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爹,有紙嗎?
「駕……」黑臉程小公爺快馬加鞭,那些在街道上巡街的武侯看到宵禁之後,居然還有人敢騎著快馬在街道上橫行,當下怒目而視,手按在腰刀和鎖鏈上就要綁了問話,但是看到馬背上的人物,立馬回復了平靜,一臉木然裝作眼瞎一般繼續巡街。
黑馬暢通無阻到了一個宅門大院,上有一紅木牌匾:「盧國公府」,燈火通明,門口兩盞橘色燈籠隨風輕輕晃動上下點頭,好像知道似是有人歸來,黑臉校尉騎著高頭駿馬直接躍進了大門,伴隨著馬蹄和嘶鳴聲一路進了內院,到了正堂大廳,沒等黑馬停穩,黑臉程小公爺就一個鷂子翻身落在地上,朝著正堂大廳里拔腿跑去,一邊嘴裡還喊道:「我回來了!我還有個好消息……」
沒進正堂,還沒跟正堂里的人打個照面,程小公爺以怎麼樣跑進去的速度,又以同樣的速度被一大腳飛了出來,一個粗獷的聲音像驚雷一樣喝道:「一天慌慌張張的,像什麼樣子!你娘走得早,我這個當爹的又當爹又當媽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你裴媽媽對你又於疏於管教,一點沒有教養,唉……」
程小公爺聽到這聲音,哭喪著張臉,就看到門裡走出來一個黑髯大漢,錛兒頭、大顴骨、靛臉朱眉;一腦袋蒜瓣毛,紅頭髮,粗濃的眉毛,程小公爺和他一比較,簡直就像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只是這位年歲較長,更為彪悍,活脫脫是大了一號的他。即使這深秋夜天涼,還敞著胸露著懷,露出黑乎乎的護心毛,看著程小公爺一副恨鐵不成鋼牙痒痒的模樣。
程小公爺叫程處默,程處默見自己這個老爹多半是又喝酒了,心裡嘆了口氣,偷偷摸了摸被大腳踹疼的屁股,老老實實單膝跪在地上,抱拳說道:「爹,我從隴右回來了,除了回來押運糧草,還帶回來了一件重要好事!」說到這裡,程處默忍不住激動又要站起來,被他爹程咬金這麼虎目一瞪,就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壓力按回來了一樣,又乖乖在地上跪著說道:「孩兒回長安的途中,路過千陽縣的一個小村莊,有個小子說能給馬穿上鐵鞋子,不讓馬腳磨損……」
他老爹程咬金瞪圓了眼睛,和程處默聽到這件事情的時候表情如出一轍,撓了撓胸口的護心毛,揚天哈哈大笑起來:「就是這等好事?這不是笑話嗎?給馬穿上鞋子,馬如何穿上鞋子?」
程處默把手指放在唇間吹了個口哨,原本在院子里站著歇息的黑色駿馬打了個響鼻,踩著鐵質馬掌咯噔咯噔悠閑的走了過來。程咬金一聽這咯噔咯噔的聲音,酒醒了不少,扒著馬蹄這麼仔細一看,臉上的笑容收攏了,取而代之是凝重的神色,他看了看馬蹄鐵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抓住程處默的雙肩不斷的搖晃:「這是何人所做?人在哪裡?」
他這個不成器的兒子不明白,但是程咬金戎馬一生,自然明白這鐵馬掌所包含的巨大意義。雖然只是薄薄兩片鐵片,但是有了這兩塊馬蹄鐵,戰馬能夠長途奔襲更快更穩,適應草原戈壁作戰,只要有了足夠的數量,那麼再也不用懼怕吐谷渾人和突厥人,這是何等的重要?突厥人在西北虎視眈眈,吐谷渾趁火打劫渾水摸魚,現在有人在這個時候發明了這鐵馬鞋簡直是天佑大唐!程咬金激動萬分,手上的勁道也沒了控制,喜極而泣老淚縱橫,程處默被搖晃的感覺眼冒金星,自己很快就要口吐白沫不省人事了,連忙說道:「是千陽縣一農戶之子,名為方炎。」
程咬金這才鬆了手,哈哈大笑,嘩啦一聲抽出佩刀,從馬蹄上撬下來一塊馬蹄鐵放在手心裡,眼冒金星愛不釋手的把玩著:「有了這東西,吐谷渾和突厥人又有何懼?老子明天就把這東西呈上去,看看格物院(唐朝時期管理髮明物件的一個部門機構)的那些老傢伙的臉往哪擱!對了,還要給隴西隴右的將領發個通牒,讓軍中鐵匠加快打造這馬蹄鐵,早一天都給戰馬穿上鐵鞋,咱們就早一天有打贏的希望……」
說完瘋瘋癲癲的程咬金一腳把程處默踹了出來,然後坐在大堂的桌子後面愛惜的看著那塊馬蹄鐵,還用一塊柔軟的錦緞包裹著,放在桌子上生怕不翼而飛了。程處默心裡不是滋味,他這個老爹是一句都沒有誇他。
程處默領了軍令,壓了糧草,隴右的兄弟們還等著吃飯,耽擱不得,他那兩個老府兵因為戰馬馬蹄傷了,馬跑不快,到了天色蒙亮才到長安,換了戰馬,三人領著士兵押運糧草這才朝著隴右而去。
