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真相
宋太后的臉上喜怒不辨,待要不想理會,偏怎生又目光如豆的看著她,可她自來不是個會說軟和話的,尤其是在覺得自己閨女沒出息的時候,於是強硬著開口道,「生你之前,我已經生了先帝跟黎王,生孩
子生慣了,生你都沒用一刻鐘……」就差沒說像屙shi一樣把怎生拉出來了。
怎生:「……」雖然覺得自己的降生太過簡潔,可心中一塊大石頭也落地了,黎王真是她媽生的。
宋太后是真沒想到,以怎生的智商竟然能跟她玩兒三十六計。
怎生被宋太后嘲笑一通,心裡也沒憋火,困意又上來,翻了個身就睡著了。
留下宋太后想起往事一幕幕的,失眠了。
第二天怎生醒來就看見宋太后的黑眼圈兒,嚇了一跳,忙輕聲問道,「母后昨夜歇息的不好么?」
宋太后翻了個白眼,「你夜裡磨牙,打呼嚕,說胡話,我能睡的好才怪!」
關鍵是宋太后表情實在稱不上善良,怎生信以為真,十分愧疚,一上午都躲在東暖閣。
宋太後補了個覺,中午醒來問郡主哪裡去了,王嬤嬤笑著說,郡主在東暖閣抄經呢。
怎生是抄經,不過也趁機寫了一封信。
現在的情況是,她曉得黎王是太后親生的,黎王卻誤會自己不是太后親生,這關係太複雜了。
她雖然覺得黎王是太后親生的,這應該是一件好事,但這接下來的事情該怎麼辦,她是一點兒主意都沒有,於是就給最能依賴的相公寫了一封信。
這不是之前那种放流言之類的小打小鬧,她的經歷在這裡擺著,一時半會兒也實在想不起什麼有效果的陰毒的損招。
無效的倒是想起了不少。
譬如把黎王用鎖鏈綁住,關道密閉的地牢裡頭,關上他二十年,什麼帝位也不要想了。
但這種事想想都是浪費腦子,上哪裡去弄地牢呢。
她沒有本事,這又是帝位不確定的時候,就不能任由自己天馬行空的做夢跟任性。
當然,她是巴不得聶墨回京城給自己依賴。
可孩子呢,聶墨要來,孩子卻不能帶過來,否則,滿京城的人吐沫星子不淹死她,淹死她,也不會放過孩子。
怎生怕啊,可更怕孩子跟著自己倒霉,所以寧願聶墨在濟州好好的照顧孩子。
她也沒覺得自己這種想法有多麼偉大,只是孩子那麼小,軟到了她的心裡,就算她是一隻無能的老母雞,也還是想首先護著自己的小雞崽子的。
想到孩子跟聶墨,怎生心裡平靜不了。
她想跑到濟州萬事不管過自己的小日子,但又無法捨棄京城的親人,也不敢保證黎王一朝得勢不會跟他們過不去。
是以她叫藍瑩悄悄的找許太監給聶江送信。
可惜信還沒出壽安宮呢,就被宋太后截獲了。怎生給聶墨寫信,語氣肯定不會委婉客氣,她用撒嬌的語氣告黎王的黑狀,說他「看我的眼神像黃鼬看小雞一樣充滿了惡意」,又說了路平通過么生去找她,說黎王認為「自己不是宋太后親生的」,她又如何
跟宋太后說起生孩子的話題,宋太后又如何承認黎王是自己生的,一一的都說了,又問候了聶墨,問候了閨女,最後來了幾句,「君看接下來該怎麼辦啊?好想把黎王打死啊……」之類的話。
宋太后本沒料到怎生會寫些什麼,可看了信,只覺得眼前發黑,身子一傾就歪到了靠背上,唬得王嬤嬤手都抖了,哆嗦著問,「太,太後娘娘?」
宋太后閉上眼,不想說話,一動不動的歪在那裡,足有半日的功夫沒有作聲。
直到日頭西斜,她才抬手將榻桌上的信推給王嬤嬤,「原樣封好,送去給聶墨吧。」
王嬤嬤不知何故,可太后的話不敢不從,拿著信命人送去濟州。
太后的信使自然非同一般,不過三日功夫,聶墨就收到了信。
本來收到怎生的來信是開懷的,可這信越看越生氣,索性眯起眼睛,到最後雙目已經化成利刃,殺意逼人。
男人最為了解男人,路平沒有言明的那些東西,聶墨通過怎生描述就猜出了個八九不離十,對於黎王的齷齪心思,他甚至理解的比路平還要深刻。
無非就是黎王早就認為自己並非宋太后親生,所以想通過怎生掣肘太后,以便於宋太后支持他繼位。
先是想通過路平娶怎生達到他的目的,一計不成,這又想自己娶了怎生作為籌碼向宋太后攤牌。
他想起自己先前跟怎生交待的信封的妙用,眼神一閃,將硬實的信封撕開,果然在夾縫裡頭找到一張薄薄的紙,上頭只有幾個字,「父親見我,說遺詔在他手裡。」
聶墨將紙條捏了粉碎,眸子裡頭儘是山雨欲來。
