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路途
打這天以後,聶墨樂此不疲的問,「就這麼歡喜嫁給我啊?」
怎生幾度抓狂。
不過抓狂的結果,除了令他變本加厲,無所不用其極的繼續追問,好像也沒有其他作用。
聶墨的性子,冷的時候像冰冷的寶劍,普通人根本暖不了,熱的時候像三昧真火,一般的水也滅不了。
等他們出發上路,兩口子日日坐在馬車裡耳鬢廝磨,怎生只覺得自己快要被燒成灰了。
好在她這些日子也不算毫無長進,知道轉移話題。
話題雖然生硬,偶爾還會胡言亂語,但聶墨一直很好脾氣的奉陪,好歹沒有讓她被羞臊燒成灰。
聶墨逗夠了她,下剩的時間便思考著臨行前父親的話。聶閣老話里話外,無非有兩個意思,一個就是京城說不得什麼時候就變天,不變也就變,變也是極快,黎王沒有起兵謀逆的心思,那就只能等待機會發動宮變。而此事,是誰也不敢冒著株連九族的風險去
告訴皇帝的。並且,聶閣老也透露了自己的一點推測,「陛下說不定也有所察覺。據我所知,黎王的人馬近來很是收斂了不少。」
另一個意思就是,容郡王著實的不堪大任。「不是說郡王爺人品不好,只是有時候,能力要比人品更重要些。」
對此,聶墨略有不服,「郡王只是少出來參與政事,顯露不出他的才能來,假以時日,郡王一定能一飛衝天。……歷代許多皇帝,繼位不過八九歲,論能力,難不成他們就強過此時的郡王爺么?」
其實,就他自己而言,未嘗沒有對容郡王失望的地方,只是他也相信人無完人,容郡王有其可取之處,比之先前兩位親王卻是好了太多。
他也承認,京城說不得哪一天就風起雲湧,他只是一個人,容郡王想要成事,還需親自慧眼識英才,譬如劉備三顧茅廬,若是劉備打發關羽三顧茅廬,相信諸葛亮一定不會出山。且,聶墨願意幫助容郡王的很重要的一點,就是他們兩個都是在少年時期遭到父輩的壓制,容郡王是因為出身不好,身體又有小疾,且又佔了皇室中最重要的長子地位,惹得皇帝滿心滿眼的嫌棄。聶墨呢
,則是因為出身太好,太過聰明,超過了嫡長子的大哥,遭到聶閣老的約束壓制。兩個人都不是父親寵愛的孩子,因此心境很有些相似的地方。
「古來出了不少聖人,人品好,學識好,還有能力,桃李滿天下,讚譽滿天飛,但這些人沒一個成為皇帝的。」
聶閣老本是想跟聶墨擺事實講道理的,被他這麼天花亂墜的一說,乾脆的揮手將他打發走了。
不過聶墨卻不肯容易的走掉,「父親,兒子這一去,還要養家糊口,指望那點兒俸祿,連買炭的錢都不夠吧,您就不貼補貼補?」雖說現在吃喝都在公中,但家裡人誰沒有幾個私房?單聶閣老偶爾收的那些帶不到檯面上的孝敬,就不可能交道公中,否則,交上去,賬房一入賬,這就是明晃晃把柄,聶閣老這種浸淫官場多少年的人,
怎麼肯這麼輕易的授人以柄?
聶墨這一走,聶閣老本是打算貼補幾個的,但被聶墨這麼夾槍帶棒的一頓反駁,這錢給的就很不情願。
從袖子裡頭摸出一隻小匣子拍在桌上。
聶墨當著聶閣老的面,眉開眼笑的數了兩遍,越數臉上的笑越大,最後把銀票往懷裡一揣,給聶閣老行大禮道,「謝謝爹!」聲音很甜,這都是成親之後跟怎生學的。
聶閣老本來有氣了,被他這副見錢眼開的賤模樣弄得也綳不住臉皮了,抬腳做了個虛踹的動作,「滾吧。」
老夫人又給了些。因為先得了聶閣老的萬把兩銀子,聶墨心情好,嘴巴繼續賣糖,對了老夫人給的私房推辭道,「兒子這才成親,就要外放出去,不能在母親身邊盡孝,已經是自責非常的了,怎麼能要母親的私房?妹妹這就
要出嫁,母親還是留著錢給她攢一些嫁妝吧。」
老夫人只說,「你有這心就行了,媳婦娶進門,你那點兒俸祿夠做什麼的?若是在京里衙門,說什麼我也不會貼補你們倆,這不是要到外頭去么,你快拿著,總不能花媳婦的嫁妝!」
說起來,聶墨的嘴自打成了親,是一日比一日的甜。
連大夫人的幾次三番的刻薄嘴臉都容忍了。
老夫人又不傻,難免偏疼小兒子一些,覺得小兒子兩口子都老實,當然,怎生是真老實,聶墨呢,偶爾吹毛求疵了些,但總體要求也不高,算是比較容易滿足。
有了兩老的貼補,聶墨總算放心了不少,不過即便這樣,他仍舊擠出一半的銀兩,悄悄的命聶江給容郡王送了過去。
