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人善人欺
墓地之中的發現,徹底揭露出了孫麻子惡劣的行徑以及醜惡的嘴臉。因此就算他與正在調查的連環殺人案沒有直接關係,也不能否認其犯罪的事實。而只要是犯罪,那就必須接受法律的制裁。
當秦培華將墳堆恢復原樣之後,當我們找到孫麻子的犯罪證據時,他的身影也出現在了山谷的入口處。
在確定孫麻子利用墓地屍體進行犯罪之後,我問詢過秦培華接下來要怎麼應對此人,他的回答很直接也很簡單,抓起來。
秦培華的確沒有開玩笑,他沒有理會我的猶豫,徑直朝著孫麻子迎了上去,碰面之後二話不說便掏出了手銬。
「你們……」突然的變故,是孫麻子完全沒有預料到的,那張醜陋的臉上浮現出了些驚恐之色。
根本沒等話說完,秦培華抓住他的衣服領子狠狠一拽,直視怒言:「你是直接了當的交代罪行,還是跟我回警隊慢慢說?」
「你們,你們是警察?」孫麻子依舊沒有從突發的意外中回過神來。
「刑警。」秦培華掏出了警官證。
「你們不是來掃墓的?」這時候孫麻子總算是明白了過來,那瘦弱的身軀也微微的顫抖了起來。
既然秦培華採取了直截了當的方式,我也就不再顧慮什麼了,沖著孫麻子冷笑道:「當然是來掃墓的,不掃墓怎麼知道你做了什麼?不掃墓怎麼找到你的犯罪證據?不掃墓怎麼揭穿你裝神弄鬼的真面目?」
「你們都知道了?」孫麻子更加的恐慌了。
「你說呢?」秦培華鬆開了手。
孫麻子的腿腳本就不方便,此時遭受了驚嚇之後直接跌坐在了地上。由此看來,他的膽子並不大。膽量如此之小,卻敢打墓地的主意,這顯然是不合乎正常邏輯的,但這對於我們來說卻是個好消息。既然孫麻子沒有膽量策劃、實施禍亂人心之事,那就證明是有人授意的,十有八九是我們正在找的犯罪嫌疑人。事情發展到了這步,也就沒有必要再按部就班了,秦培華將我們查證的所有一股腦的全都倒
了出來。
正如我的猜測一樣,孫麻子並不是一個聰明人,因為在秦培華說完之後,他露出了相當詫異和驚恐的神色。
詫異,是沒有想到我們能夠將裝神弄鬼之事還原的如此接近事實,更沒想到屍體都被我們發現了。
而驚恐,自然是罪行暴露之後的心虛和害怕,害怕我們將真相公之於眾,更怕惹來的牢獄之災。
孫麻子的表情都被我看在了眼裡,所以一直在等待最合適的時機,一直到他問出量刑會有多重的時候,我才做了回應。「你裝神弄鬼的宣揚封建迷信,還做出了盜棺偷衣的惡劣行徑,最可怕的是又將那些屍體隨意丟棄,先不說法律會如何制裁你,就單說這張庄的村民們,你猜他們知道後會如何對待你呢?」這個時候,我必
須給孫麻子施加心理壓力,讓他主動配合我們,而不是一點點的進行盤問。
「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告訴他們?」孫麻子果然慌了。
「那就要看你的表現了?」秦培華冷笑。
「你們希望我做什麼?」
「說出幕後配合你裝神弄鬼的那個人。」我提醒著他。
「警官,你,你說錯了,不是他配合我,是我在配合他。」
「配合他?」孫麻子的話讓我有些意外。
初次聽說孫麻子這個人的時候是在商店,當時那老闆將他描述的很是玄乎,所以在我的認知中,孫麻子應該是個城府頗深的人。
後來於家中見面時,孫麻子更加深了我這一印象,無論是說話時那股深沉之意,還是喜怒不表於色的情緒反應,都讓我覺得這個人將會十分的難纏,保不齊又是和林山一樣的狡猾老狐狸。
可此時,孫麻子的狀態和反應,極大的顛覆了之前的認知。原來這老小子並不是心機過重,而是腦子有點兒不好使啊。
至此,我也想明白了老村長為何會聽從他的建議修建牌樓,村民們為何又會對他的話言聽計從。
試想,一個從小腦子不好使的人,突然靈光了起來,而且還做出了諸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來,會作何感想?