聶閣老拿著遺詔卻不公布,若不是想等容郡王歸來,那就是遺詔內容對聶氏一族不利。
若是遺詔上寫命黎王登基,那麼聶閣老根本不會對怎生說他手裡有遺詔。
當然,也有另一種可能,遺詔上寫黎王登基。若是將來黎王果真登基且又對聶氏一族不利,那麼這個遺詔由聶閣老拿出來,就能稱得上是護身符了,黎王總是盼著名正言順的。
聶墨將信收起來,穿了官服去見方九章。方九章根本不信黎王不是太后親生的,「怎麼可能?宮裡嬪妃生育,不僅有太醫,醫婆,醫女照料,還有總管公公,殿前太監,內侍,宮女等等,不下百人,……娘娘又不是不得寵的,黎王怎麼可能不是親
生?」
方九章說完,眉頭幾皺,「別是誤會了,你如何知道的?」
聶墨閉了閉眼,將怎生寫的關於黎王的那幾頁信拿了出來,方九章接過來一目十行,看完亦是明了。
「看來黎王果真是以為他非太后親子了……」
聶墨想起當初怎生還是個小通房丫頭的時候,黎王就對她不同尋常的關注,心中恨意漸起,恨聲道,「是,且他這想法並非一日半日,應是有了許久時光了。」這人原諒自己容易,原諒別人難,別看聶墨當初對怎生不懷好意的,可他一想到黎王竟然也敢打怎生的主意,就恨不能將他碎屍萬段。當然,黎王的目的沒有他那麼純粹,黎王是想利用怎生獲得宋太后支
持。
方九章道,「太後娘娘一定不知黎王是這種想法。」否則,以宋太后的脾氣,就算是小兒子,也一定下手打一頓。
聶墨見他說的肯定,心中一動,方九章一直不肯多說往事,越是問他越是不說。聶墨乾脆不問。
果然方九章以為聶墨是不信自己的話,解釋道,「宋太後有自己的私兵……」
聶墨心中大驚,他又不是不通兵事的,有私兵就意味著有權力,心裡暗道,難怪怎生寫信來說若是她想當女皇,宋太後會想辦法了。
宋太后還真是不打誑語啊!——聶二爺內牛滿面的想。
雖如此,可他仍舊死鴨子嘴硬的說道,「據我所知,龍虎衛首領投靠了黎王。」
方九章笑,「龍虎衛首領只是一個人,他投靠,不代表所有人都投靠了……」
暗示龍虎衛之中有太后的人。
聶墨就想起杜九娘。武功是真好,不過脾氣也是真桀驁,絕對稱得上冷心冷肺,無情無義。
可隨著天氣一日日的漸暖,東突那邊的戰事再無勝跡,朝廷雖然在聶閣老的一力支持下一再派兵增援,可消息傳過來,黎王的臉色是越來越亮。
宋太后乾脆將怎生留在了眼皮子底下,不許她出宮回府。
這一日,因為衙門裡頭無事,聶墨乾脆早早的回了家帶孩子,聽聶泊說方九章來了,慌忙到了前頭。
方九章是長輩,又是上級,若不是有大事,他不會親自過來。
「聶墨!」他沉聲斂目,「我有重要的事說,你找個安靜的地方。」語氣又急又硬,幾乎失去了他往日的淡定風采。
聶墨想到方九章不同一般的消息渠道,神色一凜,將他請到書房內間。
方九章親自關了內間的門,然後走到聶墨跟前,低聲道,「今天下午剛得到消息,容郡王被東突俘了——安定侯遇難,他帶領的前鋒軍也折損過半……」
聶墨如同兜頭被澆下一盆冰水,他愕然的看著方九章,「什麼時候的事?」
「是半個月前的事,我收到消息,比朝廷收到奏報也就晚半日!」
聶墨不知道是恨容郡王不爭,還是該怪自己當初怎麼就出了那麼個主意。
他甚至在想,父親一定慶幸他沒有將遺詔拿出來。
方九章見他嘴唇都抖了,嘆了口氣,安慰道,「容郡王年輕,他是著了東突人的道了。」聶墨到底心性非常,震驚了不足半刻鐘,就完全的冷靜了下來,「是了,當初容郡王出兵東突,可卻沒有遠離國境,他帶了十萬兵馬,當地加上相鄰兩州府各有十萬兵馬,這麼些人,東突人經過一個飢餓的
冬天,應該不會厲害到將他們一網打盡的地步……」再者,容郡王懦弱,他主要還是想要等合適的時機回京登基,殺意也不是特彆強烈。
重重護衛之下,他還能著了道,除非,「東突在我朝有內應?」或者說,這件事根本就是黎王一手促成的。
難怪黎王同意容郡王班師回朝之後再議帝位了。方九章能過來跟聶墨說這些事,也是因為他知道聶墨支持容郡王,而今日他又確定了黎王意圖對怎生不軌,面上不禁帶了一些急色,「現在說這個有什麼用,若是東突將容郡王殺了,那一切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