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5.第451章 十年
胡桂揚站在門口不動,對面的小草右袖微拂,鏈子槍從腰后飛出,悄無聲息地刺穿窗紙,旋即收回。
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像是有人在後退,隨後是一個聲音:「嘿,胡桂揚,你現在靠女人保護啦。」
「對啊,不服氣嗎?」胡桂揚轉身道,「連份賀禮都不送,就來蹲牆角偷聽洞房,你不臉紅嗎?」
外面沒有聲音,那人顯然是走了。
「不是趙阿七,就是小譚,聽說他們還在養傷,怎麼還敢到處亂跑?」
小草沒吱聲,鏈子槍已經收好,不露半點痕迹。
胡桂揚來到小草面前,莫名其妙地有點緊張,「你覺得外面還有人偷聽嗎?」
小草輕輕搖頭。
胡桂揚伸手碰到蓋頭,馬上又縮回來,「我剛才說將岳丈、岳母接來,是因為他們別無兒女,對你又這麼好,所以想要奉養他們,不全是為了錢,當然,錢多更好,能免去許多麻煩。」
小草輕輕點頭。
「神玉在我這裡,何三塵給我的,早先沒告訴你……」
小草自己掀開蓋頭,「她們告訴我,掀開這塊布之前,我一個字也不能說,否則的話,咱們以後都會倒霉。」說罷又披上。
胡桂揚一愣,這才伸手掀去蓋頭,「還有這種說法?第一次成親,沒經驗,以後……再沒有機會了。」
小草咬著嘴唇,目光躲閃。
「咱們休息吧,鬧騰這麼久,天都要亮了,明天還得有一大幫人趕來。」
小草乾脆低下頭。
胡桂揚吹熄桌上的蠟燭,摸黑走到床前,與小草並肩坐下,去摸她的手,小草像是被針刺到一樣,往旁邊挪了一點。
「你是害怕嗎?」胡桂揚詫異地問,在他的記憶中,小草的膽子可不小。
「我……我不怕,就是……就是……」
「有點緊張?」
「嗯。」
「我也緊張,總覺得你還太小,咱們又那麼熟,而且你還帶著鏈子槍,比我厲害得多。」
小草笑了一聲,「鏈子槍必須留在身邊,誰知道敵人什麼時候又會出現呢?」
「沒錯。這幫傢伙,自己不成親,卻來偷聽我的洞房,無恥至極。」
「那個,胡大哥,這麼晚了,你說明天還有客人要來,咱們……咱們……」
「咱們先休息一會,不做別的。」胡桂揚打個哈欠,「困死我了。」
小草稍鬆口氣。
兩人又坐一會,胡桂揚問道:「你不睡裡面嗎?你若是嫌擠,我睡凳子上,你知道我的本事,在哪都能睡著。」
「不用,你……睡裡面,我睡外面,萬一有敵人,我方便出手。」
胡桂揚脫下外衣與靴子,躺在床內,不一會,小草也躺下,似乎一件衣裳也沒脫,好在頭上已經沒有那麼多首飾,不至於影響睡覺。
胡桂揚心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覺得何三塵偏偏選擇這個時候給他神玉,其實別有用心。他想將這個念頭說給小草,沒等他考慮好如何開口,人已經睡著。
次日一早,胡桂揚被鞭炮聲驚醒,騰地坐起來,發現外面天已大亮,小草不知去向,外面鞭炮聲大作,夾雜著鼎沸的人聲。
昨天的客人又都來了。
錯過昨晚的婚禮,樊大堅極為不滿,就是他帶人來後院放鞭炮,將新郎官吵醒,嚷嚷著要見新娘子。
新娘子早已起床,最先見的人是花大娘子等許多女眷。
花大娘子將新娘子前前後後仔仔細細地查看一遍,鄭重地宣布,胡家媳婦必生貴子,然後帶著她挨個認親。
小草人很大方,迅速贏得眾人的歡心,簇擁著她迎見男賓,都將新郎官忘在腦後。
袁茂與樊大堅認得小草,見到新娘子是她,不由得大吃一驚,老道指著她說:「你是……你是……胡桂揚這個傢伙,竟然一點口風也不透露!」
胡桂揚出來,重開酒席,再次宴客,這次酒菜豐盛,所有人卻都懷念昨晚沒什麼味道的「銀錢之菜」,享受過的人眉飛色舞,無緣者唉聲嘆氣。
宴席從上午持續到傍晚,胡桂揚又喝多了,腳步踉蹌,好幾次平地摔跤,但是心中高興,並不覺得難受。
客人逐漸告辭,樊大堅代為送客,袁茂將胡桂揚扶到隔壁房中稍事休息。
「從來沒見胡校尉喝這麼多酒。」袁茂笑道。
「誰知道會冒出這麼多客人?好多我都不認識,現在也叫不出名字,只好多喝一點,他們就會原諒我的失禮了。」
「哈哈,是個妙招。」
胡桂揚癱在椅子上,斜睨袁茂,「你今天不只是來賀喜,還是東宮的說客吧?」
「什麼事情都瞞不過胡校尉,不只是東宮,還有懷太監,他讓我提醒胡校尉,你答應過他……」
「你先告訴我,皇帝、何三塵有什麼計劃?」
「我是外人,無從得知。」
