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讀書
讀書郎一臉的欲哭無淚,「二爺,屬下情願花銀子僱人讀書……」他就不是個讀書的材料,幹嘛非要叫他念書啊,這不是折磨人么。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讀書,怎麼能懂道理。不讀書,誰特么還敢向虎山行?!你有多少銀子?還花錢僱人?你出去問問,看你雇得起不?!」
讀書郎忙不迭的掀開車簾問,不料大家都是一樣的心態,寧肯花錢,也不想讀書,最後聶河倒是挨不過讀書郎的懇求,答應了,可他要求讀一本書要一百兩銀子,讀書郎身上總共帶了不過十兩……
隊伍裡頭磕磕絆絆的又響起了讀書聲。
「其受之者侯可也?齊侯得眾也。桓會不至,安之也。桓盟不日,信之也。信其信,仁其仁。衣裳之會十有一,未嘗有……欠血之盟也,信厚也……」
容郡王幾乎將腦袋縮到衣裳裡頭,誰知,讀書郎卻似讀上了癮,越念越順溜,越念越快,許多字他雖然不知為何種讀法,竟然靠猜明白了大體意思。
「二爺,您看這個字,屬下覺得好像不該讀欠啊,咱們武人最為崇拜的是歃血為盟,這個字是不是應該念sha?」
聶墨點頭道,「不錯,今兒晚上賞你一隻豬肘子。好了,你回去吧,今兒歇一夜,明兒一早進來。」不由分說,將人攆了下車。
讀書郎又喜又悲,喜的是自己得了誇獎,悲的是這念書的痛苦不知何時才能結束。
他找到侍衛統領,央求道,「頭兒,咱們就不能加快速度么?不說多了,每天多走五十里路也好啊!」
他們的馬雖然不是日行千里的汗血寶馬,可也是日行好幾百里的良駒,再這樣走下去,他害怕馬兒們在路上談個戀愛,再懷孕了咋辦?「……帝告曰:董妃有五月身孕,望丞相見憐。操曰:若非天敗,吾已被害。豈得復留此女,為吾後患!伏后告曰:貶於冷宮,待生了,殺之未遲。操曰:欲留此逆種,為母報仇乎?……哎呦喲……這皇帝當
的,連自己兒子都保不住啊,憋屈,忒憋屈……」讀書郎忍不住發表評論,讀的多了,他竟然不靠猜字就能明白上下文意思,遇到不認識的,直接用旁的字代替了。
聶墨淡淡的眸子掠過垂頭不語的容郡王,舒適的伸展了一下腿腳,問讀書郎,「那你覺得這皇帝應該怎麼當?」
讀書郎這些日子,很顯然都將讀過的記到了心裡,此時便反駁道,「二爺,這話也不對,這歷史上憋屈的王孫多的是!」把容郡王給忘了。
聶墨自然不會提醒他,而是點了點頭,「你繼續說。」讀書郎搖頭晃腦,「屬下這些日子總算是總結出來了,一個好漢三個幫,這話一點也不假,春秋五霸,哪個沒受過委屈憋屈?可人家怎麼就成了豪傑英雄?這是他們身邊圍了一幫能人啊!就拿晉文公來說,
這傢伙才是樂不思蜀的典型啊,竟然在異國他鄉過的有滋有味,安逸的日子過得都不想回國了。相比之下,劉禪我都覺得比他可愛一千倍……」
「哦?」聶墨伸手端了一杯茶,慢慢的啜了一口,漫不經心的問道,「那就沒有一點優點么?」
「有!」讀書郎眉頭挑的老高,「賢明,賢德啊!晉文公可是個大賢人。」
「怎麼?你不以為然?」「不是,不是,是屬下覺得,這賢人不好做,反正屬下是做不好。屬下見了美玉,絕對會稀罕會拿起來,而不是退還給人家……屬下從前覺得這樣才算是精明能幹,讀了書才發現,原來自己錯了啊,怪不得
老人家們常說吃小虧賺大便宜呢……晉文公就是個會賺大便宜的人啊!」
聶墨白了他一眼,「你懂什麼,人家這是以德服人!你自己德行不夠,嫉妒人家還不敢承認!」
讀書郎笑著摸頭,「您說的是,屬下就是投胎成了重耳,也做不了霸主,不過多娶幾個媳婦還是很樂意的……」
「滾!」
讀書郎逃出生天般的滾出了車廂。
聶墨掀開車窗帘,深吸一口野外的空氣,目光幽怨。
「璟允你不用忙了,我都明白。」容郡王突然在身後說話。
聶墨忍著沒動,心中如何想的,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侍衛們往來奔走,互相之間打著警惕小心前路的手勢。
聶興一臉興匆匆的騎馬過來,「二爺,前頭有重軍埋伏……這是第十一次了,您可是答應過我,要是過了二十次,您就答應讓郡主給我兒子當乾娘的……」聶墨懶懶的「嗯」了一聲,「看好咱們的人馬。」他著實的沒想到,岳母大人的私兵如此的兇猛,簡直就是以一當十,這路上的重重危險,竟然到都沒到他們馬車跟前……害的他只好叫聶興適當的時候說一聲,
免得容郡王覺得自己不重要,無人「關懷」!