而方炎這邊,因為第一天借了糧食,第二天一早喝了一碗稠糊糊的小米粥,然後打了個飽嗝,正對著水缸里自己的倒影發獃:「太帥了,我怎麼能這麼帥呢?為什麼這麼帥,家裡還沒糧了呢,這是不是沒天理……」方炎已經對著水缸照鏡子足足有一個時辰了,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上最喜歡乾的事情了。
他老爹方吉臉直抽抽,看著自己這個白痴兒子。他這個兒子自從在河邊摔著腦袋之後,一直有點不正常,方吉默默的抄起門後面的笤帚,正準備用以毒攻毒的辦法看能不能讓他這個娃腦子恢復正常的時候,方炎就拉上了水缸蓋子:「好了,我要去拉屎了。」
方炎及時跑進了旱廁,蹲了下來,心說幸虧自己聰明,要不然那一通笤帚又是免不了的,哼著小曲心裡得意,排泄之後,方炎意識到問題來了,而且這個問題很大,會影響到他一天的心情,就是廁所里沒有紙了。
「老爹,有紙嗎?」方炎在廁所里覺得腿有點麻,只要求救。
他老爹方吉走了過來,迷茫的看了方炎一眼:「啥紙?你在廁所解大手,要紙做撒?要練字?」
方炎白了他這個白痴老爹一眼,在廁所里練什麼字,伸出手,沒好氣的說道:「擦屁股的紙,廁所里沒紙了。」但是半響沒看到他老爹給他,方炎抬頭看了一眼,只見他老爹渾身直抽抽,額頭青筋暴起,感覺有點不對勁,小心翼翼的問道:「沒……有?」
他老爹嘆了口氣,說道:「娃啊,額知道你腦子還沒有恢復正常,但這紙都是用來寫字的,哪有人用來擦屁股的?就是村上王家那麼有錢,也沒用紙來抹屁股的啊!那是糟踐東西啊……」
啊?……這次輪到方炎變成白痴了,搞了半天原來這會的人都還沒有用紙的習慣,他只好捏著鼻子忍受旱廁里的臭味問道:「那我以前,擦屁股都用撒?」
他老爹指了指廁所棚子的一角,方炎順勢看過去,眼角直抽抽。
在廁所棚子一角,齊齊的插著一排一指寬的竹板子,頭頭還是削尖的,方炎的後背都升起了一股冷意。
拿這東西擦屁股,確定不會把屁股擦爛嗎?方炎臉色很難看,嘴角有點抽筋,半響憋出一句話:「……爹,還有別的嗎?」
「沒有,你愛用不用!造孽啊造孽,我方吉怎麼有了這個兒子!老天爺…」他爹仰天長嘆捶胸頓足,心說自己這個兒子以前挺艱苦樸素的,怎麼像變了個人,居然要用白紙這麼金貴的物件來擦屁股,簡直是喪盡天良啊……
方炎看著那些削的尖尖的竹篾,如臨大敵,打死他他也不會用這東西來擦屁股的,這和爆菊有什麼區別?
過了半個時辰,腿很麻,廁所很臭……
再不擦屁股就要被沼氣熏暈了,萬一掉下去被糞便淹死呢,裡面還有些滾動的蛆蟲……
光是腦袋裡想想就覺得實在是太噁心了。不想成為歷史上第一個被大糞淹死的穿越者,方炎覺得自己實在是堅持不住了,只好向殘酷的現實妥協,他顫抖的右手拿起了一根看起來不是削的不是太尖的竹板,忍辱負重的擦了下去,就聽廁所里傳來一聲慘叫響徹了整個村莊:「啊!……」
從廁所出來,他老爹方吉終於覺得兒子好像正常了一點,在他欣慰的眼神里,方言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沒穿衣服赤身裸體的原始人一樣。不對啊,西漢就已經有造紙術了,而且到了東漢一個名叫蔡倫的太監還精良這種造紙術,按理來說唐朝的紙已經很普及了,怎麼會這樣呢?
方炎想來想去,覺得還是因為太窮了,這些農戶捨不得用紙,現在的紙主要還是用在傳遞公文和寫字作畫上。再窮節操是不能掉的,而且這樣是極度不健康的,給方炎正在發育的身體和心靈都造成了巨大的傷害。方炎正在想是不是磨著老臉再去王家借點紙的時候,王家的老管家就來了。
「老管家,之前的糧額有了就還……」以為是來催糧的,他老爹方吉紅著臉不好意思正說著,就被一臉焦急的老管家打斷了話頭:「不是糧食的事情,是為了你家娃子。你家娃子昨天在莊子里得罪了長安的一個小公爺,怕是今天要來找麻煩咧!方大紅臉你要不帶著你家娃出去避避吧!」
「啥?」他老爹方吉瞪大了眼睛,大唐是武力建國,這些吃皇糧的是最不敢惹的,居然還惹了一個小公爺?要知道能位列國公那可都是什麼人物啊?就算是小公爺也得罪不起,他老爹方吉氣呼呼看向方炎,方炎倒是無所謂的看著天空吹著口哨,他爹抄起笤帚就要施展武功招呼方炎,方炎這次不躲不閃看著他老爹說道:「我沒做錯,不怕他找上門來。」
方炎的眼睛很亮,清澈,自信,整個人站的很直,就像一桿不屈不撓的鋼槍,就這麼看著他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