「給我一點『據說』也好。」
「據說,火藥局得到擴充,以造葯制銃為名義,趕製一具前所未有的巨大機匣。」
「嗯。」這與胡桂揚從何三塵那裡聽到的說法一致。
「又據說,這只是試造,如果成功,還要造更大、更強的機匣,唯有神玉才能驅使。」
「要多久?」
「兩年試造,四年再造,共是六年,正好趕上天機船降臨。」
「天機船什麼時候降臨你都知道了?」
「十個循環,也就是十年,據說這是何三塵解讀出來的時間,前些天,有人夢到過這個數字,我還沒有……胡校尉,先別睡覺。」
胡桂揚正向地面滑去,急忙坐直,「抱歉,本來就沒睡多久,一喝酒更困了。嗯,我明白了,再過六年,天機船還會降臨,降臨在哪?」
「當然是『種子』聚集之所,也就是京城。」
鄖陽府參與吸丹的人多是官兵,皇帝很容易就能將他們留在京城。
「嗯。」胡桂揚越發睏倦,趁著還有一線清醒,說道:「請轉告東宮和懷太監,地火毀不掉神玉,我會另想辦法,神玉暫時就放在我這裡……」
胡桂揚睡著了。
袁茂無奈地搖搖頭,對胡桂揚的處事不驚,他是既佩服,又覺得不可思議,以為此人若能改一下毛病,多用點心,成就肯定不可限量,不至於只是一名錦衣校尉。
樊大堅推門進來,「客人走得差不多了……他就在這兒睡了?」
「搭把手,將他抬回後院去。」
「你跟他說明白了?」
「嗯,他不會交出神玉,要另想辦法毀玉。」
「嘿,胡桂揚一直力主硬抗天機船,絕不認它為神船。何三塵自稱發現天機船弱點,要造機匣奪取全船神力,豈不正中胡桂揚下懷?我看他是入伙了。」
「咱們只負責傳話,別的就別管了。」
袁茂抓住胡桂揚一條胳膊,樊大堅握住另一條,心中突然靈機一閃,小聲道:「他喝多了,神玉沒準就在他身上……」
袁茂搖頭,「連想都不要想,你我既沒有本事弄清真相,也沒有本事抵抗神玉的誘惑,還是少動些歪念頭吧。」
樊大堅面露不滿,「你為什麼總將咱們兩人想得這麼軟弱?」話是這麼說,他沒有伸手,而是與袁茂一塊攙起胡桂揚,拖著往外去。
到了外面,冷風一吹,胡桂揚醒了,「咦,我怎麼在飄啊?哦,是你們兩個,走,咱們再去喝酒。」
「人都走光啦,還喝什麼?」樊大堅鬆開手,「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快去見新媳婦吧,我們可不敢留你,待會小草拎著鏈子槍來找我倆算賬,誰能攔住她?」
「哈哈,沒錯,她的鏈子槍無人能敵。」胡桂揚搖搖晃晃地去往後院的洞房。
看著胡桂揚的背影,樊大堅嘆了口氣,「與你做朋友什麼都好,就是不能耍手段,比較不痛快。」
「你耍手段,別人也耍,你敢說自己次次都贏?」
樊大堅又嘆一口氣,「好吧,咱們去回話吧,功勞是沒有了,別得罪人就行。」
兩人送走最後幾名醉熏熏的客人,找來老強讓他們關門,自己也告辭。
胡桂揚推門進屋,發現屋裡不只小草一人。
蜂娘神智有些糊塗,說的話只有羅氏一人能聽懂,在趙宅的身份又不清不楚,因此婚禮時沒有請她過來。
蜂娘也不在意,住在東跨院里專心逗狗,今晚不知什麼時候跑出來,竟然進入洞房,與小草聊天,挨件查看她的珠寶首飾,大餅跟在她的腳邊,亦步亦趨,偶爾沖新娘子吐吐舌頭,以示討好。
「你能聽懂她說話?」胡桂揚吃驚地問。
「聽不懂,但是看她高興,我也高興。」小草笑道。
「她賴在這裡不走,霸佔我的狗,不是我有意留下的。」胡桂揚解釋道。
「怎麼算是賴在這裡?你忘了,當年她可是跟咱們一塊登過天機船,拿過天機丸,我也曾經跟她一樣糊裡糊塗。她一定要留下,我認她做姐姐,她好像叫我妹妹了。」
「呵呵,你高興就好。她要在這裡待多久?」
「一直待下去啊。」
「我是說在這間屋子裡待多久,這是咱們的洞房……」
蜂娘拿起一支鳳釵,嗚嗚啊啊地說了些什麼。
「送給你了。」小草接過鳳釵,插在蜂娘頭上,蜂娘高興地轉了個圈,大餅跟著轉圈,小草也轉一圈,「你還記得阿寅教你的舞蹈?」
胡桂揚呆若木雞,好一會才道:「那我在椅子上睡會。」
「胡大哥,真是抱歉,看她這麼高興,真不忍心攆走。」
「沒關係,我怎麼都能睡。」胡桂揚伏桌入睡,隱約看到小草與蜂娘在轉圈跳舞。
一覺醒來,天光又已大亮,胡桂揚躺在床上,小草與蜂娘都已不在。
「這算怎麼回事?」胡桂揚喃喃道,許多人覬覦神玉,他卻只在意一件事:小草明明願意嫁給她,為什麼不願同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