尤其是較為封閉的山村,尤其是在墓地開始出現奇詭之事時,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封建的東西。
「許峰,看來我們要找的人比想象中要更難纏。」秦培華什麼樣的人沒見過,自然也捕捉到了孫麻子話中的關鍵。
「是的。」儘管這是個不利的消息,但的確是客觀存在的事實,我不由的也感嘆了句,「是個厲害的對手。」
從商店老闆的講述中能夠得知,疑似「紫質症」嫌疑人絕對不是張庄或者這附近的人,否則撞見過的村民們不會將其稱之為「怪物」,而這也就說明正在追捕的犯罪嫌疑人其實是個外來者。
可就是這樣一個外來者,通過操控頭腦不靈光的孫麻子,將整座張庄的數百口人都玩弄於了股掌之中。
沒有一定的心機,沒有一定的城府,必然是做不到的。
搞清楚這點之後,接下來的對話也就輕鬆了多,一來是張麻子腦子遲鈍又急於為自己脫罪,二來他已經將犯罪嫌疑人交待了出來。二者疊加之下,致使後續的審問工作展開的異常順利。
「你還記得那個人長什麼樣子嗎?」這是我迫切想要知道的。
在防空洞附近那處存有尿漬的現場,曾經提取到了可疑足跡,目前還無法確定究竟是不是屬於嫌疑人的。而且就算是,足跡的鑒定也需要比較長的時間,至少技術科現在還沒有把結果回饋過來。
因此,從孫麻子這裡打開突破口就成了勢在必行之事。
「我不記得。」孫麻子搖頭。
「怎麼,難道你們沒有見過面?」秦培華皺眉。
「怎麼可能?」我否定,「秦支,你不要忘了那些墳堆,你覺得孫麻子能在一晚上完成挖墳、拆冠、扒衣,然後再復原的事情嗎?」
「嗯。」秦培華點頭,然後怒視孫麻子,「他分析的沒錯吧?在盜棺偷衣的過程中,那個人協助了你對不對?」
「他是幫我了。」孫麻子點頭后,又梗了梗脖子,「但我真的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他全身包裹的都很嚴實。」
「臉部也不看清嗎?」
「看不清,他戴著口罩。」
「個子呢?」
「比我高。」
「高多少?」
「大概一拳頭。」
「你直接說一米八不就行了?」秦培華被氣的不輕。
「你又沒這樣問我?」孫麻子反駁。
「你……」
「秦支,讓我來問吧。」
我算是看透了,之前的判斷完全正確,這孫麻子腦子是真的不好使,完全就是不懂變通的一根筋。這樣問下去,或許會得到我們想知道的一切,可花費的時間也必然不會短,這是我們耗不起的。
「你把如何與那人相識的,他如何給你出謀劃策,如何隱藏他自己,以及要求你做的事情著重說一遍。」
「哦。」孫麻子點頭。
講述:
在任何的群居性動物群體中,弱小的都會成為劣勢的一方。就比如腦袋不太靈光的孫麻子,打小就是被村民們看不起的。
他的智商並沒有太顯著的缺陷,但與正常人相比還是少了些變通與圓滑,貶義詞二愣子就是形容的他這種人。
因為父母染疾早逝,孫麻子便成了張庄唯一的孤兒。他的腦子不會轉彎兒,加上長的又是奇醜無比,所以沒有人願意與他有過多的走動。只要有人去家裡找他,那必然是有事情需要他去做的。
比如讓他幫忙去種地,只要一頓飯就能打發;又比如讓他去搬一天磚,給個十塊八塊就能樂的合不攏嘴。
久而久之,孫麻子也就成了張庄最為廉價的勞動力。
俗話說傻人有傻福,這句話可以說被孫麻子詮釋的淋漓盡致。儘管每次和村民們打交道都是吃虧的,然不能否認一個事實,正是這種吃虧,讓身無長物的他在無父無母的情況下頑強的生活了下來。
可以說,他就是吃百家飯長大的。
人和動物之所以有著本質區別,除了情感和自控之外,最顯著的便是學習能力了。雖說孫麻子腦子遲鈍,但不會影響熟能生巧的學習本能,長期被壓榨的結果,就是他有了一身打棺材、扎紙人的本事。
如果按照正常的規律發展下去,孫麻子會守著壽衣店繼續過著被村民們愚弄佔盡便宜的日子。
可軌跡,偏偏就在幾年前的冬天出現了偏離。
為了修建村裡的祠堂,為了避免吊裝房梁時其他人會發生危險,全體村民一致舉薦讓孫麻子去做那份隨時可能發生意外的差事。
老村長是受過教育的,是有著崇高人格的,他極為鄙視村民們的做法,可當目光在兒子和孫麻子身上掃過後,還是毫不猶豫的同意了。
既然所有人都覺得有危險,那就意味著意外隨時可能會發生,果不其然孫麻子出事兒了,掉落的房梁狠狠的砸在兩條腿上,幾乎讓他疼暈了過去。
而讓人寒心的是,那些村民們根本沒有將孫麻子送去醫院的打算。
人性如此冷漠,村長自然是看不下去的,於是吩咐人將孫麻子送回家之後,力排眾議親自坐車去了香城市。
孫麻子算是工傷,那麼村長此行必然也就是公費了。當村長拎著大包小包踏著夜色去看望時,孫麻子真的是感激涕零。他用殷切的目光望著村長,等待著他拿出慰問品,等待著治療雙腿的後續方案。
可等來等去,孫麻子等到的只有兩貼膏藥。除此之外,還有被大包小包壓彎身軀的村長臨出門前的那句話:「麻子,膏藥不夠了再跟我說,我還去城裡給你買。對了,下個月初一是我家小子結婚的日子,之前忙著修祠堂,一直抽不出時間去城裡買東
西,這次也算是沾你的光了。」「麻子,你好好養傷,到時候一定要來喝喜酒啊。」