容郡王雖然說是郡王,真是境地,連他都不如。
「驢糞蛋子外面光啊……」
因為體貼怎生懷孕,馬車走的並不快,專門撿著平坦的大路走。
怎生也道,「若是有運河能通到濟州就好了,其實還是坐船舒服。」
路上帶著的都是心腹,外頭還有不少護衛,聶墨放鬆的陪著她待在馬車裡頭,「坐船雖然好,可有時候也覺得不方便啊!」
譬如船艙的隔音效果差,有時候遇到強風,搖擺的厲害,還不如他們這種晚上住客棧的來的舒服。
住客棧,選那種裡外兩間的上房,起碼夜裡怎生哼唧幾聲是沒有人聽到的。怎生掀開車簾往外頭瞧了瞧,不一會兒回過頭來問聶墨,「濟州馬上就要到了,你不跟師先生說說話?」說起來,師先生也夠倒霉的,一大把年紀了,跟著聶墨「風裡來雨里去」「走南闖北」的,到底不如留在
京城舒服。「濟州多水,加上氣候比京城暖和,你別看天旱的時候旱不到它,可每次發洪水都少不了它,這治水跟抗旱也有的一拼。師先生早年曾在南邊遊歷,對治水很有一些心得,所以這次我才將他帶了過來,可惜
,老頭兒不大樂意,我上趕著湊上去顯得多掉架子?等他想明白了,我再去見他不遲。」
怎生失笑,用胳膊肘拐了一下聶墨,「這是怎麼說的?人家是老人家,本該尊敬些的。有話你好好跟他說說,我相信先生肯定會理解的,二爺,您不是最喜歡以德服人的?」
說到最後自己也笑了。
這以德服人還有不少典故呢。
聶墨也勾了一個笑,擰著她的鼻子道,「天底下敢這麼笑話我的,你算是頭一個了。行了,以德服人是吧?我去見他。」說著話,揚聲叫馬車停下。
又小聲囑咐了怎生,「你也別在車上了,帶著帷帽下來活動活動,鬆散一刻鐘咱們再走。」
師先生也想鬆散,不想剛準備下車,聶墨就上來了,本來心情不好,聽聶墨說了幾句關於治水的話,才慢慢的將注意力全部放到聶墨身上。「這力么,力所能及,力不能及,全在做事的人,先生覺得呢?先生別這樣看我,我雖然平日裡頭懶散了些,但也不想學那種尸位素餐之人,在其位謀其政,任其職盡其責,職責範圍內的事情,我自當盡心
。」
師先生覺得聶墨說的是心裡話,心下這才好受了許多,「民以食為天,不管是水患還是旱災,都老百姓來說,都有可能是滅頂之災,二爺有心為百姓謀福祉,師某自當盡心竭力,肝腦塗地。」
聶墨雖然表現的自私了些,但並非沒有大局觀,在自己能力範圍內,為大眾謀一些福利,他心裡是極其樂意的,覺得自己如此方不負這大好的青春年華。
他沒想當個永垂青史的功臣能臣,只想默默的做上一些實事,也不求豐功偉業,只是為了心裡能過得去。
兩個人談了一刻鐘,師先生方算是真心高興了起來,也不再板著一張臭臉,還關懷了一句,「郡主在太後娘娘跟前嬌養,能不能吃的了這苦?」師先生還不知道郡主就是當初聶墨的家眷怎生姑娘呢。
聶墨無心跟旁人多談論怎生,聞言道,「郡主極為賢淑良善。」也就是能跟著吃苦。
師先生不過隨意的一問,聽了聶墨的回答,只是點點頭,並沒有放到心上,又道,「二爺此時上任倒是比春夏之時來要好。」
他一點撥,聶墨立即明白了。濟州這裡,春天有春汛,夏天有夏訊,秋冬時節才算安分。聶墨若是趕上訊期過來,不說好好安頓了,就是這應對訊期就夠他手忙腳亂一陣子的。到時候若是萬一出錯,丟人不說,還顯得自己無能。倒不
如現如今,冬日已經到來,他只需多方參謀,等春汛到來之前,做好準備工作,以備萬無一失。
不一會兒聶江過來道,「二爺,要趕路了。」
師先生正想跟聶墨多說幾句,就見聶墨忙對外說,「稍等一下,我這就下去。」
師先生頗為鬱悶。
怎生看聶墨上車,輕笑道,「我以為你要跟先生多說一會兒呢。」剛才休息的時候,師先生可是連下馬車都沒有。若不是想跟聶墨說話,他一定早就下來了。
「我放著如花美眷不陪,去陪一個老頭子說話?」聶墨在怎生面前恢復了先前的弔兒郎當模樣。
「我以為你會多跟先生說一說政事呢。」
「正事?」聶墨故意曲解了她的意思,「我只想跟你談正事……」說著就湊到她面前……馬車裡頭傳來一陣極其小聲的嘻嘻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