罷,輸給這樣的人,她沒什麼好怨的。
「你在生朕的氣?」
蘇漫道:「臣不敢。」
「哦?」他眼底山閃動一抹異彩,又笑道:「你說不敢,而不是不生朕的氣,如此說來還是在責怪朕隱瞞此事了?」
「皇上為了除去端王費盡心思,此事事關重大,不對臣言明自然有你的道理,臣斷不敢對皇上的謀划有半分不滿。」蘇漫又將人推開,恭敬垂首。
看透又如何,任誰知道一直當跳樑小丑被人掌控心底都不會舒坦吧,何況還是利用她至親之人的性命來威脅。
君默然無奈,捧起蘇漫精緻的臉龐印下一吻,也不顧她的反抗,再次用力將人攬入懷中。
「阿漫,朕並非不相信你,只是事關重大,朕不能拿天下蒼生來做賭注,西夏連年水患,皇叔他恐怕早就瞄準了這個機會,若你事先知曉此事,又怎會在與他周旋時驚慌?」
「皇叔他疑心極重,那兩人朕從五年前就開始安插在他身邊,斷不能出任何意外,朕知道皇叔不會傷害你,所以才放心派你去,結果證明,你果然沒有令朕失望。」
蘇漫瞭然,他從五年前就開始防範端王,若沒料錯,那時候他還是個不受寵的皇子,這般心思,難怪皇帝那些人自詡聰明絕頂的皇子最後一個個被他打敗。
「皇上就不擔心端王將臣殺了,然後安個畏罪自殺的罪名?」
他笑,卻肯定道:「他不會。」
「皇上何以如此斷定他不會要臣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