裝逼沒人捧場,也是一種痛苦啊。
不一會兒,聶興眼睛冒光的轉到馬車跟前,「二爺,這次的埋伏有五千人,您要不要上山上去看看?太過癮了。那些傢伙們,不死也得重傷!」
聶墨伸出頭來,什麼也看不到,「行,上山吧。」
容郡王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除了隊伍裡頭的這些侍衛,還有一支軍隊在外圍保護自己。
上了山頂,聶興找了塊略平坦又能看到下面的地方,請了聶墨跟容郡王下車。
出了車廂,山谷裡頭的廝殺聲更清晰了。
這樣的世界,是他沒有接觸過的。
就算帶了兵打算攻打東突,他也是坐在後頭,沒有到兩軍交戰的現場去看過。
而且下頭兩方混戰,根本分不清敵我。
他望著下頭微微發愣,原來自己在黎王眼中,這麼重要麼?竟然動用了這麼多人馬……
「這樣看有些無趣是不是?王爺要不要到下頭近一些的地方看的清楚些?」聶墨問道,轉而卻又說,「還是算了,有道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去,我去。」容郡王輕柔但堅定的說道。
聶墨臉上肌肉微動,神情卻不變,伸手指了聶興,「你在前頭帶路,我們到半山腰看看。」
聶興早就心癢難耐,恨不能上前殺敵,一聽到聶墨的話,頓時來了精神,招呼了幾個侍衛在前頭開路,他則領著容郡王跟聶墨順著山上小道到了半山腰。
這場惡鬥,持續了一個時辰,容郡王眼前都是刀光劍影,那些廝殺聲一聲聲的落到他的心裡,剛開始還不過只留一個影子,可到了後頭,越積累越多,竟然令他覺得經脈裡頭的鮮血開始流動,滾燙……
聶興更直接,脫了外衫,光著膀子像只猩猩一樣握著拳頭不停的捶著胸口。
唯獨聶墨冷血冷肺,不動聲色。
戰鬥接近尾聲的時候,他開始轉身往山上走去。
突然聽身後一聲驚呼,「王爺小心!」
他猛地回頭,正好看見一隻冷箭沖著容郡王直直的射了過來。
聶興離容郡王有十來步遠,其他人分散在四周,一時間彷彿無人可救。
容郡王盯著那隻箭,也不知閃躲跟後退。
天地間似乎只剩下了箭頭撕裂空氣的聲音。
突然,天地間一道閃電劃破天際,正巧落到了箭頭上頭,竟然將箭頭爆開了花。
聶興等人睜大了眼睛。
呆愣了半晌,突然沖著容郡王跪了下去,「王爺,您真是得老天爺庇佑之人!」
其餘人也都跪下,「王爺賢明,自有上蒼相護!」聲音響徹在山谷之中。
容郡王要不是親眼所見,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事實上,他剛才都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了。
他飛快的轉頭看向聶墨。
就見山風吹起他的衣袍,臉上的淡然全然不見,餘下的只有震驚,聶墨抓住亂飛的衣擺,亦是緩緩的跪了下去。
容郡王衝動的往前邁了兩步!
他的手已經伸出來,卻在隔著幾步遠的地方攥成了拳頭。
突然他的身後,傳來整齊劃一的聲音,「天佑我主!天佑我主!」
是戰勝后尚還在山谷中的那支軍隊。
容郡王只覺得此生到了此刻,方才覺得活的值了。
他忍不住仰天長嘯,長久以來的憤懣憋屈委屈之情,紛紛的隨著這呼嘯聲被拋到了九霄雲外!三歲的時候意識到自己殘疾,自卑無比,連宮人的眼睛都不敢對視……成親時候戰戰兢兢,日夜不敢脫下襪子……沐浴的時候總是一個人躲在浴桶里……父皇不喜,叫他給兩個弟弟充當孝子,他也不敢反抗
……明知道黎王安排了人手在府里,也不敢拔除……害的結髮妻子慘死……
他無數次的想過死。可他怯懦了,他怕死,怕死後的名聲更壞,人們說起容郡王,只是鄙夷的談論他懦弱無能的一生——他恨不能將自己從這世上一絲痕迹都不留的抹去!
可越是活著,越是覺得生不如死。
痛苦,自卑,委屈,日夜啃噬著他的心。
直到這一刻,他才覺得自己是得了上蒼的眷顧的!是擁有人心的!他看到了眾人眼中的敬畏。
這敬畏,是因為他這個人,是因為蒼天賜予他的福氣!
他長嘯不止,又淚流滿面。
跪在地上的聶墨卻在分神的想,剛才那倆人雖然事先演練過不下百次,但是他們的眼力跟身手也是的確出神入化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求一求太後娘娘,將這倆人要到自家身邊……高手啊,也不知一年多少銀子才能養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